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走過來,拿起那個水晶球,擰了幾下盒子上的發條,一陣叮咚叮咚的音樂聲便傳了出來,原來還是個音樂盒。
這種東西,港台電視劇裡很流行,往往是情侶之間互贈的禮物。
“這個很流行的,開張買賣,四十拿走!”老板說。
胡芳芳卻轉身跑了。
老板在後麵喊:“三十五……三十……”
胡芳芳沒理她,跑得更快了,一直跑到老板看不見她的地方才停下來,一顆心兀自在咚咚地狂跳著。
她不是嫌價格貴,是不想讓老板看到她滿臉通紅的樣子。
她平靜了一會兒心情,搖搖頭,淒然地想,最好的東西,自己不配擁有。
把整個菜市場逛了一遍,沒有看中給爸爸買的禮物,便離開了。
又逛了幾家商場,終於花三十元買了一塊手表。
全家人的禮物,終於買齊了,剩下的時間,一心一意地玩就好了。
太陽偏西,已是半下午了,腹中的饑餓感,讓胡芳芳意識到,她忘記吃中午飯了。
反正餓得也不厲害,心想,一準晚上再吃吧。
完成任務的胡芳芳精神抖擻,兩條腿像安了電動馬達似的,一刻不停地走。
對她來說,城裡的一切都很新奇,即使是無人的廣場,她也逗留了好長時間,那漂亮的花池,那高聳入雲的旗杆,那麼大而空曠又平整的場麵,碾麥子一定很好用。
她最後去了公園。想去劃船,被價格勸退。
好在公園裡有免費的猴子可看,有免費的音樂可聽,有免費的運動器材可玩,有免費的池水可洗手臉和腳……
天徹底黑了下來,公園裡的人更多了,擺攤的也都出來了,賣玩具的,賣小吃的,亂哄哄的,像公社開交流大會一樣。
她沒戴表,從公園裡出來,不知是幾點,餓極了,沿街走了一會兒,忽然看到一家水餃館,玻璃上貼著“水餃五元一碗”的字樣。
她本來是準備吃麵的,看到水餃兩個字,就有點忍不住流口水了,想到自己中午沒吃飯,兩頓飯合成一頓吃,就臨時決定奢侈一回,價格還能接受。
水餃館裡顧客很多,都是些年輕男女,有說有笑的。
胡芳芳問老板,碗是多大的碗,老板指了指彆人飯桌上的碗。
那麼大啊,真是實惠!
但胡芳芳怕吃不下,便問:“叔叔,能給我來半碗嗎?”
老板相了相胡芳芳,似乎覺得她確實吃不下一碗,便轉身撩開後廚的半截白布簾,衝裡麵喊道:“煮個半碗的!”
哇,真可以煮半碗啊,比吃麵才貴五毛錢,可這是餃子啊!
老板讓胡芳芳找個座位坐下等一會兒,胡芳芳也沒坐,就站在那裡等著。
水餃都是早已包好的,煮時數個數,幾分鐘就煮好了。
胡芳芳從老板手中接過熱氣騰騰的水餃,迫不及待地想吃了,說聲“謝謝叔叔”,就小心翼翼地雙手端著碗,朝一個空座位走去。
說是半碗,其實很滿了,隻是餃子少了,湯卻沒少。
老板真是個好人。
“芳芳,你怎麼在這兒?”胡芳芳嚇得一哆嗦,碗差點脫手。
她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能遇到金海。
金海也要了一碗水餃,兩人找了個空位坐下來吃著。
開始,無論金海問什麼,你來市裡乾什麼?和誰來的?怎麼還背著書包?胡芳芳總是一言不發,後來金海生氣了,胡芳芳才說了實話。
金海說:“你儘管去考吧,我輔導了你一個寒假,你已經今非昔比了,考不上一中和三中,也能考上四中和五中,肯定不會差到隻能上二中,我敢保證!”
