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抽就抽吧,自己抽總比讓他抽舒服點,動靜小點,不至於驚動家人。
但這太屈辱了。
電視劇中,隻有那些奸詐小人,或者宮廷裡的太監,才會自扇耳光。
好吧,屈辱就屈辱吧。
想娶胡芳芳,就必須忍受他的“審判”,因為他隨時都可能把這樁婚事攪黃。
啪——,金海舉起一隻手,賭氣似的,用儘全力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他的淚水奔騰而出。
“再抽!”趙小禹似乎並不可憐他。
金海索性自暴自棄了,雙手左右開弓,不停地扇著自己的耳光,臉上火辣辣地痛。
趙小禹一直沒有叫停,是金海自己停下來的。
這幾個耳光,像一劑猛烈的毒藥,把他內心深處的尊嚴、傲氣、委屈和自卑,全部逼了出來,他真想放聲大哭一場,如果不是在家裡的話。
他的眼淚橫流,喉間發出壓抑的哽咽聲。
“手和臉,哪個疼?”趙小禹問。
金海沒回答,隻是抽咽。
“最疼的,是被你傷害過的那幾個女人,”趙小禹的聲音依舊緩慢而低沉,“你隻是疼一會兒,她們可能要疼一輩子。李曉霞嫁了人,你有沒有想過,她的後半生都要背著這個包袱過,都要因為這點事,被自己的男人永遠看不起?”
金海抽咽得更厲害了,甚至發出了嗚咽聲。
“還有白文,她死了,自殺的,開車飛進了人工河,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正是因為你的傷害,破罐子破摔,最後才走上了那條不歸路的?”
白文的事,是陳慧打電話告訴趙小禹的,陳慧自然是聽陳子榮和趙丁旺說的,她不知道金海和白文之間的愛恨情仇,隻知道白文是陳子榮的外甥女,也就是她和趙小禹的外甥女。
金海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停止了哭泣,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臉色慘白。
這對他來說,太震驚了。
“還有張麗,被你破壞了家庭,搞丟了工作,登上了公司文件,壞了名聲,你有沒有想過,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她的老公還會不會接受她?會不會虐待她?”
趙小禹對張麗和金海的事知道的並不多,以為他們被酒廠開除後,就不再來往了,畢竟金海那麼膽小,被人家老公捉了奸,躲還來不及呢,哪還敢再往上湊?
提到張麗,金海最後的心理防線終於土崩瓦解了。
暫不論胡芳芳,張麗是他最愛的女人,也是他自覺最對不起的女人。
自從張麗失蹤後,金海一直在擔心著她,擔心她的病情,她是不是已經死了,假如她喪失了那個功能,她老公不再愛她,她將何去何從?
金海的身體像失去了支撐一樣,屁股離開了床,兩條腿跪在了地上,沒用趙小禹命令,自己扇起了自己的臉,啪啪作響。
趙小禹並不打算放過他,對他發出了一連串的質問。
“這些女人,為你付出這麼多,你為她們做過什麼?”
“你把她們害成這樣,有過一點點的愧疚沒?”
“白文死了,她有沒有給你托過夢?”
“你覺得我放不放心把芳芳交給你?”
……
這一場“審判”,讓金海感覺像活剝了一層皮,不,連內臟都挖了出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這麼壞,而在這之前,他覺得這是本事。
“好了,你起來吧,”趙小禹終於結束了審判,“揉揉臉,消消腫,彆讓媽媽看見。”
金海停止了哭泣,起身坐到床沿上,擦了擦眼淚,雙手搓著臉。
趙小禹的最後一句話給了他希望,“彆讓媽媽看見”,說明他不打算把自己的事說給家人,他對自己留情了。
他一激動,深情地叫了一聲:“哥——”
趙小響點起一支煙抽著,吐了一口煙,歎了一口氣,眼瞼低垂,一副疲憊的樣子;一頭亂發被孫桂香推成不足一厘米長的毛茬,顯得麵容越發消瘦,神情落寞,像個剛刑滿釋放的囚犯。
金海趁機討好他:“哥,我錯了,我保證改!”
趙小禹問:“你和芳芳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什麼程度也沒。”
“老實說!”
“真的沒,我都沒向她表白過,”金海說,“有一次我拉她的手,被她抽開了,她很保守,我也想好了,在結婚之前堅決不碰她。我們的婚事,全是媽媽和老胡做的主,媽媽說,芳芳也喜歡我。”
“真是理解不了。”趙小禹搖搖頭,“從小在一個家裡長大的,沒有血緣也勝似血緣了,怎麼就能產生那種情感呢?我這腦子,跟不上你們的節奏,你們前衛,我OUT了。”
停頓了一會兒,問:“那你決定了,非芳芳不娶?還是覺得年齡大了,不好找,就打起了家裡人的主意?”
“我是真的喜歡她。”金海說。
趙小禹皺起了眉頭:“我記得,你一直挺討厭芳芳的,你的東西,從來不讓她碰;上小學時,她去你班裡找你,你都不讓,嫌她坐紅椅子給你丟臉,怎麼說喜歡就喜歡上了呢?”
金海慚愧地低下頭,局促地搓著雙手,吞吞吐吐地說:“那時,我其實不是討厭她,是討厭所有的外人,尤其是她,因為她爸和媽媽,總感覺不清不白的,村裡的人也亂傳閒話……可能就是因為我一直把她當外人了,現在才會對她動男女之情吧。”
趙小禹歎了口氣,把語氣調整成溫柔模式:“海,我直言不諱地講,芳芳之所以變成這種逆來順受的性格,和你小時候嫌棄她有很大的關係,你讓她總覺得自己是個外人,總覺得要對這個家的人感恩戴德,當然,老胡更難辭其咎,他是罪魁禍首。我印象當中,芳芳剛來這個家時,不是這樣的,也是很伶俐的,她撕過我的作文,在我的作業本上亂塗亂畫過;她在外麵更不是這樣的,她很獨立,很有主見,一回到這個家,就仿佛欠咱們所有的人一樣,現在你們利用她這一點,強行給她安排一門親事,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可是,可是,”金海又快哭了,這回是急得,“媽媽說,芳芳也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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