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借與不借
眾所周知，紅燈娘娘，隻是剛剛建了廟的小小案神呀……
而這位真理教主鐘本義，卻是傳說中的天命將軍，意為天命所歸，鬼神庇佑，又有傳說中的貴人扶持，堪稱神通廣大，教徒皆言稱為天上下來的明主。
而如今，這位天命將軍，乃是來到了明州之後，第一次在眾人麵前現身，並且展露了手段。
但這瞧著狂風乍起，威風凜凜，卻是連一盞紅燈籠都沒有吹熄，連這小小案神，都沒能逼退，那你這“天命”，含金量似乎……
這一瞬間，竟是人人心裡都像是堵了一口氣，卻不敢大口的宣泄出來。
而在這無數眼神裡，騎在了紅毛火牛背上的男子，也略略沉默，似乎既詫異於這位紅燈娘娘的底子之厚。
不是，明州這邊的血食倉裡，有這麼多的血食呢？
卻是這位奶奶請人抬轎的時候給錢大方，名聲傳開了，這時一下令，來的小鬼那叫一個多，連這墳頭裡的一個都伸出了腦袋來，眼饞的看著落在了地瓜燒腳邊的紙錢。
念罷了，一跺腳，隨著紙錢紛紛落地，無數隻攢動的小鬼腦袋便從地下鑽了出來，喜氣洋洋：
“此事定有蹊蹺，說不定真是有什麼大膽的妖人，冒用我真理教之名傷了和氣，紅燈娘娘放心，某家自會查個明白，給你紅燈會一個交待。”
……這收獲有點誇張了。
“而今心懷大誌，也聚得十萬義士相隨，卻空有一腔熱血，隻無糧草裹腹，而今往明州來，便是欲借糧十萬擔，血食一千壇，以作軍資，促成大事。”
再看看小紅棠，這會像是累著了，正靠了牆坐著，眼神都仿佛累的有些煥散，但過一會，轉頭看看這十口大缸，臉上便又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夜空裡冷風寂寂，紅色燈籠光芒妖豔，卻無任何動靜。
真論起這倉裡的血食，怕是有個七八千斤，便是極為理想了，再加上，這本是兩個倉，那一個倉裡能有三四千斤，便也頂了天了。
胡麻笑道：“小紅棠這麼勤快，我給你二十顆。”
臨行前，倒是還下意識的向人群裡瞅了瞅：“剛剛那位甚是賣力的小白腰呢？似乎見過，忘了叫啥名字，若找到了她，倒要提拔提拔。”
“這還沒開始分，就又賺到了……”
倒到了這當口，那位紅燈會的左護法沈紅脂自不能再躲在後麵，冷冷上前，抹了一把臉上濺的血水，冷笑道：“嗬嗬，嘴上說的好聽，若真是來借血食，那咱們也不是沒得商量。”
“從那山裡回來，為了跟老白乾前輩拚腳力，把我攢了好幾年的紙錢花光了一半，這一下子又賺回來不少……”
那天命將軍微微皺起了眉頭，目光掃向了那場間的兩位真理教壇主，真理教向來都是令行禁止，若真有人違了自己的命，擅動刀兵，那是不會輕饒的。
他大略掂量過，一口大缸裡，便有一千多斤血食的話，這十口大缸，豈不得有一萬五六千斤了？
一時之間，陰風大作，滾滾陰鬼呼嘯而來，遠遠看去便如黑色潮水，裹著一頂紙轎，不知道的，還以為鬼王出行，百鬼護駕。
胡麻看著都心疼了，隨便打開了一口大缸，從裡麵尖尖上，拿了一塊油布包著的血食，打開，又從上麵撕下了一塊，湊到了小紅棠的麵前，遞給了她。
如今的地瓜燒，早就趁亂跑出了十幾裡地，找了個寂靜無人的墳頭蹲了下來，摸出厚厚的一疊紙錢，略略一數，頓時興高采烈：“還是自家人的命更好買啊……”
這位左護法卻是搖頭，道：“剛剛這裡見了血，死了人，大晚上的開倉，太過凶險，等你收拾妥當，雞叫了之後，再開倉檢驗。”
這兩人憑白被卷進來鬥了一場，心裡也著實糊塗著，一時不好辯彆，隻作聽不見，向了那位天命將軍磕頭。
……
“……”
紅燈會左護法喝道：“我們紅燈會上下兄弟都親眼看著，親耳聽著，難道還有錯了？”
聽到他這番話說出來，周圍無論是紅燈會裡的幫眾，還是那些跟了他出城來的貴人老爺，便也頓時一個個的臉色大驚。
不是，真不是自己見識短，主要是……
“是是是。”
小紅棠一下子眼睛都亮了，然後忽然警惕了起來：“十顆的！”
也有些後悔，自己剛剛不該擔心出現了傷亡，因此留下了三分力沒使出來的……分明覺得隻差一點勁，就將這紅燈娘娘壓住了。
“我來我來，奶奶給錢可是大方，我連三姑八嬸都叫來了……”
而在眾人散去，一場混亂歸於消停之時，胡麻卻也正在看著眼前的一排大缸，微微的發懵。
得意洋洋拿出了一把向空中一灑，然後口中念念有聲，用力跺腳：“叩請五方鬼神兵，陰兵鬼將是真靈。我請真靈來抬轎，三刀紙錢買路行。”
