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涼州風起二(1 / 1)

建安元年,十一月。

身在陳倉的劉璋念道起被他派遣到天水郡的彭羕和婁七。

而此時抵達天水郡已經有一段時間的彭羕和婁七,正繼續執行著他們所肩負的使命-——聯絡、溝通、拉攏天水郡的豪族世家,使得天水郡的豪族世家站到劉璋的一邊。

當下,彭羕和婁七正在前往天水四姓之一、薑姓所在地的路上,前麵彭羕和天水四姓的其他三家,閻、任、趙三家豪族的族長已經約定,隻待明年劉璋兵發涼州,這些豪族就將擁兵自保,更換旗號,投效到劉璋的帳下。

“婁君,你什麼時候升遷校尉,我記得你眼下的都尉一職已做了不少的時間吧。”路途之上,彭羕向著婁七發問,藉此打發旅途上的乏味和無聊。

婁七聞言,他黝黑的臉上展露略顯窘迫的笑顏,卻是搖了搖頭道:“兵曹,關中已定,沒有戰事就沒有軍功,這一時間某難以升遷到校尉的位置……但希望能在明公攻略隴右之時,能斬獲一二軍功,那時某或許有機會升遷到校尉……”

“非是或許,而是一定。”彭羕朗聲道:“涼州之地,豪強、羌胡、戎狄四散,各據一方,互不統屬,這種情況下不得遂定,需要一個塢堡一個塢堡的去啃,一個部族一個部族的去殺,才能掃定涼州,為涼州掙得一太平。”

彭羕來到天水郡不久,卻是已是察覺到了,隴右之地的情況屬實是有些複雜的,方方麵麵的種種是非,一時間是難以厘清的。

就拿彭羕對涼州的局勢看法來說,前麵彭羕認為涼州和關中一樣,隻需要剪除馬騰和韓遂,這兩個有類關中李傕和郭汜的軍頭,涼州之地便可傳檄而定。

可今時今日,彭羕在深入天水郡,了解了涼州的局勢後,他清楚的明白了,除掉馬騰和韓遂這兩個涼州雙雄,隻是蕩定涼州的第一步,後麵還有不少的細活去做。

自涼州雙雄馬騰和韓遂以下,隴右豪族林立,羌胡部族有若星辰,皆是依仗著地處偏遠,位於深險之地,賓服不臣,擅權一方。

就比如聚眾枹罕的隴西人宋建,此人在中平元年的羌人叛亂中趁隙而起,後麵割據於枹罕,改元,置百官丞相,且以枹罕居於大河之上流,自號‘河首平漢王’,氣焰之囂張,簡直不可複製。

除卻聚眾枹罕的宋建,隴右又有諸多的羌胡部族,大者萬餘人,小者三四千,皆是割據一方,時降時叛,對涼州的安定危害很大,甚至於有時候會聯兵一處,傾覆涼州。

而以上這些涼州安定的隱患,皆需一一剪除消弭才是。如此一來,後麵蕩定涼州的戰事,時間上當是曠日持久,而戰事的數量上,則是少不得百餘戰了。

因是如故,彭羕朝婁七言道:“來日發兵涼州,抵定一方,戰事頗多,或百戰才得一定……婁君你身處其間,當可大放光彩,一舉登臨校尉之職。”

彭羕向著婁七發出了祝福和期望。

婁七拱手向彭羕致謝道:“若如兵曹所言,異日某為校尉,當置酒宴請兵曹才是。”

彭羕朗聲一笑,他擺了擺手道:“婁君,這頓酒宴你是請定了……此外依我看來,婁君日後的前程,當是不止於校尉,來日隴右若定,還有關東尚需討平,偌大一個關東,又不知有多少的戰事。”

說到這裡,彭羕撫著下巴上的短須,嘿然一笑道:“異日婁君當是可因功封侯,得人稱呼一聲‘君侯’,大放異彩,光耀門楣。”

聽到‘將軍‘、‘君侯’等字樣,騎在馬上的婁七連忙擺了擺手,他謙卑道:“某一介草莽之人,黔首出身,甚為卑賤,安敢望將軍、封侯之事,若得一校尉,此生則足矣。”

