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再不見蓬萊(1 / 1)

【白珩死了。】

【她死在與豐饒戰爭的第七個千年。】

【她死在倏忽的手上。】

……

“(星曆7300年+)

「豐饒」令使倏忽為了劫奪「建木」,率軍壓境羅浮,幾乎摧毀半數洞天,殺得雲騎軍十不存一。

倏忽的「血塗獄界」展現了詭麗的圖景,星辰像血紅細胞般翕張著吟唱,宇宙墮入肉與欲望的淵藪。

丹楓化為龍形,與那團無定變化的血肉之影糾纏角鬥,最終陷入龍狂。

白珩隻身陷陣,令聯盟士卒得以衝破倏忽的「血塗獄界」,更從龍狂中喚回了丹楓。

“她手中高舉著一輪絕對黑暗的「太陽」。

在那快如永恒的瞬息裡,他看著她的手消逝,看著她的麵容消逝,他看著她消逝

——那物什將周遭的一切碎為最細膩的齏粉,卷入力量的風暴裡,連同女孩自己。

一縷碎發和幾滴血落地。證明她存在過的痕跡,隻剩這些了。”

白珩救下了丹楓和鏡流,自己則最終與倏忽同歸於儘。”

【她死的時候,你並不在她身旁。】

……

似乎為她在長樂天帶來一盒糕點的事近的就像是發生在昨天,可她的麵目,卻已經再也看不見了。

白珩死的太突然,以至於瓊華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她就和往日那樣奔赴了戰場,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告彆。

久居戰線後方的瓊華不會知道在那「血塗獄界」裡發生了什麼,但他可以清楚的是,白珩死在那裡,死在倏忽的手上。

那個時候,他一如往日那樣坐在丹鼎司裡,為戰陣裡的雲騎們煉製著抑製魔陰身爆發的丹藥。

隔音效果極好的牆壁阻擋了所有的戰火,而丹鼎司,在風雨飄搖中根本沒有被波及到。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這裡有的是藥王的信徒,或者豐饒孽物,而來犯者它們的來意就是建木所以恐怕餘波傷到它們的戰利品吧。

被豐饒大軍摧毀的是天舶司和其他部門,和瓊華所在的丹鼎司遠隔數個洞天。

瓊華,白珩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呢……

是巧合嗎?是巧合嗎?是巧合嗎?

“嗬……”

瓊華感覺自己在墜落,墜入一片空白,光明在擁抱他,在他耳邊低語,它們在嘲笑著他的無能為力和弱小。

誰在詛咒著那婉轉流動經久不息的歲月長河呢,誰來替他把那虛假的天空擊碎呢。

在被那絕望擊穿之前,瓊華丹腑裡有著什麼折斷發出的巨大轟鳴,遠方古海之下的那已經死去的枝乾在陪著瓊華哭泣。

瓊華望著窗外漆黑的如死亡一樣卑劣而應當被詛咒的夜幕,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你知道嗎,用帝弓的箭矢打造的事物可以真正的殺死魔陰身,根絕那可悲的不死。

那麼,用那帝弓司命最光明的殘片製造的純淨的金針,是不是也能夠壓製他身體裡那瘋長的<豐饒>呢?

“倏忽,你認為,一死了之就能夠謝罪了嗎?”

瓊華現在很平靜,平靜的想要這個世界都給白珩陪葬,但是他不能,他不可以這麼做,因為即使這麼做了白珩也回不來。

那麼,就稍微向<豐饒>收一點利息吧。

瓊華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危險的顏色,他把手指捏合,撩起長發,從太陽穴那裡抽出一根深深刺入大腦的金針。

它被抽出來的時候,那傷口沒有流血,在一瞬間就完全愈合了。

回應瓊華這一舉動的是自肉體裡蔓延出的金色的美麗而神聖的枝條……

是自他身軀上盛放的隻屬於<豐饒>的“花”。

倏忽在死前都想要得到的建木成為了那新生事物力量與話語的信號發射塔,把祂的目光投向羅浮和周圍的星空。

大雨啊,在這場災難裡從未停息的逆流而上的暴雨啊,你可曾聽聞,人子那撕裂胸膛的慟哭呢?

在這可能是仙舟最後的殘響裡,手持著斷刃的景元看見,那丹鼎司的地界之上升起了一尊神聖與褻瀆並存的事物。

在那廢墟之上,過於神性的頌唱悠揚回蕩在屍山血海,梵音如虹,那一片死寂的戰場上,竟盛開出散發著金粉的花海。

“清靜空明大自在琉璃本能天,

司命代行,無上光明解厄祛災淨涅主……

濟世渡苦,除穢滌塵,福生玄黃天尊。”

