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建安五年(1 / 1)

長安,霹靂中郎將陰溥的府邸。

“蔡伯喈的女兒,那個喚作蔡昭姬的,當真是好命。”飲下一杯酒水後的陰溥,在談及被劉璋新收入房中的蔡琰,他感喟了一句。

同陰溥對坐而飲的孟達,他回應了一句道:“當是說‘否極泰來’更合適些,蔡昭姬的父親為王允所殺,夫君又死於疾病早夭,自己為南匈奴所擄掠,從一個大家閨秀,淪落為羌胡奴婢,命數本來糟糕到不能糟糕了,卻是一朝翻轉,登堂入室,飛入了明公的後院之中,可謂是禍兮福之所倚也。”

“否極泰來,確乎是否極泰來。”陰溥點了點頭,蔡昭姬的身世,用否極泰來形容確乎是再合適不過的,倒楣到了極點,好運也就來了,這不,蔡昭姬的好運就來了。

先前見過蔡琰一麵的陰溥,也為蔡琰的好運氣給出了一個自認為合理的解釋:“不過也是蔡昭姬的樣貌才華所致,似她這樣腹有詩書、容貌出眾的女子,在哪裡都不會淪為下僚。”

“容貌出眾,才華橫溢不過是外因,卻是有一內因。”孟達臉上掛著揶揄的笑,他不對內因作解答,而是端起酒杯飲了起來。

“內因?”陰溥眉宇內露出惑然之意,他不解道:“蔡琰身上還有比容貌、才華更重要,更能吸引明公的東西嗎?”

“當然有。”孟達肯定道,接著他談笑了一句:“陰賢弟看來不知蔡琰的長處,也不知蔡琰被明公見重的地方。”

“孟兄,你就彆打啞謎了。”陰溥擺了擺手,示意孟達儘快揭開謎底。

孟達嗬嗬一笑道:“蔡琰者,少婦也,是故為明公所收納。”

“明公喜歡少婦?”陰溥不解其意,同時也不敢置信下來,畢竟還沒有過這樣的說法。

“自然。”孟達的話裡透著自信,他分析了起來:“除去主母黃婉為一處子,明公所收者吳莧、蔡琰等,蓋皆少婦也,可見明公的喜好。”

“有道理啊。”陰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肯定的點了點頭,對孟達的解釋置信了下來。

“當然啦。”孟達補了一句:“蔡琰才華出眾,容貌莊麗,為大儒蔡中郎之女,這一點也是很重要,不然蔡琰也不會被明公收下。”

“對了。”孟達俯身向前道:“這番話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卻是萬不可為第三人知道,不然恐將惹出禍事來。”

“孟兄放心。”陰溥拍著胸脯保證道:“某的嘴巴是出了名的嚴實,一點口風都不露的,定然不會外傳出去的。”

“那就好。”孟達舉杯,和陰溥對飲了一杯,二人眼眸中露出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媾和之色。

放下劉璋迎納蔡琰這樁事,陰溥扯起了前麵太原郡的戰事:“說起來某還沒有恭賀孟兄,孟兄這次從征太原,攻殺了不少敵軍,功勞不小。”

“也就殺了一二匈奴狗,卻是沒有同袁軍交上手。”孟達搖了搖頭,這次從征太原郡,他的戰績卻是寥寥。

陰溥寬慰道:“不管如何說,這一次孟兄從征太原,攻戰無前,令袁氏震恐,且夷滅誅殺了不少匈奴羌胡,功績是實打實的……雖說功勞簿不厚,但宇內方亂,戰事是少不了的,今歲冬日一過,明歲紛爭又將掀起,隻怕到時候,孟兄要嫌棄戰功太多了。”

“明年的事情不好說。”孟達說出了心中的盤算:“明公方欲經營關隴,多半不會大舉動兵,不過我軍取河東、犯太原,袁紹必然不喜,肯定會想著找回場子,說不得明歲袁紹會兵犯河東。”

“不會吧。”陰溥細思了一二,他語氣猶疑的反駁了一句:“河東勝地在我軍手中,蒲阪、潼關又為天險,而自鄴城向許都,一路平緩通達,袁紹豈會舍易向難,兵犯我關中。”

