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桂香家要離開新建隊了,要舉家搬到定東市的咱們家農莊去了。
說是搬家,其實也沒搬什麼東西,家具都是十幾年的老家具了,沒有搬的價值了。
正好那對雇來的老夫妻要承包孫桂香家的地,孫桂香便把這套院子讓他們住了。
房子住不壞,一旦沒人住,沒人打掃,沒人踩踏,沒有了煙火氣,地基就會慢慢地恢複原始結構,草木生長,蟲蟻鬆土,幾年就坍塌了。
雖然沒搬什麼東西,但除了趙小蛇在外地上大學,其他人都回來了。
金海和周若敏是自己開車來的,兩人看上去感情很好,周若敏時時挽著金海的手臂,親熱地叫孫桂香“媽”,叫趙小禹“哥”。
金海顯得老成了許多,不像過去那樣誇誇其談了。
趙小禹打趣他:“看來娶個老婆還是有用的,整個兒變了一個人。”
又說:“那邊給你們留了房間,你們周末好回去住。”
金海笑笑:“你有心了,謝謝你,哥!”
趙小禹親熱地摟著金海的肩膀:“不過那裡隻是個單間,給你們配了張雙人床,沒有你們那房子大,夫妻倆想捉個迷藏什麼的,估計是玩不開。”
又說:“不過外麵的地方大,一道道梁來一道道溝,就怕你們捉迷藏找不到回家的路,哈哈。”
又說:“咱們在一起吃飯,不用自己做飯,有食堂呢。”
又滿臉憧憬地說:“到了夏天,莊稼長起來,還有大棚,豬也長大了,還有來釣魚的人,來吃飯、度假的人,熱鬨得很。”
金海也是滿心的憧憬,倒不是憧憬這詩情畫意的田園風光,而是憧憬那張雙人床。
他第一次覺得,趙小禹這麼貼心。
趙小禹又對胡芳芳說:“芳,趕快考駕照,哥給你買車。”
“哥,”胡芳芳笑了,“我上大學時就考了駕照,但是不用你買車,我自己買呀。”
趙小禹把手腕上的金表亮出來:“你的錢都在這上麵呢,拿什麼買?”
胡芳芳抿抿嘴說:“我過幾年再買,再說我住公寓,上班幾步路,用不著車。”
趙小禹說:“趁著沒嫁人之前,還是自由身,多回家住住吧,以後成了家,就得經常往婆家跑了。還是哥給你買吧,你自己先選一下,十來萬的。”
想了想,又說:“二十萬以裡的都行,兩個月的賣土錢。”
胡芳芳沒再說話,臉上泛起一抹紅潮。
一輛廂式貨車,兩輛小轎車,沐著暮春的晨陽,帶著美好的向往,帶著對故土的不舍,在村民的圍觀下,緩緩地駛向遠方。
趙小禹的車裡坐著孫桂香、胡明樂和胡芳芳。
出了村子,胡明樂慨歎一聲:“可惜沒看到武家人遭報應!”
孫桂香淡淡地說:“武樹林死得那麼慘,武家這些年過得一塌糊塗,兄弟姐妹都互不來往了,武飛龍坐牢了,也算是遭了報應,不然你還想怎麼樣?把武耀宗殺了?他畢竟有個閨女,是芳芳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打斷骨頭連著筋呢。”
她說的是武慧芳,是王翠萍和武耀宗生的,而王翠萍的真實身份是胡明樂的前妻梁蘭,她和胡明樂生了胡芳芳。
武慧芳今年也二十來歲了,在臨黃市上大學,是武家唯一出息的孩子。
武飛龍當年上了職高,畢業後在定東市一家農機公司當電焊工,本來也算安安穩穩,有天晚上,和幾個男同事去KTV唱歌,叫了幾個公主,他想摸其中的一個公主,人家不讓他摸,他就把人家按倒在沙發上,脫人家的衣服,被同事們拉開了。
那個公主報了警,警察來了,把武飛龍抓了,以強奸未遂判了九個月的刑期。
趙小禹心裡一陣苦笑,老胡和武家的關係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啊,不僅有仇有恨,還居然有親情和愛情。
唉,還笑話老胡呢,自己身上的各種關係不也是亂七八糟的嗎?
二嫂愛著母親的丈夫,弟弟和外甥女的外甥女過成了一家。
爸爸買了葉春梅,沒忍心下手,最後大哥替他完成了遺願。
反正兜兜轉轉,都出不了這個圈。
“胡叔,要不這樣吧,”趙小禹忍不住開玩笑道,“咱們把武家的男人全殺了,把女人都搶過來。”
“你要那些女人乾什麼?”孫桂香嗆了一句。
趙小禹哈哈大笑道:“該當閨女的當閨女,該當老婆的當老婆。”
“這個椽小子,越說越沒影兒了。”孫桂香罵道。
趙小禹笑得更厲害了,胡明樂臉上卻是一陣紅一陣白,趕忙轉頭看向窗外。
另一輛車裡,金海試探著問周若敏:“咱們以後中午在單位食堂吃飯,晚上就回農莊吧,省得自己做飯。”
見周若敏不語,又說:“雖然稍微遠一點,但是路好走,從南外環拐上省道,最多二三十分鐘就去了,咱們每天回家也不得走個二三十分鐘嗎?商混園區到市區十七公裡,街上堵車又那麼厲害。”
“隨便。”周若敏說,“反正你彆想打我的主意。”
“不,不打。”金海當然不敢再瞎打主意,除非他和周若敏一樣不想活了。
但他還是高興了起來,至少在家人麵前,他和她可以有一些親近的舉動,像個夫妻的樣子,雖然是假裝的,但那種感覺卻是真實的。
再說,睡在一張床上,說不定她慢慢地會接受自己。
長大後就不再戀家的他,忽然好想住在那個家裡不走。
想了想,又說:“媽媽,我是說你媽,她不是嫌家裡冷清嗎?讓她去農莊住,也能和我媽說說話。還有你哥,不是一直沒有固定工作嗎?讓趙小禹在農莊給他找個活兒。”
“隨便,不是我的事情,不要問我。”周若敏說。
停頓了一下,問:“你妹妹喜歡你哥?”
“你是說胡芳芳和趙小禹?”
“嗯。”
“可能吧。”金海說,“我們都是重組家庭,隻有小蛇是我的親妹妹,趙小禹和誰都不是親的,他是抱養的。”
周若敏冷笑一聲:“是啊,好男人誰都喜歡,排著隊搶。”
金海羞愧地低下了頭。
忽然又想起一事:“對了,白叔叔好像要在農莊那邊開工廠,這段時間正在和趙小禹談。”
周若敏沒說話,望向窗外,麥田像韭菜一樣覆蓋了田野。
她的臉沐浴著陽光,出現了一抹溫柔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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