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石頭(1 / 1)

好好地活 鄂佛歌 1081 字 24天前

一個城郊的農村,一片草地,一輛黑色的轎車,一個奔跑的人。

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後生,身材又高又瘦,頭發又長又亂,衣服又臟又爛,半袖衫一邊沒有了那半截袖子,半腿褲扯成了一道簾子,露出了裡麵的黑褲衩。

他雙手抱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黑布包,氣喘籲籲地跑著,不時地回頭看看正在逼近他的桑塔納2000。

他故意往坑坑窪窪的地方跑,以為能甩掉桑塔納,然而,縱使他健步如飛,跨過一道一道坎,躍過一條一條溝,桑塔納始終緊追不舍,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能聽到桑塔納的輪胎,碾壓到草叢間的小石塊,並將其碾飛的嘭嘭聲;能聽到桑塔納的底盤撞擊土梁的咣咣聲。

這讓他進一步確認,這個黑布包裡的東西價值不菲,也許是滿滿一包鈔票,也許是什麼稀世珍寶。

當他第一眼透過車窗看到這個黑布包時,就猜到了這點。

當時這輛桑塔納停在一家小賣部門口,車上沒有司機,他正在盤算著如何得到這個黑布包時,小賣部裡走出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嘴裡叼著一支煙,手裡拿著車鑰匙,按了一下遙控器,打開車門,坐進了車裡。

眼見著桑塔納要開走,他跑到駕駛室旁邊,敲了兩下車窗,待司機放下玻璃,他告訴對方:“後輪胎沒氣了!”

司機信以為真,下了車,走到車的後麵,蹲下來檢查輪胎,趁著這個空當,他繞過車頭,拉開副駕駛室的門,抱著那個黑布包,撒腿就跑。

他一邊跑,一邊隔著薄布摸著包裡的東西,摸到好像是一個箱子,他認定那是保險箱,不禁心花怒放。

這是在他的職業生涯中,第一次接觸到這種隻有在有錢人和當官的家裡才有的東西。

司機發現上當,開上車追他。

他原以為,憑借著自己多年鍛煉出來的腳力,和對這一帶地形的了解,甩掉隻會在平路上橫行霸道的桑塔納易如反掌。

但顯然,他低估了桑塔納的越野能力,或者低估了這個保險箱的貴重,以至於讓司機不惜毀掉車也要追回它。

司機是趙小禹。

他今天來這個地方,是看望妹妹趙小蛇的。

前兩天,母親給他打電話,問他在哪,他報了地址,母親說:“那你去看看小蛇吧,她離那裡不遠。”

趙小蛇去年考上了大學,被一個末流的二本學校,一個沒大用的旅遊管理專業錄取。

細算來,趙小禹已經一年多不見這個最小的妹妹了,春節時他回過家,但是剛上了半年大學的趙小蛇,要急著去驗證旅遊管理專業的妙用,約了兩個同學遊山玩水去了,假期沒回家。

這兩年,趙小禹出行,能不走高速就不走高速,一是因為高速限製多,想停的時候不能停;二是因為他的思想總是神遊天外,注意力無法集中,不適宜在高速路上走。

他專門挑一些偏僻的,安靜的,鄉間道路走。

於是,就遇上這事。

那後生的兩條肉腿,最終敗給了鋼鐵家夥的四顆輪,他原計劃利用一個大土堆攔住桑塔納,等他跑到那個大土堆時,發現自己已沒有力氣爬上去。

他想繞過土堆跑,桑塔納已衝到他麵前。

趙小禹下了車,一個箭步衝上去,將黑布包奪過來,隨後一腳踹過去。

那後生雖然身輕腿長跑得快,但身體素質遠遠不如正是壯年期的趙小禹,被趙小禹一腳踹在肚子上,疼得立刻蜷縮在地上,慘叫連連。

趙小禹似乎並不想放過他,上前兩步,又一腳踢過去。

那後生在地上打了兩個骨碌,掙紮著爬起來,卻直不起腰,一手捂著肚子,一手做了個“不要過來”的手勢,求饒道:“大哥,對不起,我錯了,再不敢了……”

趙小禹沒顧他的求饒,又踹過去一腳。

他憤怒至極,見過偷金偷銀的,也見過偷情偷人的,還沒見過偷骨灰盒的。

“叔叔——”那後生又挨了一腳,改變了稱呼。

“叫爺爺也沒用!”趙小禹罵道,又提起了腳。

“不是,叔叔,趙叔叔——”那後生似乎認識趙小禹。

趙小禹愣住了。

他打量了一下這個後生,並不認識。

那個後生站直了身體,將耷拉在臉上的長頭發扒拉開,驚喜地叫道:“你真的是趙叔叔啊,你不認識我了?”

趙小禹茫然地搖搖頭,疑惑取代了憤怒。

“我是石頭啊!”

“石頭?”

“是啊,我是石頭,你不是殘聯皮革廠的趙主任嗎?”

趙小禹聽到“殘聯皮革廠”,覺得耳熟,但想不起細節來。

那後生進一步說明:“有一年你們去我們村,找背鍋子釘鞋匠錢過繼做鞋,說要讓他去殘聯皮革廠上班,第二天,來了一幫警察,把錢過繼買來的老婆帶走了,你們卻再沒來,村裡的人說,你可能是警察,那次是去踩點的。”

趙小禹終於想起來了。

那是在九年前,九妹拐走李紅桃,賣給了釘鞋匠錢過繼,錢過繼帶著李紅桃逃回了在山區的老家,警察找不到他們,欲以拐賣人口罪起訴九妹。

趙小禹滿世界張貼廣告,虛構了一個“殘聯皮革廠”的單位,專門招錄殘疾人,才讓錢過繼主動上鉤。

那天,趙小禹化身為殘聯皮革廠的車間主任,和化身為技術人員的張律師,雇了一輛麵包車,去了錢過繼他們村。

那天,趙小禹認識了一個名叫石頭的,邋遢又機靈的小男孩。

趙小禹記得,當時石頭八歲了,還沒有上學,他媽哄他說,到了2月30號,就讓他上學。

趙小禹他們要走時,石頭追上麵包車,讓他們帶走他,趙小禹拒絕了他。

那天,趙小禹坐在麵包車上,看著後視鏡中,石頭一直站在那裡,直到被明晃晃的陽光吞噬。

“哦,想起來了,”趙小禹檢查了一下黑布包,還好沒有損壞,“你怎麼在這裡?”

石頭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膽怯地反問道:“趙叔叔,你真的是警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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