從山河形勢,地理便達方麵考慮,陰溥打心眼裡認為袁紹不會進犯關中,但他也不敢確定下來,畢竟袁紹的想法,他隔著千山萬水,如何知之。

孟達自顧自的斟酒,飲下一杯後,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應,他笑道:“我畢竟不是袁紹肚子裡的蛔蟲,不知袁紹作何打算,但觀袁紹行事,其人兄弟之間且不相容,哪裡會容得天下之士,尤其是我軍多番同袁軍交手,屢次給袁軍絆子,說不好袁紹忍不下這口氣,就會優先考慮兵犯關中。”

陰溥聞言露出深思的模樣,皺眉半晌後,他鬆開皺起的雙眉,搖了搖頭道:“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袁紹若是領軍前來進犯河東,我等擊退便是……來,你我先飲完這一壇子酒再說。”

“好。”孟達應了一聲,舉杯和陰溥繼續對飲了起來。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當時間來到了建安四年最後幾天,一晃眼建安四年就將過去的時候,劉璋收到了一樁好消息。

黑山賊張燕、公孫瓚之子公孫續,遣送家人子弟入居長安為質,做出了一副鐵了心投效劉璋的模樣。

“倒是果決。”荀攸在看到這一樁消息時,他淡然的笑了一聲。

“是果決。”長史王商應了一句,在袁紹強盛莫敵的當下,張燕和公孫續能將家小遞送到長安,一門心思的投入劉璋的麾下,這種膽魄世間少有。

荀攸拱手向劉璋問道:“明公,此事當如何處理。”

劉璋淡笑道:“遠人來投,自當撫慰,況且前者我遣張鬆招降彼等,要的就是張燕、公孫續歸心投效。”

“宜當如此。”王商撫須應道:“雖說張燕屢敗於袁紹,喪師無算,但其人一來熟悉太行地理人情,二來多少還有些人馬,可於太行諸陘往來,襲擾州郡,為袁紹後患,這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就是張燕人馬不多,頂多騷擾縣鄉,不能掀起大的波瀾,攪起的也隻會是河溝裡的小浪。”荀攸客觀公正的評價了一句張燕的實力,同時對張燕能掀起的波瀾給出了一個具體的評分。

劉璋總結了一句:“張燕、公孫續實力雖弱,但今者真心歸效,總歸是一件好事,年末前收到這樁消息,可以慶賀一二。”

用張燕、公孫續的歸效作為正旦的賀禮,劉璋愉快的渡過了建安四年的最後幾天,抬腳踏入了建安五年的光景。

自靈帝棄世,董卓禍亂天下以來,宇內紛紛擾擾了不少的年頭,隨著時間的推移,弱小的、不智的、隻依仗武力的、隻求苟且一時的諸侯紛紛夷滅,諸侯們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到而今隻剩下了三三兩兩的大魚存活。

遠眺北方,袁紹虎踞四州,強盛莫敵,中原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長江以南,荊州劉表、江東孫策分庭抗禮,關西之地,則是由劉璋獨擅。

當今天下,局勢如此,熬過了最初幾年的混戰,剩下的諸侯一個個都不是好處的對象,一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猛獸。

在時間踏入建安五年,建安四年的寒冬逐漸遠去後,諸侯們紛紛從冬眠中蘇醒,舒展起了爪牙,又將進入到新一輪爭霸天下的戰局中。

……

鄴城。

“田豐下獄,在獄中可有什麼言辭傳出?”袁紹急促的講過田豐二字,似是嫌惡極了田豐此人。

雖是袁紹知曉田豐的確是忠實之人,可田豐為人不知進退,不顧忌場合,常常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他下不來台,削他這位大將軍的顏麵,是袁紹所不能容忍的。

以往的時候袁紹剛剛入主冀州,方要招撫賢士,對敵公孫,那時他還是克製住自己內忌的脾性,但而今他自認為不必再容忍田豐了,雖然田豐當真有才,當真忠良,可犯上一事,沒有哪位君主能容忍的下。

逢紀聽到袁紹的垂詢,他眸中閃過一縷精光,隨即應聲道:“稟明公,田豐下獄,在獄中猶是口出狂悖之言,言是明公出師曆年,冀州百姓疲憊窮困,府庫裡沒有積餘,賦稅勞役增多,這都是令人擔憂的事情,而今當好生休養,生息百姓,不數年兵強馬壯,糧草充足,然後再圖發兵。”

“河北富庶,民生豐阜,田豐所言非也。”郭圖瞧著袁紹臉上隱隱浮起的不喜之色,他駁斥了一句:“此外若是我等休養數載,關中劉璋、中原曹操豈會坐視,劉璋和曹操必然會圖謀坐大,到時候比之今日,劉璋和曹操又將更加難以猝除。”

在聽到郭圖的話後,袁紹麵色稍稍好轉,他追問了一句:“田豐可還有他言?”

