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小山村(1 / 1)

好好地活 鄂佛歌 1153 字 6天前

天道酬勤,事情出奇的順利。

那個地方,其實並不遠,距離市區,也就一百多公裡,基本都是平坦的柏油路,隻是最後的十來公裡,崎嶇難行,時而上大坡,絕得麵包車氣喘如牛;時而下大坡還急轉彎,嚇得張律師嗷嗷直叫。

司機顯然走慣了這種路,每遇險情,輕鬆應對,甚至有時還調皮地搞個特技表演,每每令張律師心驚肉跳,帶著哭腔大喊:“大爺,求求你慢點,我給你加錢……”

司機並不老,剛過三十歲,嘴裡常叼著一支煙,戴著一副墨鏡,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很健談,一路上叨叨個不停。

張律師比他還要年輕一些,剛取得從業資格證不久,除了接受過一些常規的谘詢外,還沒正經打過一場官司,還沒學會那些老油條光憑嘴吃飯的本領,所以很多事情還得身體力行。

比如這一趟,他原本是不用來的,而且律所是他一個人開的,他一走,律所就得鎖門,但為了博得客戶歡心,為了到時候心安理得地拿到代理費的剩餘部分,他還是來了。

就這起案件,他請教過同行的前輩,前輩告訴他,這起案子就是個死局,所以走走過場就行了,儘人事,聽天命,沒必要投入太多的精力,得不償失。

但他還是想認真對待,畢竟這是他從業史上的第一起官司,就算不能贏,也不能輸得太慘;就算要死,也要垂死掙紮一下,不能束手待斃。

他今天的身份是“殘聯皮革廠”的車間技術人員,擔負的使命是,現場監督那個背鍋子釘鞋匠製作一雙鞋,他們帶著一些皮革材料。

趙小禹的身份是“殘聯皮革廠”的車間主任,名片上印的也是這個頭銜,但他的駕駛證,卻套著一個警官證的皮套,那是以前在一個地攤上買的,他本來想買“天下第一帥哥”的,但那個套子竟然是綠色的,於是就換成了警官證。

他上車後,向司機出示了“警官證”,告訴他,他們要去辦案,車錢照付,還給小費,但要求司機絕對配合他們。

麵包車終於到了那個村子,那是個還算平整的山坳,零零落落有幾十間低矮的房子,當地村民因地製宜開出了一些農田。

村口的樹蔭下,坐著幾個神情呆滯的村民,麵包車的出現,讓他們的眼中閃出亮光,紛紛站起,車還沒停下,他們就湊了過來,但他們不說話,隻是看,像是在看剛娶回來的新娘子一樣。

趙小禹下了車,把公文包往腋下一夾,叉開腿,腆起肚,優雅地攏了攏了剛做了新造型的頭發,清清嗓子,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朗聲問道:“錢過繼是住在這個村嗎?”

錢過繼是那個釘鞋匠的名字。

有人說:“就是的。”

有人看到麵包車上“殘聯皮革廠”的噴繪,反應了過來,問:“你們是來接他去城裡上班的嗎?”

“是的,請問他家住在哪?”趙小禹說。

那人向道路前方指了指。

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忽然撒腿就跑,邊跑邊喊:“錢鍋子,皮革廠的領導開著車接你來了……”

趙小禹上了車,讓司機跟著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跑進一個破敗的院子,又跑進正屋,把一個背鍋子老男人拉了出來,抹了一把鼻涕,神采飛揚地對著從麵包車上下來的三個人笑,像做了一件多麼榮耀的事似的。

說是院子,其實並沒有院牆,隻是有個大致的輪廓,這讓趙小禹不由聯想到他和爺爺、爸爸曾經住過的那個破敗的家,不過這裡的房子都是石頭砌的,看起來像一座座碉堡。

他最後把目光投在了那個老男人身上,那張溝壑縱生的龜殼臉,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邁著八字步走過去,問:“你就是錢過繼?”

“是是是,我是!”老男人的身體站不直,背上的鍋子實在太大了,屁股朝後撅著才能保持平衡,但他還是努力地點頭哈腰,對趙小禹表現出十二分的尊敬,“你們是殘聯皮革廠的?”

趙小禹從包裡掏出一張名片,撇了過去,錢過繼動作遲緩,伸著雙手去接,卻沒接住,名片掉在了地上,那個小男孩急忙撿起,遞在錢過繼手裡。

“寫的什麼?”他似乎比錢過繼還要關心。

難得錢過繼竟然識字,拿著名片瞅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了,使得那些溝溝壑壑擠成一條條細縫。

“啊!”他激動地握住趙小禹的手,“原來是趙主任啊,沒想到你親自來接我了,真是,真是……”

這時,有幾個村民圍了過來,他們的眼中都露出了羨慕的神情。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酸溜溜地說:“是我先看到那個廣告的,他們卻不要我,讓錢鍋子撿了個大便宜。”

有人說:“你腿腳好好的,人家憑什麼要你?”

那個男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如果他們肯要我,我就把這條腿打斷了,真是奇怪,他們是怎麼知道我不是殘疾人的?”

有人說:“聽說現在的手機有好多先進的功能,說不定人家的手機檢測到了。”

眾人發出一陣唏噓,有表示不信的,有的卻稱讚現代科技無所不能。

趙小禹嫌棄地甩開錢過繼的手,拿腔作調地說:“現在還不確定你能勝任這份工作,我們要對你進行現場考核,你不是開過修鞋攤嗎?你的家具呢?”

“什麼家具?”錢過繼一愣。

家具在西北的語境中,有兩層意思,一層就是擺在家裡的家具,和彆處的用法一樣;一層是工具的意思,類似東北的“家夥事”。

趙小禹解釋道:“就是工具,你的釘鞋機。”

“在,在呢,在屋裡!”

錢過繼把趙小禹和張律師請進屋裡,司機站在門口攔住了要進屋看熱鬨的村民。

屋裡又低又黑,又悶又熱,窗戶很小,像一個個方洞口,全敞開著,但還是不能讓空氣流通起來,屋裡散發著一股濃烈的屎尿味。

張律師跟著錢過繼到牆角擺弄釘鞋機,趙小禹湊近裡屋的門口,朝裡瞟了一眼,見簡易的木板炕上躺著一個中年女人,披頭散發,神情呆滯,他心裡咯噔一下,這個女人,和陳慧描述的,完全不一樣啊!

莫非,錢過繼有老婆,他並沒有買走李玉?

他忽然想起了王翠萍,也就是胡叔的妻子梁蘭,她曾經也是個眉清目秀,小巧玲瓏的江南女子,後來也不是變成了渾身傷痕,拖著一條腿走路的傅紅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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