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這一輩子,活的坦蕩。”
當拿下了這個妖人,也聽到了寨子裡麵傳來的鼎沸之聲,胡麻都站住了腳步。
將罰官大刀插在了地上,麵朝著寨子方向,輕輕揖禮。
有些人,不必說本事多大,見識多廣,金銀多豐,但憑了坦蕩二字,也能讓人由衷覺得欽佩。
雖然自己是轉生者,身上有著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烙印,但還是會覺得打從心底的敬重二爺,認他這個師傅,也是心甘情願。
他也知道依大羊寨子裡的規矩,二爺怕是要被人尊為聖人了。
外人聽著或許可笑,但誰說一定要文治武功,權柄地位才能出得了聖人?
做人做的好,難道就不算聖人?
也是深揖了這一禮之後,他才緩了個神,將這昏死過去的妖人,從地上提了起來,隻覺手裡輕若無骨,這倒不是真的重量輕,而是一種直覺,命輕命賤的感覺
想要找個地方審他,但心裡沉吟了一刻,胡麻卻是尋了一個地方,周圍無數,腳下沒坑地麵堅實,四下裡也無可避退之處才停下。
又先起法壇,搓了條草繩將這人困住,安排了小紅棠抗著罰官大刀,在旁邊盯著他。
這才拍了拍手,掌心互擊,一股子勁氣打入了對方眉心,豁地驚醒了過來。
“哎呀彆打……”
這妖人一醒了過來,立時抱住了腦袋:“磕頭了也打,那我這頭,不是白磕了?”
“快彆提磕頭的事,我這輩子最怕彆人磕頭。”
胡麻冷哼了一聲,雖然感覺這個家夥並不像剛剛表現的那般難纏,但心裡卻也不敢大意,這人與自己交招,就沒使什麼正經的招,偏偏非常棘手,還是靠了小紅棠才捉住了他。
心裡記著瓶師傅的提醒,說什麼不能與盜災門裡講第二句話什麼的。
不明白這忌誨在哪,但如今不審卻也不行。
便心裡留了意冷冷看著他,道:“一句話說清楚你是過來乾什麼的,為何害我二爺?”
“不然,先砍頭!”
“……”
倒不是不想直接砍了頭再審。
但除非是有什麼特殊的法門,否則人死之後,魂魄離身,不是那麼快的,往往需要七天時間,才會七魄散儘,三魂離體,由人化鬼。
中間更是有一段時間,整個人屬於徹底的清靜無識之中,名為中陰清靜,而就算有辦法快速的“催鬼”,但這種法門也極易導致魂兒忘事,得不償失。
所以,要審,確實還是活人最好審問。
“啊?”
那人呆呆抬起頭來,胳膊縫裡眼睛看看胡麻,欲言又止。
倒是再一轉頭看見了旁邊扛著比她整個人還大的罰官大刀的小紅棠,瞬間臉色大怖,人也顯得老實了許多,道:“二爺是哪個?”
“還裝糊塗?”
胡麻張口便要大罵,忽然反應了過來,向小紅棠使了個眼色。
小紅棠呆了一呆,完全沒理解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胡麻隻好使出鬼低語功夫,低聲說了幾句,小紅棠反應了過來,踢了那妖人一腳。
脆生生道:“二爺就是二爺,你為什麼要欺負二爺?”
這人明顯哆嗦了一下,身子收斂了一點,仿佛要下意識離小紅棠遠點,這才道:“我真不認識什麼二爺啊,就是看到寨子裡有人帶了怨氣出來,那我就跟他聊兩句嘛……”
“他心裡有怨氣,當然就有要發泄怨氣的地方,想必你們說的二爺就是導致這人不滿意的人了……”
“嘿嘿,咱這法,叫引禍法,反正能把禍引過去,誰中了招,那不知道,也不重要。”
“隻是可惜,分明我算著,這禍能引個大的……”
“……隻是讓你揍了!”
“……”
胡麻算著該自己開口了,便眼神瞬間微冷:“大羊寨子與你無冤無仇,你何來引禍之說?”
“這寨子跟我沒關係啊……”
這人也立刻道:“但你這位走鬼大捉刀不是在這裡嘛?”
“當然我也與你們走鬼門道沒仇,但我是孫家門裡的人啊,咱與天下人都沒仇,隻是哪裡有災,就去哪裡,去了哪裡,哪裡便有禍……”
“嘿嘿,這老陰山裡,馬上便要成為災臨之地啦,我知道這是胡家人的地盤,當然要過來看看,但找不到胡家少爺,不隻能找你這位走鬼大捉刀了?”
“……”
胡麻正想著,小紅棠見輪到了自己,又要上去踢一腳:“胡麻哥哥就是……”
“這就不用與他多說了。”
胡麻忙攔住了她,而後眯起了眼睛,自己走鬼大捉刀的身份,是放在了明麵上的,但也沒公開宣傳,這人素未謀麵,居然能找過來?