她坐在了轎子時，享受著小鬼的奉承，也是愈發的洋洋得意：“隻是不知道老白乾前輩這法施得如何，這一票若真是做成了幾千斤血食，那我以後坐轎子，豈不是得直接坐兩台？”
迎著他的目光，那兩位壇主慌忙跪下，道：“應該是誤會，剛剛我們確實看見了有人打著咱們真理教的幡子，進了紅燈會那邊鬨事，但千真萬確，絕非我們的人，還請將軍明查。”
“是！”
四下裡，眾人見著這一幕，倒都是心裡一驚，有點被這位真命將軍的氣魄嚇到，同時也有無數的目光看了過去，眼力淺的，還隻覺這天命將軍主動低頭，似乎削了麵子。
“來，小紅棠，先吃點宵夜……”
吩咐妥當，然後回朱門鎮子廟裡去商量去了。
“待到平定匪祟，某家解甲歸田之時，定然十倍還之，願以血書為憑，天地鬼神，皆來見證！”
“再這麼下去，老白乾前輩拚腳力怕是要拚不過我啦……”
早先從徐香主那裡聽說，這血食倉裡，怕是有上萬斤血食，他就已經激動不已，但還是冷靜的，知道這多是虛數，畢竟他管的是人事，不能進倉裡來親手清點。
“奶奶又來找人抬轎啦？”
“不過這東西吃多了不好，剩下的我先幫你攢著，等伱餓了再給你好不好？”
見他說的森然，身邊跟著的人立時上前，將這兩人押住，奪了兵器，五花大綁，而這兩人，一臉冤屈，卻也絲毫不敢抵抗。
可如今瞧著，才隻搬了一個倉，便有十缸。
……
說罷了，便自大手一揮，喝道：“先將這二人拿下，奪了壇主之身，嚴加審訊，若真是爾等先對紅燈娘娘不敬，我便親自割了你們的腦袋，祭在紅燈娘娘案前！”
這位左護法迎著這目光，都不由得心裡微顫，但也隻是一頓，便反應了過來，非但不躲，反而直迎著他的目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用。”
那位天命將軍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向她看了一眼，眼神冷淡，卻讓人有些不敢直視的寒厲森冷。
但於此眾目睦睦之下，再出手便已不合適，因此他也隻是略一沉默，便緩緩抬頭，看向了那盞飄在空中的紅色燈籠，淡淡開口道：“事急從權，倒要請紅燈娘娘寬諒，休怪本將軍無禮了。”
她其實也是覺得問題不大，畢竟剛剛一直守在這倉周圍，兄弟們賣力，拚死守住了，並無人靠近倉庫大門。
眼力高的卻是明白，這是把紅燈會給架起來了，人家一下子便將臉給足了，也將紅燈會逼到了死角，有了這事墊著，血食你是借不借？
“留下人在這裡守著，受傷的兄弟扶回鎮子，拿黑油膏來治傷。”
“……”
“……”
“……”
地瓜燒看著這麼多熱情的小鬼，也是心花怒放：“都來，都來，奶奶我有的是賞錢，快把我轎子抬來……”
“本將軍前來明州，便是因為天下久苦，天災人禍，邪祟滋生，陰陽失序，惡鬼食人，隻願振臂一呼，拉起一隻義軍，由北而南，誅祟滅匪，還這天下人一個朗朗乾坤。”
“可你這招呼都不打一聲，卻派人來攻，解釋解釋，這又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哈……”
忙忙有人安排，還有人過來詢問：“要不要開倉看看，血食有沒有事？”
而迎著明裡暗裡那無數人的目光，紅燈會左護法沈紅脂，也深呼了口氣，她雖然性子莽撞些，但卻是個聰明的，意識到了這份壓力，隻能先作著安排：“燒香人皆上馬，隨我送娘娘回去！”
平時這血食幫裡運送血太歲，往往十斤一壇，他開口便是一千壇，這豈不是要一萬斤血食？
哪怕血食幫是靠血食吃飯的，但這等金貴東西，誰能有一萬多斤？
最關鍵是，聽著他言辭客氣，滿嘴大義，但話語裡卻又帶著種不容人拒絕的威壓，一眾教派，也皆擔憂的向了紅燈娘娘看去，似乎可以替她感受到這無形的壓力臨身。
看著小紅棠像是賺大了一樣，笑的陰森森的小鬼臉，都有了種陽光燦爛的感覺，胡麻則是滿意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心下冷笑：“嗬嗬，小紅棠啊小紅棠，還是太年輕了……”
“彆說給你二十顆，每缸給你一百斤，我都賺得流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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