蟲災爆發的時候,一切都準備都已經來不及了,萬億蟲群從那顆被詛咒的星球上振翅而起,在【繁育】的統率下,用它們的口器和鐮足蠶食諸界,宣告著被遺忘者的新生。
最初人們隻是覺得這隻是某種宇宙種族的崛起,預估這場異變所造成的災難,大概也隻會局限於某次【次生災害】的程度。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星神會誕生。
在【繁育】的偉力之下,蟲群可以近乎無限的增殖,它們隻需要單純的攝取養料然後分裂就能鋪滿一個星域!
被殺死的人不僅僅變成了食糧,有的人突然就崩解了,然後在他原來站著的地方,無數破繭的蟲子扇動著鞘翅,尖嘯著慶祝生命。
更可怕的是,人們發現,在戰爭後方的產房裡,他們的孕婦甚至都開始生出蟲子。
神,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東西。
【繁育】不除,這個宇宙終有一天會被蜂擁而至的蟲群填滿,淪為遍布蛀孔的巢窟。
格拉默,這場戰爭中很不起眼的一個角落,它很不幸,擋在了蟲群遷徙的道路上。
銀白色的機甲戰士點燃的火光被銀蟄蟲的甲殼反射,這光芒蓋過了恒星,殘破不堪的廢墟,荒蕪的大地上升起淒厲的烈火!
英雄犧牲了生命擊碎了王蟲的身軀,可它的每一片殘骸都在轉瞬之間化作新生的幼體!
它們瘋狂的吞噬著同類和敵人的屍體,成長為和它們“母親”一樣強大的,可怕的令使級生物。
所以最後,格拉默毀滅了。
但是幸存的鐵騎兵團仍沒有後退,仍然死守著這片即將消逝的星域。
格拉默的鐵騎們,從誕生之初就因為基因改造而患有【失熵症】。
(一種基因病,物理結構會陷入不可逆的慢性解離,慢慢消失,而在旁人眼中甚至難以察覺。對現實的認知也會逐漸變得模糊,隻能依靠醫療艙維持生命。)
他們的生命早就已經被定好了時長,母星的毀滅也使得這群人造人再也沒有了“退役”的可能。
“協議通過,執行……焦土作戰。”
不惜一切代價,不必在乎生命和傷亡,不顧一切,燃燒殆儘!!!
正因為曾經與吞噬星空的蟲群戰鬥過,他們才知道這是多麼可怕的敵人。所以,他們直至死亡都堅守著格拉默軍人的尊嚴。
“將身旁的我們,將腳下的大地,連同那必須要根絕的〈母蟲〉一起抹去吧。”
傳說,最後一名蒼穹戰線的鐵騎在絕望中引爆了火種,把除了自己以外再沒有任何生命的行星連同襲來的王蟲一起葬送。
暫且不提這傳說是真是假,這個行為至少符合那些英雄的性格。
他們高潔的犧牲讓這顆自始至終都不曾向蟲群低頭的星球,這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擋【繁育】腳步的文明,有了史詩般悲壯的絕唱。
此後,鐵騎的腳步近乎銷聲匿跡了。隻有傳聞裡似乎有過那所謂的“最後一人”,據說還加入了星核獵手那個臭名昭著的組織。
而蒼穹帝國格拉默隻是蟲災裡毀滅的萬千繁星之一,在這場災難中被蟲群摧毀的文明浩如煙海,根本就無可計數。
在蟲群的鞘翅下,那麼多生靈的哀鳴和嚎哭被毫無慈悲的螯肢和鐮足戳破,他們的一切化為連灰燼都無法留存的……
這場腥風血雨的終結,是神戰。
那一場神戰的結果是【繁育】死去了,由它直接導致的蟲災也在頃刻間化為泡影。
僅剩的蟲群雖然依舊可怕,但因為星神的死亡應該是失去了無限增殖的能力。
再加上各方勢力的聯合圍剿,無數個預防性措施的落實,星域之間的哨站設立……這個種群最終被控製在了相對安全的數目,如今算得上比較強力的星空種族,但也僅此而已了。
……
【蟲群】是生命科學領域的禁忌。
通常情況下,任何違反聯合條例的學者都會在第一時間被警告並且銷毀全部相關研究報告。
無數文明在內部額外設立了嚴格的禁令,連同正常的宇宙類蟲族生命都要加以監管,用來警惕相似事件的發生。
沒有人想看到那一條命途的重啟,星神的死去不是命途的死去,“第二次蟲災”是所有人都不想麵對的絕對噩夢。
“所以你聽懂了嗎,阮·梅,根據聯合條例我們將銷毀你的所有研究成果,並且按照法律你要接受審判庭的調查……”
“我不敢想象你居然會這麼沒有常識。”
“無知也好,傲慢也罷,你終究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們對你感到很失望。”
……
“嗯。”
回答這一切的隻有一句不冷不熱的語氣詞,她的臉上沒有什麼情緒,隻是用那雙美麗的眼睛無神的望向窗外的遠方。
她絲毫不擔心自己會麵臨什麼嚴重的處罰。
雖然那個時候,她還沒有什麼名氣,對於研究也沒有確切的方向,手上的也是僅僅憑借天賦隨意得到的一些研究成果,淺表且不深入。
迷茫中她做出的是違反人理的大罪,可畢竟被及時製止,沒有真正造成嚴重的危害。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點灰塵完全蒙蔽不了她作為天才的光輝。
她大概知道,一段時間後,學界將再一次傳唱她的名字,她有完全的把握讓那些質疑和詆毀變成諂媚的邀約以及抵達頂點的聲望——哪怕那對於她而言完全沒有一點意義。
……
她是討厭人類嗎?