那新生的事物,祂睜開眼,看見的隻有殘垣斷壁和枯骨腐骸。

這場景自然是淒涼的,那些孽物失去統領後隻能在造下累累殺孽之後潰敗,可惜已經死去的人卻無論如何都回不來了。

如那豐饒,對已死之人,對那已然消散了意識的軀殼也隻能無言的哀悼吧。

於是,剛剛出生的祂因為慈悲而垂淚。

肆虐的豐饒民和孽物軍團都在祂的淚水中停止了動作,停止了呼吸。它們雙膝跪地,雙手合十做祈禱狀,如此虔敬的死去了。

如果有人能夠在外太空觀看這一切的話一定會為這壯觀的畫麵驚呼。

原本鋪天蓋地的豐饒聯軍在此刻都虔誠的死去了,在這神聖的降生下它們完完全全的擁抱了死亡。

生物能戰艦停擺,孽物緘默,活體星宿化作一具碩大的球形屍骸,羅浮之外有限的星域,一切與<豐饒>有關的仙舟敵對勢力都在這瞬息中靜默了。

寧靜的死,不平等的降臨了。

祂剝奪了那些敵人的<豐饒>賜福,所以它們死了,這就是這一奇觀的發生原理。

當祂想要進一步行動時,有什麼自身後抱住了祂,祂回過頭,看見一雙翠綠色的眼睛。

“差不多可以了,辛苦你了。”

瓊華把那金針自鬢角再一次凶狠的刺入,仿佛這就不是他身體似的,瓊華輕而易舉的做出了這麼可怕的事。

很痛,但是和白珩的死相比,這鑽心的痛覺好像也就微不足道了。

祂在哀嚎,在為短暫的生命消逝而不甘,在為他的舉動感到不解。

光華散儘,那“花”凋謝,消散於無形,瓊華若無其事的把那撕裂的胸膛合起來,他自己用外科縫合術把胸膛縫上。

又過了幾分鐘他把身上的縫合線拆除,那胸膛光潔如新,看不出任何疤痕和創傷的痕跡存在。

然後,瓊華打開丹爐,從裡麵掏出一顆顆滾燙的萬壽無情丹,把它們都吞入腹中。

第三百顆萬壽無情丹,心如止水鑒常明。

瓊華整理衣裝,他走出丹鼎司的門,聞著空氣裡散發著泥土的味道和血水的腥臭。

雨停了,一地泥濘,這雨洗不乾淨屍體上不斷滲出的血跡,隻是衝刷了地麵的浮塵。

羅浮應對倏忽豐饒聯軍的這一次進犯,稱不上大捷,所餘下的隻是慘勝。

誰知,神罰自天降,不知名的存在為仙舟全殲豐饒聯軍,凡跟隨倏忽來此羅浮,無一生還者。

史書上對這事件終究必須含糊其辭。

爛攤子都留給景元吧,瓊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馬上要去阻止一場該死的鬨劇。

倏忽死前在丹楓他們身上一定是下了後手的,那東西一向如此,彆人不知道瓊華不可能不懂。

應星,丹楓,希望你們不要做蠢事,否則,現在的我可不能保證你們能從我手上活下來啊。

瓊華把手按在腰間,那裡有著一把由應星打造的火銃,它的強度足以讓持明族龍尊在一瞬間走向真正的入滅。

故人此刻,瓊華心裡也沒有什麼位置能留給他們,對於他來說,現在……

瓊華死了,死在那戰場上,和白珩一起死了,現在活在世界上的,不過是一具被那可怕願望束縛的軀殼。

他現在還有著的一線良知,正是他還沒有踏上毀滅的最後保險。

——————

“……為什麼隻有孽物能一遍遍卷土重來……”

說出這種話的人是應星。

“持明有自己的解救之道。我可以試試。”

講出這句話的人是丹楓。

……

倏忽之亂剛剛結束,羅浮百廢待興,損失慘重的仙舟真切的認識到了戰爭帶來的痛苦。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肆虐的豐饒孽物在刹那間群體死亡,但戰爭終於暫時結束了。

好在羅浮仙舟有【玄黃】,好在丹鼎司在這場災難中幸存。

丹鼎司分發的丹藥讓戰爭的痛苦可以迅速愈合,許多瀕死的人們在那特效藥的治愈之下保全了性命。

重建工作於是如火如荼的開展了,對於戰爭中的表彰和追悼也有條理有次序的進行。

劫後餘生的仙舟人們切身領會了<豐饒>的矛盾之處

帶來這場災難的是<豐饒>,戰爭中救他們一命的是丹鼎司的<豐饒>,流淌在他們和孽物血液裡的仍然是<豐饒>。

那麼,神聖分割者的出現就如此正常了,人們感念【玄黃】的恩德,不再排斥【玄黃】屬於<豐饒>這一本質。

幾千年來他們分不清的事情,現在經曆一場大戰卻突然分得清了。

人心的成見就像一座大山,這山什麼時候沒的,還要看所作所為。

除了當場死在戰場上的人們,其他的受害者都被瓊華用<豐饒>的力量治愈了。

他這麼做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想,他隻覺得自己是羅浮人,做這些事是“在其位謀其政”。

白珩死後,瓊華沉默了很多,雖然臉上依然有著那招牌的笑容,可那笑容更像是一副麵具。

他這麼走著,分發著救濟的丹藥,走遍羅浮每一個受災的洞天,治愈任何有需要的患者。

其中不乏有遷怒<豐饒>的人,可他對此一言不發,隻是把那救命的藥物留給他們。

他踏足一個個破碎的人生,試圖在這些目擊者話語裡拚湊出白珩最後一刻的光景。

他希望能從他們眼裡看見她尚未消散的影子,這就是他來這些地方的理由。

最後的最後,瓊華走到古海邊。

鱗淵境……丹楓和應星有一些時日沒有露麵了,瓊華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卻能想到他們要怎麼做。

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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