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少年懷春(1 / 1)

好好地活 鄂佛歌 1209 字 6天前

“怎麼了高老師?”趙小禹疑惑地問。

“你說怎麼了?”高美娥反問道,臉上的怒氣更重,語氣倒也平靜。

趙小禹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啊。”

“為什麼不去上學?”

“我沒考上。”趙小禹心虛地低下了頭。

“那就是老師寫錯了,寫了個同音字而已,”高美娥發起了脾氣,“彆人想不到就算了,你趙小禹能想不到?你長著一副什麼腦子,你以為我不清楚嗎?開學都十來天了,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問了你們班的學生,才知道河蒲中學把你惹著了,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年齡不大,脾氣倒不小!我今天代表河蒲中學全體師生請你回去,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們吧,用不用給你雇個八抬大轎?”

她說著說著氣笑了。

孫桂香驚喜地問:“這麼說,小禹本來考上了?是他自己沒去念?”

高美娥哭笑不得地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學校老師在抄寫錄取名單時,一個人念,一個人寫,錯把趙小禹寫成了趙小雨,其實學籍檔案裡還是趙小禹,隻要趙小禹去找老師求證一下,就能弄清情況,可是他看完錄取名單後,留下一句“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豪言壯語就揚長而去。

因為河蒲中學的住校條件艱苦是出了名的,有些學生尚未入學就選擇退學,學校也不當一回事,不會主動去聯係這些學生。

高美娥前年從公社機關小學調入河蒲中學,今年當了58班的班主任,同時帶著初一班的語文和曆史。

她起初也忽略了趙小禹今年上初中了,直到今天給56班上語文課時,照著花名冊提問到“趙小雨”,才知他一直沒來上學。

一詢問,他們班的何銳平和宋玉柱說,趙小禹來過學校,看完錄取名單就走了,臨走時還放了一句狼話。

高美娥找校方一核實,才知是錄取名單抄錯了名字。

她心急如焚,本來白天就要來找趙小禹的,可是怕被武家人看見,再生出什麼事來,便等到晚上才來。

孫桂香聽完,氣不打一處來,我為了你的事難過得要死,卻原來這是你自導自演的一場鬨劇,這些且不論,白白地耽誤了十幾天的課程。

“趙小禹!”平時不對趙小禹發脾氣的孫桂香暴怒地喊了一聲,揮起巴掌作勢欲打,被高美娥勸住了。

“您彆動氣,這是學校的問題,趙小禹說不定真的以為自己沒考上呢。”高美娥說著,嗔怪地白了趙小禹一眼。

孫桂香要給高美娥做飯,高美娥說她吃過了,幾個人聊了一會兒,高美娥拿出五十塊錢說:“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但那些豬肉我不能白要,這五十塊錢你們收下,也不算是豬肉錢,就是禮尚往來吧。”

趙天堯一愣:“什麼豬肉?”

高美娥說:“我忘了是哪年了,趙小禹背著十幾斤豬肉,步走了十幾裡地去我家拜年,我偷偷給他的衣兜裡塞了三十塊錢,他走了後又返回來把錢放在了窗台上。”

趙天堯的臉色變了變,猜到趙小禹撒了謊,他根本沒去前進四隊,但礙於高美娥在場,不便發作,順坡下驢說:“應該的,學生孝敬老師,天經地義。”說完狠狠瞪了一眼趙小禹。

“哦,騾子估計沒草了,我去給添草。”趙小禹丟下一句話,腳底抹油開溜了。

孫桂香家原有一匹馬,趙家原有一頭騾,胡明樂買了四輪車後,孫桂香就把馬賣了,騾子因為太老了,沒人看得上,就一直沒賣出去。

趙小禹從草圐圙裡抱了一把半乾半濕的青草,摸黑進了馬圈,放進馬槽裡,騾子歡快地搖起了尾巴,用臉蹭著趙小禹的身體。

秋夜清冷,一彎殘月斜掛在天空,馬圈裡散發著一股帶著青草氣息的騾糞味道,竟有些醺醺然;隔著牆壁隱約聽到電視機的聲音和幾個人的說笑聲。

趙小禹今天是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他可以重返校園了;難過的是,他騙了這麼多人,真該死。

“騾叔叔,”趙小禹摸著騾子的腦袋自我檢討著,“我真不是個東西,他們拿我當好人,我卻拿他們當傻×!”

聽到門響,趙小禹從騾圈出來,見趙天堯和孫桂香把高美娥送出門。

孫桂香看見趙小禹,說:“小禹,你把高老師送到大路上,天黑,怕她找不到路。”

高美娥推著自行車,和趙小禹肩並肩走在村路上。

四周寂靜,農家的燈火格外溫馨。

趙小禹的個頭已和高美娥一般高,兩人的肩膀時而擦一下,微風輕輕吹,趙小禹嗅到了高老師身上的香味,他的心裡不由泛起陣陣漣漪。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高老師竟是如此美麗,月光下霧鬢雲鬟,一身黑風衣穿在身上,英姿颯爽,像極了電視劇裡夜行的古代俠女。

“老實說,你是知道的吧?”高美娥忽然問。

“知道什麼?”

“知道名單上隻是寫錯了字,並不是學校沒有錄取你。”

“我,我,”趙小禹隻得說了實話,“知道是知道,但是我不想上學了。”

“為什麼?”

“我學習不好,對不起你。”

高美娥站住了,盯著趙小禹看了一會兒,伸出食指在他的腦門上點了兩下:“你沒有對不起我,是對不起這個好腦瓜子,你的腦子一點都不比金海差。”

她推起車接著走,“怎麼,現在還不想去上學?”

“現在想了。”

“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你給我們班帶著課,”趙小禹扭扭捏捏地說,“我原以為就像小學那樣,一個班就一個老師,班主任既教語文又教數學。要是知道你還帶著我們班,我就是真的沒考上,也要賴在學校不走。”

“小家夥,”高美娥笑了,“嘴倒挺甜的。”

兩人到了村口,趙小禹還要往遠送,高美娥擔心他回去時不安全,就沒讓他送,騎上自行車走了。

趙小禹的眼中,高美娥的黑衣和黑發和夜色融為一體,隻剩下那塊黃紗巾還在鄉間的土路上跳躍,漸漸地也消失了。

回到家,孫桂香正在忙亂著給趙小禹收拾上學用的東西,一邊絮絮叨叨地埋怨著趙小禹。

趙天堯氣勢洶洶地提起了笤帚:“兔崽子,你是不是一次也沒去過前進四隊?”

“就那一次沒去。”趙小禹自覺理虧,含糊地應了一句,爬上炕,鑽進被窩裡睡了。

孫桂香還在嘮叨著,趙天堯還在罵著,啪啪地用笤帚敲打著炕棱,兩人一唱一和,聲聲入耳,被窩裡蒙著一團若有若無的香味,趙小禹朦朦朧朧地做了一個夢,夢中好像有高美娥,在他的眼前飄來飄去,時而嗔怒,時而歡笑。

半夜裡他驀然驚醒,猛地坐起來,心臟一陣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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