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受傷(1 / 1)

好好地活 鄂佛歌 1078 字 24天前

趙天堯趕著騾車回到以前那套沒有院子的老屋,祖孫倆卸下車上的東西,趙天堯已累得筋疲力儘,爬上炕,將卷起的毛氈重新鋪開,躺了上去,對趙小禹說:“我歇會兒,你打掃一下屋子,隨便弄點飯吃。”

趙小禹站在當地,一時神思恍惚。

按理說,從那個家搬到這個家,隻有幾百米的距離,但他覺得仿佛搬到了一個遠古時代的寂寞荒城,遠離了人間煙火;雖然這是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家,但覺得無比陌生。

他找來笤帚,卻不知從哪裡下手,屋裡實在太亂了,地上到處散落著雜物,像個垃圾場,他無法分辨哪些東西是有用的,哪些東西是無用的。

他從這間屋走到那間屋,再從那間屋返回到這間屋,孤獨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裡發出悲愴的回音。

爺爺很快睡著了,微弱的鼾聲,間或夾雜幾聲疲憊的呻吟,顯示著他正在快速地老去,再也不是那個橫刀立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老英雄了。

日頭西斜,陽光從積著汙漬的玻璃上透進屋裡來,平添了幾分落寞。

趙小禹也感到很疲憊,隻想像爺爺那樣,躺倒身體好好睡一覺。

也許一覺醒來,爸爸爽朗的笑聲就會響起,像從前那樣,把兩隻冰手塞進他的衣服裡取暖;金海在埋頭寫著作業,或者搖頭晃腦地背誦著課文;媽媽要麼在做飯,要麼在打掃家,把一些器具弄得叮當作響;雞在院子裡覓食,饑餓的豬在圈裡發著抗議的嘶吼……

然而這一切美好,不會再有了。

趙小禹提起精神,開始掃地,灰塵蕩起,嗆得他不住地咳嗽,失魂落魄的他忘記了掃地之前是要灑水的。

掃完地,開始做飯。

他以前也常跟著爸爸做飯,但隻是填填柴禾,打打下手,現在要獨立操作,難免有點力不從心。

爐火燒了起來,麵還沒和好,空空的鐵鍋散發著一股帶著鐵鏽味的熱氣。

一隻盆,一碗麵,添水,揉搓,不是硬得像石頭,就是稀得不成型,原來一直被他埋怨不會做飯的爸爸,也不是他能輕易取代的。

他有點急躁,不停地通過加麵或加水中和著麵團的硬度,豆大的水珠落入盆裡,不知是汗,還是淚。

費了半天工夫,趙小禹終於烙出一張大烙餅,一麵烤成了焦黑色,一麵卻還有點黏,似乎沒熟。

他又切了個酸蔓菁擺到炕桌上,叫醒爺爺,向爺爺解釋:“火太大了,烙餅有點糊!”

趙天堯卻欣慰地一笑:“糊怕什麼,熟了就行!”

祖孫倆咀嚼著乾烙餅,就著酸蔓菁,喝著涼水,吞咽著人生的苦果。

乾澀的烙餅硌掉了趙天堯的假牙,趙小禹便將烙餅剁碎,泡了水,改造成拌湯給他吃。

趙小禹照常去上學,隻是不和金海相跟著走了。

起初幾天,金海每天都給趙小禹帶一個糖烙餅,趙小禹都沒吃,後來就不給他帶了。

一對異姓兄弟,再次成了陌生人。

十一放假,連著農忙假,共是二十來天。

那時農村的小學和初中老師,並不全是專職的,多數也是農村人,一邊教著書,一邊種著地,工資微薄,主要生活來源還是靠種地,到了大規模的秋收季節,學校就要放一段時間的假,俗稱農忙假。

趙小禹每天跟著爺爺收割向日葵,他在前麵用鐮刀割頭,趙天堯在後麵用?頭刨杆子。

杆子原本也是可以割的,但那樣根茬就會留在土壤中,影響來年的耕種。

那時的向日葵未經過改良,個頭有兩米來高,趙小禹夠不著,每每需要跳起來,將葵花頭拽下來,然後再割,這樣操作存在一定的危險性,葵花杆的彈力會讓鐮刀打滑,而且割掉頭的葵花杆會反彈回去,難免會打在臉上。

割了幾天葵花,趙小禹的身上已是傷痕累累,臉上和手上劃破好幾個血口。

最嚴重的一次受傷是差點將左手大拇指割下來,傷口中清晰可見一根肉筋被切成了兩段。

當時鮮血直流,疼得趙小禹蹲下來,用右手緊緊地握著左手的拇指,但鮮血仍從指縫間湧出來,滴落在泥土中。

趙天堯察覺到不對勁,問他怎麼了,趙小禹咬咬牙,說沒事,從衣服口袋裡撕下一塊布,裹纏在傷口上,繼續忙活。

那個傷口雖然後來好住了,但留下一道難看的疤,一到陰雨天,就會發麻發痛,極度不舒服。

這天,趙小禹正鑽在葵花林裡割著葵花頭,聽到趙天堯啊呀叫了一聲,急忙跑出去看,隻見趙天堯坐倒在地上,雙手捂著小腿,鮮血染紅了褲腿。

原來,他在刨杆子時不小心,?頭砍在了小腿上,骨頭都受損了。

這次受傷剝奪了趙天堯的勞動權利,他原以為,回去包紮一下,休息一下,第二天就能繼續下地裡乾活了,可是第二天他起床後,發現那條腿根本吃不上力,走路都費勁,何談乾活?

歲月不饒人,不是逞強的年紀了,他隻能把趙小禹叫到跟前,語重心長地說:“小禹,來到這個家,你受苦了,但這不是爺爺能主宰了的。現在爺爺成了個廢人,你就辛苦一下,一個人把今年的莊稼收回來,不能讓爛在地裡。等到冬天放了寒假,爺爺把你送回你親生爸媽家裡吧,爺爺不行了,怕是等不到你長大了。”

趙小禹哭著說:“我不回那個家,永遠不回!我就在這個家,永遠在!爺爺你放心,我一定能把莊稼收回來的,你也一定能等到我長大……”

從那天起,九歲的趙小禹就開始一個人收割莊稼,每天早出晚歸,頂著星星出去,披著月亮回來,中午吃幾口乾糧,喝幾口涼水充饑,好在趙天堯還能勉強做飯。

趙小禹不想回到那個陌生的家,不想離開親愛的爺爺,所以必須努力乾活。

每天回家後,渾身疼痛不堪,手臂酸麻得抬都抬不起來,發了汗的身體上沾著葵花乾硬的碎葉,異常難受,但睡一覺起來,精力得到恢複,他又提著鐮刀向田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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