他是真心希望胡芳芳去參加中考的,在那個家裡,他投入過最大心血的,就是輔導胡芳芳功課。
他也想借此機會,狠狠地證明自己一次。
胡芳芳的眼淚滾出眼眶,吧嗒吧嗒地掉進她麵前的湯碗裡,碗裡的湯就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就餐的高峰期過去了,之前還人滿為患的水餃館,轉眼之間,就隻剩下零星的幾個顧客了。
“金海哥哥,”胡芳芳眼淚汪汪地看著金海,“我不想上了,求你不要告訴他們,就當你沒見過我,我過兩天就回去。”
“上不上,完了再說,先去考吧。”金海安慰她,“咱們家——老大給我下了死命令,讓我一定要把你輔導進縣一中,現在到了檢驗戰果的時候了,你可不能掉鏈子。”
聽到這話,胡芳芳淚如泉湧,哽咽著說:“我對不起你們……”
一個小時後,趙小禹、孫桂香和陳慧走進這家水餃館。
金海和胡芳芳站起來,胡芳芳低著頭,不敢看他們。
看到胡芳芳,孫桂香氣得渾身發抖,麵部肌肉抽搐不停,她忽然抬起一隻手,被趙小禹按了下去。
趙小禹看了陳慧一眼,陳慧領會其意,抓住孫桂香的胳膊,貌似關心,實則是防她出手打人,孫桂香和一般人不一樣,越老脾氣越大了。
趙小禹給金海來了個擁抱,拍了拍他的背。
“好小子,乾得不錯!”
然後他看著胡芳芳。
胡芳芳抬起頭:“哥哥,我……”
“什麼都不用說,”趙小禹抱了抱她,“咱們回家,明天考試!”
老板用一隻長條盤端出三碗水餃,放在桌子上。
陳慧說:“我們沒要水餃。”
老板嗬嗬一笑:“吃吧,我請客!我們店有個規矩,凡遇上高考和中考的學生,都免單,喜慶大家一起沾。”
吃完水餃,金海和胡芳芳坐上趙小禹的車,一起回了家。
金海其實前幾天就已經放了暑假,隻是他想趁著同學們都不在的時候,一個人去絨衫廠的食堂吃幾天飯,多看幾眼那個叫白文的人間仙女,即使發生什麼不愉快,也沒有同學笑話他。
這段時間,白文天天去絨衫廠的食堂吃飯,或許她之前也是天天去那裡吃飯,隻是她去的時間比彆人早一些,金海難得遇見一次。
放了暑假的金海,可以完全匹配她的時間。
金海發現,白文似乎不記得他了,這對他來說,有點失落,卻也是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他改變了策略,不再去“勾引”她了,隻是常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活動,搔首弄姿,像《動物世界》裡的那些雄性動物一樣,儘情揮灑自己的氣味,給對方營造一種恍恍惚惚的,在夢裡見過的感覺。
金海還發現,白文有個有錢卻粗大的爸爸,拿著大哥大,開著桑塔納,還領著一個漂亮的二老婆,白文似乎很排斥那個女人,總是給她眼色看。
這和金海曾經的家庭何其相似,或許兩人能從中找到共同話題。
可他對趙小禹說的卻是:“我想利用假期找份實習工作,隻是現在還沒找到。”
趙小禹表示非常支持:“好,很好!實在不好找,還有兩條路可選,一,回家賣釀皮去,彆小瞧那個工作,你真要做好了,出了社會,如虎添翼。你們大學生有學曆,有格局,缺的是勇氣和臉皮厚,還有不肯放下身段;二,等芳芳中考完,你到縣裡來,每天跟著我,去上流社會看看,成功人士是怎麼叱吒風雲的……”
後麵的陳慧嘰嘰咕咕地笑了起來。
坐在副駕上的孫桂香回頭嗆了一句:“還笑,都不是你倆帶的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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