“自是有的。”逢紀繼續言道:“田豐言明公若是孤注一擲,與劉璋、曹操交兵,一旦受挫,大業恐將星隕,不可成也。”

“田豐當真這麼說的?”袁紹額頭上青筋微微浮起,他有些動怒了。

想那劉璋,年齒尚小,不過僥幸占據關中,喧囂於一時,至於劉璋的輩分,算是袁紹的晚輩,劉璋的父親劉焉才得與他同輩。

想那曹操,不過閹宦之後,昔日為呂布所襲,還是他袁紹出手救援,不然曹操早就魂歸於九泉之下,命喪於呂布之手。

而田豐,竟是認為他不是劉璋和曹操的敵手,認為虎踞四州,鷹揚河朔的他拿捏不了劉璋和曹操,反倒會被劉璋和曹操所擊敗。

“田豐確實這麼說的。”逢紀肯定的應了一聲,在袁紹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匹夫,竟敢如此輕視於我。”袁紹厲罵了一聲,少年時就聲名鵲起,青年時名揚雒京,中年時聲聞天下,而今更是為宇內第一等的諸侯。

這等的過往,這等的顯赫,這等的盛名下,袁紹自謂天下無有敵手,劉璋和曹操雖是小憨,也不過是他一握之間,卻是不想在田豐的眼中,他竟是這般的不堪。

逢紀趁著袁紹暴怒之際,他趁隙言道:“明公,是否遣人入獄賜死這個老匹夫。”

“不用。”袁紹憑借著多年的養氣功夫,他收起了臉上的怒氣,竟是在麵上露出了笑意:“且留著這個老匹夫,讓他看看吾是如何蕩定劉璋,梟除曹操,成就大業的。”

“對,對,對。”郭圖連聲應和道:“殺此老匹夫,恐是汙了明公的寶刀,留著這個老匹夫,來日誅除曹劉後,讓他把說出去的話一句句咽回去,這才是快意之事……臣下卻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老匹夫羞愧難當的模樣了。”

“公則知吾意也。”袁紹樂嗬的應了一聲,隨後他垂詢了一句道:“田豐可曾言曹劉二人,孰強孰弱,宜先討定那一人乎。”

“田豐在獄中猶是高談闊論,卻是有言及曹劉的強弱。”逢紀應道:“田豐以關中地勢勝於中原,劉璋所統文武上下一心,而曹操腹心有憂,向者董承作亂可為明證,此外關中地近隴右,涼州兵精,良馬不乏,是劉璋數勝於曹操也。”

“故而劉強曹弱,可以明見。”

“嗬。”袁紹譏笑了一聲道:“劉璋黃口孺子,不及曹操奸詐,雖是比之他處勝於曹操一籌,然終不如曹操也。”

為了反對而反對,袁紹對曹劉強弱,給出了和田豐不一樣的看法。

郭圖立即響應道:“明公所言是也,劉璋雖據關中,然不過是因為關中諸將不協,一時僥幸奪下了關中,其人聲勢雖壯,當不及曹操也。”

“不過。”袁紹點了點頭道:“即是田豐言劉強曹弱,吾就先平劉璋,再除曹操……也是劉璋這個豎子可恨,先奪我河東,後寇略我太原,不給此子一點顏色瞧瞧,將欺我無能也。”

袁紹為建安五年給出了大政方針,他打算趁著高乾和顏良擊退進犯太原郡蜀軍的餘威,就此發兵河東,就算不能殺入關中,也要奪下河東這處要地,堵住蜀軍東出的道路。

而後無論是西進還是南下,對於袁紹來說就是看他的心意了,畢竟河東在手,他可以放開膽子南下,不用太過顧忌劉璋,同時黎陽在手,他也就放心西進,不必擔憂曹操襲取鄴城。

進取河東,窺伺關中,皇圖霸業,自此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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