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榮最終沒能說服趙小禹回去上學,便隻能由著他了。
趙小禹要請陳子榮出去吃飯,陳子榮說:“我會做飯,咱們買點肉和菜自己做吧,比飯館省多了,一盤素菜的價錢,就能吃一頓燉肉!”
於是,兄弟倆出去買了食材,還買了一瓶青城老窖,幾個酒盅。
酒是陳子榮要喝的,趙小禹對酒極度排斥,一想到酒,他就想到童年時代滿屋子令人作嘔的酒氣,想到爺爺和爸爸喝醉了呼呼大睡時,他像一隻流落在曠野的一隻孤獨的小綿羊。
從小到大,他不怕挨打,不怕挨罵,不怕吃苦受罪,不怕貧窮饑餓,就怕孤獨,那種感覺抓心撓肺,似要離開人間而去。
所以,他對酒甚至有種仇恨。
這段時間,他跟著魏巧梅參加過幾個飯局,確實體會到酒在社交場合中的作用,但他還是不敢喝,他甚至認為那是毒藥,喝一口就會死去,或者喪失心誌。
陳子榮的廚藝雖然沒有孫桂香那麼好,但也算得上中等,他調了兩盤涼菜,燉了一隻雞,味道都不錯,兄弟倆坐在地下的折疊桌上邊吃邊喝。
為了給大哥增加氣氛,趙小禹用酒盅盛滿白開水和他碰杯,說一些酒場上的話。
正吃喝著,魏巧梅推門進來了,她以前來過趙小禹的住處幾次,她是趙小禹的上級,自然免不了要來幫助趙小禹做工作,用他們的行話講,就是“開拓市場”。
“喲,有客啊?”魏巧梅看到陳子榮,熱情地問候了一聲,“不請自來,是不是不方便?”
“方便的,這是我大哥,從農村上來看我的。”趙小禹介紹道。
魏巧梅提著一個白塑料袋,裡麵是四個白泡沫餐盒,打開了放在桌上,兩個菜,分彆是乾煸腰花和醋溜肥腸,還有兩盒米飯。
她說,她剛談成一單生意,路過這裡,正好餓了,就買了兩個菜過來,請趙小禹一起吃。
趙小禹給她找來碗筷,她便自然地加入到這個簡單的家宴中了。
傳銷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沒架子,平易近人,對誰都熱情,尤其喜歡窮人,因為窮人缺錢,越是缺錢,越是容易被拉攏,所以成功人士魏巧梅對泥瓦匠陳子榮毫不嫌棄,拿出十二分的真誠和熱情與之交談,在酒精的促進下,兩人很快就熟絡了。
魏巧梅今年34歲,比陳子榮大三歲,但養尊處優的生活,加上時髦的穿著和化妝品的遮蓋,看上去要比陳子榮小得多。
她也是個酒場老手,酒量驚人,生性也豪爽,不拘小節,有點男人風範,把酒場的氣氛控製得恰到好處,趙小禹正好得以解放,不用以水代酒應付大哥了。
魏巧梅走時,已是深夜,她喝了半斤酒,絲毫沒有醉的樣子,趙小禹把她送到街邊,給她叫了一輛三輪摩的,她倒是沒對趙小禹再說什麼過火的話。
陳子榮在城裡沒住處,兄弟倆隻能擠在一個被窩裡。
睡下後,陳子榮說:“你這個上級挺好的。”
趙小禹說:“就那樣吧,她是利用我掙錢,我撂了挑子,她就少了一條線的收入。”
“話是這樣說,”陳子榮不同意九弟的看法,“但她畢竟是你的領導,是領導就要端架子,我以前在一家小工廠打過工,我那領導對我,簡直是地主對佃戶的態度,看你的眼神都要帶著挑剔和鄙視,可是她一點架子也沒,事業又做得那麼成功,還親自給你送飯來,真是不錯。小禹,在社會上生存不容易,遇見貴人,就要好好把握住。”
“行業不一樣,”趙小禹解釋道,“這個行業,就必須是這個態度,拉不到下線,就掙不到錢,和工廠正好反了過來,工廠是上麵給下麵發工資,我們這是下麵給上麵發工資。”
之後,哥倆又聊起了傳銷,陳子榮表示願意加入,給趙小禹提高一下業績,趙小禹說:“你如果能保證拉到下線,那就加入,如果保證不了,還是算了吧,一套產品挺貴的,你也用不上。我能忽悠彆人,但不能忽悠你,這個營生,不是誰都能做的。
“我的下線裡,就有一直拉不到下線的,搞得我心裡挺愧的。一般這種人,既沒錢,又沒人脈,還沒本事,本來想一夜暴富,結果還虧了一筆,有時我就免不了把自己的下線放在那人下麵,白白地讓人家掙了錢。”
兩人亂七八糟地聊了一會兒,似乎都睡著了,發著輕微的鼻息,炭爐的火光在屋頂閃爍著,外麵寒風刺骨,屋裡春意融融。
陳子榮忽然又說了一句:“魏姐都34了,看上去一點都不像。”
趙小禹一驚,大哥不會是看上魏巧梅了吧,切了一聲:“大哥,你如果每天不乾活,保養上一年,立馬變成十八歲的小夥子,還是純天然,無汙染的,不像她,是用油粉包裹出來的。她其實根本沒你想得那麼好,還離過婚,每天接觸的人雜七雜八,見人變人,見鬼變鬼,她都是裝出來的,那就是她的工作,你千萬彆對她動什麼心思!”
“我能動什麼心思啊,”陳子榮淒然地歎了口氣,“一個泥瓦匠,房無一間,地無一隴,要錢沒錢,要文化沒文化,就算人家比我大,就算離過婚,哪怕她作風不正派,也不會看上我的。”
趙小禹沒再說話,知道大哥心裡不痛快。
不過他倒是有自知之明,魏巧梅應該不會看上他的,不是說他不好,是兩人根本不在同一條道上,不是同一類人,在趙小禹的心目中,魏巧梅根本配不上大哥。
他想,是該給大哥娶個老婆了。
他把所有認識的女子都羅列了一遍,要麼是年齡太小,要麼是已經成家了,先彆說娶老婆的錢從哪裡來,就連個目標都找不到。
大哥,你這麼好,咋就沒有姑娘喜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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