其實也不是,也許是不怎麼美好經曆使得她的情緒隨著心靈一同死去了。
在父母的葬禮上,她穿一身全黑的喪服。她依舊把頭發束得很好,如墨的發絲遮掩著她的神情。
她沒有掉一滴眼淚。
但之前的少女其實早就死掉了,她說
「唯有科學…不會辜負。」
【她希望父母平等,便將自己從前的昵稱抹去,將名字從二人姓氏中各取一。】
【自那以後,每當有人問及「家」,她的眼中總是閃過一絲迷茫,她似乎把一切都忘了。】
【在這樣的狀態中,她開始了忽視時間規律的演算。由於沉迷科研,她的進食毫不規律,興致起來便研究幾日幾夜,到了極限便昏昏睡去。】
【很快,她隻借著火螢微弱的光,在每個夜晚收獲研究的進展。】
【她愈對已有的生命法則置若罔聞,她的前進就愈加迅速;她完全不在乎公式,接著她漠視了生命的意義。她隻去觀察、用雙手揣摩,將數據握在手裡感受,接著就編纂出新的物種規律。】
【在沉睡的「父母」將要睜開雙眼的時刻——她幾乎摧毀了整個星球原本的物種衍變規律,但她仍然在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直到她從研究中抬起頭,猛烈地望向天空:「智識」的瞥視降臨到了她的身上。】
天才俱樂部,81席,阮·梅。
……
從此,她的眼中隻有〈生命〉,可這生命再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她不再與它們有什麼聯係,甚至不再參與它們的活動,因為她無法直麵自己造物的感情。
她隨手創造的【研究】一次又一次撼動已有的生物學體係,為她帶來響徹寰宇的美名。可她卻總是不厭其煩的扔掉〈天才俱樂部〉的聯絡函,將寰宇學界視作至高成就的階梯當做無用的添綴。
她或許和那些反對她的人所說的那樣,是個無血無淚的瘋子,是覬覦禁忌科學的野心家,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那便如此好了。”
……
已經很晚了,培養皿裡裝著的溶劑發出幽綠的熒光,給這個布滿生物標本的研究室帶來了難以想象的恐怖氛圍。
“它應該快要孵化了。”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另一位著名的天才,用著人偶的軀體幫她寫著記錄報告。
“你應該感謝我在百忙之中還能抽出時間給你弄來這麼寶貴的研究樣本,而不是站在旁邊吃甜點還不帶我。”
黑塔抱怨著,她走過去,沒有經過同意就拿走了阮·梅盤子裡的一塊糕點放進嘴裡。
“這次的確要感謝你,沒有你提供的〈原型數據〉,我們也不可能親眼見證它的複蘇。”
阮·梅隔著玻璃艙看著裡麵裝著的生物幼體,放下點心盤,隨手在筆記本上簽了幾行字。
“你就不怕我們倆加在一起都攔不住這個理論上擁有純正〈蟲群〉血統的怪物?”
阮·梅沒有回答她,於是這似乎不怎麼禮貌的行為也變得很有“天才”的風格。
她確信自己不會再犯錯。因為不再信任,便不再會被辜負,同樣…不會辜負任何人。
「生命」的本質是什麼…「生命」的終點在哪裡?答案真的存在嗎?
她沒有回答問題的原因隻有一個,黑塔麵前那培養器械的外壁已經出現了蛛網狀的碎裂,這些裂紋在不斷的擴大,培養基質也在逐漸排出……
它,已經醒了。
“雖然不想這麼說,但我覺得我們應該是某個參數改錯了,阮·梅。”
黑塔看著最終誕生的生命,懷疑的問她。
那由【繁育】蟲群“純血”加上“原型數據”由兩名大師聯合培育的傳奇生物是……
一隻貓咪?
它帶著一切貓科動物應該有的東西,毛茸茸的身體,軟乎乎的耳朵,帶著小肉球的爪爪……
唯一稱得上具有蟲群特征的隻是它的軀體末端似乎挺像蟲子的尾巴。但那不但不讓人覺得惡心,反而因為肥嘟嘟毛茸茸的樣子給它添了幾分可愛。
貓貓……蟲?
開什麼玩笑,這種精密的培育怎麼會出現這麼嚴重的事故,理論上這種素材造就的生物最低都應該擁有〈王蟲〉級彆的成長性!!!
“危險!離它遠點,黑塔!”
阮·梅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扯著黑塔和這個生物拉開距離,她知道在觀測時間過短的現在,放鬆警惕將帶來不可預料的後果。
然後,在兩人緊張的注視下,那個毛茸茸的小家夥晃了晃肥嘟嘟的尾巴,用肉乎乎的爪子擦了擦眼睛上粘連的培養液。
“呼嚕呼嚕……”
它是在打哈欠嗎?
這下她們終於看見了這個生命的眼睛,和真蟄蟲一樣是染血的猩紅,隻是,怎麼越看越覺得好傻氣,而且有點乾淨的不像話。
它即將發出作為【繁育】子嗣的初啼。
“喵嗚~”
字正腔圓,聲情並茂,韻味十足,吐字清晰。
【<誕生>:你誕生在阮·梅和黑塔特製的培養皿裡,自第一聲啼哭開始,你的生命就蒙受了<繁育>的賜福。】
【雖然,這具軀體完全沒有作為蛀星災禍的威嚴,這大概可以歸咎於你嚴重的遺傳病。】
【你是這蟲災結束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正常取得生命的〈繁育〉子嗣,是那場亙古殺戮理論上唯一的,最後的,幸存者。】
【歡迎來到這個世界。】
www.biqu70.cc。m.biqu7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