心裡想著,神色更為森然道:“聽著,也是與孟家一夥子的?”
“既然知道我這走鬼大捉刀在此,還要過來找我家二爺麻煩,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
森然喝聲裡,小紅棠也拿著罰官大刀,躍躍欲試,作勢要砍他的腦袋。
“孟家,誰與那等傻子是一夥?”
這人聽了,卻是冷笑起來,得意洋洋道:“我隻是知道孟家要倒楣,胡家也要倒楣啦,提前來這裡看著……”
“既然來了這裡,當然要看看胡家的底子怎麼樣,是不是真的如傳說中一般福澤見底,毫無對抗之能,胡家人越能扛,孟家人倒的楣便也越大,這事越熱鬨啊……”
“……”
胡麻向小紅棠使了個眼色,小紅棠立刻踢他一腳:“說清楚點哇!”
這妖人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分明想要糊弄,但身邊的小紅棠卻讓他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索性猛得一挺胸膛,大聲道:“不想說!”
“好歹我也是孫家的女婿,你不過是走鬼大捉刀而已,就不能對我這十姓家裡的客氣點?”
“……”
胡麻眼神一冷,道:“我隻認胡家,不認什麼孫家,既落入了我手裡,還想不說?”
“就不說!”
這妖人抬頭直麵著胡麻,大聲道:“你弄死我!”
“?”
胡麻見了,頓時大起警惕,森然道:“想死,有那麼容易?”
這一問,妖人倒是有點慌了的樣子,小聲道:“都是有頭有臉的,不能隨便折磨人吧?拿鞭子,打板子,可不是十姓人家的作風……”
‘這妖人好似真不怕死,而且,說起鞭子抽,板子打,怎麼還有點期待的樣子?’
如今麵對著這妖人,雖然是審問,倒是覺得比剛才動手還累,實在是不知道這盜災一門裡究竟有什麼本事,該從何處提防。
不過從審問至今,心裡一直細細的感應自己的身體,甚至是思維,倒確實不像是被什麼邪氣侵入了的樣子,便即眯起了眼睛,冷聲道:“我不喜歡拿鞭子抽人,更不喜歡拿板子打人。”
“我倒想看看竹簽子紮進了指甲裡,傷口裡放了糖等螞蟻,是個什麼滋味。”
“當然……”
他說著頓了頓,淡淡一笑,道:“還有更妙的,便是去寨子裡擠了新鮮的羊乳,再把你的頭發剃下來,鉸碎了,與羊乳一起灌進你的肚子裡……”
聽著他的話,這人臉色是真的變了,失聲道:“何至於此?”
“就這還解不了我的氣!”
胡麻驟然一聲大喝:“還不肯說?”
“小紅棠,去砍竹子!”
“……”
“說說說,可彆可彆……”
這妖人立時換了口氣,忙忙道:“捉刀大老爺千萬彆動氣,便是你家少爺,怕也要留我一條小命的……”
“而且我真不是奔了你們鎮祟一門來的呀,造福孫家與鎮祟胡家沒交情,也沒怨隙,況且就是有,現在也不用管了,光是瞧著,這鎮祟胡家一門,也剩不了幾口氣兒喘了。”
“說起來,我還是好心,過來報信兒的呢……”
“那孟家,哈哈,孟家人,趕上了一個瘋少爺,馬上要倒大楣啦……”
“……”
明明是在求饒著,但一說起來,他倒是興奮了,笑越來越大:“孟家還以為背了一個老祖宗,就了不起了,殊不知,背得動他們那個老祖宗不算什麼,那鬼洞子裡爬出來的東西才叫厲害。”
“孟家少爺?”
胡麻冷住了一張臉,心裡已經想起了孟家大老爺與大娘子說到的事情,那孟家少爺當真在準備動手了?
他不動聲色,緩緩道:“洞子裡麵的,是什麼?”
那孫家門裡的人也不笑了,定定看著胡麻,良久,才吐出一個字:
“災!”
“……”
不等胡麻接著發問,他說出了這一個字後,便已神色森然,一點點說了出來,眼中分明滿是鬼火般的興奮與期待:“那是太歲化身冥冥顯形。”
“那是能將這天變成妖天,把這地,變成鬼地之事,那是自從祖壇被毀,便已經徹底失控的玩意兒,鬼洞子喂了它們那麼多年,也隻是讓它們暫時被囚住而已。”
“但如今,洞子裡的人家越來越少,這東西也已經很多年沒吃飽了,更何況,之前還有那麼古怪的一箭,激怒了它們……”
“二十年來,它們的怒氣便沒有這麼更凶過,而那孟家少爺,卻要在這時候將它們放了出來……”
“引出來容易送回去難,誰知道它們得吃多少才能飽呐,哈哈哈……”
“也許是十姓裡的一個胡,一個孟?”
“也許再加上一個老陰山?”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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