言罷婁七歎了口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出身和斤兩。說實話,對於如今的都尉一職他都已經很是滿意了,日後再有一二進步,幸運的攀上校尉的職位,此生也就心滿意足,再無他念了。

至於彭羕口中所言的‘將軍’和‘封侯’之事,婁七自覺以他的身份,當是不要有如此的奢望,或許他的渠帥婁發可以做到,但他當是萬萬不及也。

“這是什麼話?!”彭羕哂笑了一聲,這一聲哂笑卻不是針對婁七,而是針對婁七的此番謙卑的言談。

彭羕眸子中閃過一縷精光,他平視車駕的前方,一敘胸臆道:“出身寒微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舞陽侯樊噲何等人也,賤時以屠宰為業,固一屠夫爾,蕭相國者也不過起自縣吏,然追隨高皇帝,終為王侯,留名青史。”

“今有明公,不以出身論人,唯才是舉,婁君但忠勤任事,奮戰忘身,趁此風雲彙聚之時,何談做不得將軍,受不得爵祿。”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彭羕這番話說的氣蕩回腸,衷情發自內心,蓋因他的出身也非豪門世家,是以雖是他身高八尺,麵容相貌魁梧,腹有大才,非是凡品,然出仕做官,起家不過為一書佐,埋頭案牘之間,昏昏然不知時光流逝,徒然磨損光陰。

現下他聞得婁七以出身自卑,自是不免激勵了一番婁七,教導婁七當以昔日的蕭何、樊噲為榜樣,不必以出身自賤,當是忠勤任事,以求光明的前程。

“兵曹教誨,某受教矣。”聽得彭羕傾述衷腸,婁七於馬上向彭羕拱手,真誠道了一聲致謝。

‘將軍’、‘封侯’,婁七一聲致謝後,他目光從車駕上的彭羕身上偏轉到正路上,眸子中精光流轉,視線向遠處掠去,仿佛看到了一段光明的未來。

車駕不急不緩的前行,在經過一刻鐘後,抵達了一處塢堡。

在距離塢堡一段距離時,彭羕放眼打量起了塢堡的樣式,但見麵前這座塢堡,雖說比不上真正的城池,可也是不遑多讓,該有的守禦之具都是有的。

護城河、垛口、城門樓,都是一應俱全,給人一種不可輕下的堅城姿態。

從這座薑家塢堡的守禦完備可以看出,涼州的羌患的確是非同一般,有些嚴重,不然天水薑姓也不會打造如此堅固的塢堡,用作護衛族人和輜重所用。

打量完了塢堡,彭羕將目光放到了塢堡門前出迎的人身上,薑姓塢堡出來的一行人中,為首者身高八尺,形貌端重,氣勢甚為不凡。

‘此人當是薑姓家主-——薑囧,如今的天水郡功曹。’彭羕隻一眼打量,就判斷出了出迎的薑姓族人中,薑姓的家主薑囧的身份。

車駕行到薑家塢堡百餘步時,彭羕叫停了禦者,讓他止住前進的馬匹步伐,待馬車停穩後,彭羕下了車,一步一步的向著薑姓出迎的眾人走去。

彭羕的所作所為,顯露出了一副謙恭的姿態,作為一名使者,且為劉璋寄以重擔,他自知當是收斂一二往日裡的驕縱之氣,儘量的坦誠平和,方能將出使一事做到儘善儘美,無有一點錯漏。

這邊彭羕向著薑囧走去,那邊薑囧自是發現了來人之中氣質不凡的彭羕,他於心中感喟道:‘大司馬麾下文武果無凡品,此人身高八尺,麵容魁梧,氣韻雄渾,真乃偉丈夫也。’

一邊感歎彭羕的相貌氣質,薑囧一邊忙不迭的快步上前,在保持儀態端重的同時,三步並作兩步的向著彭羕走去,以表對大司馬劉璋使者的見重之心。

“可是彭君。”在到達彭羕近前數步的時候,薑囧拱手問道。

“正是,我乃大司馬麾下兵曹彭羕,字永年,此行受命出使天水。”彭羕應了一聲後,道出了他的姓名來曆,同時他反問了一聲:“卿為薑子光否?”

“然也。”薑囧點頭應了一聲,而後他招呼道:“此間非是議事之處,還請入塢堡一敘,囧早間聽聞彭君將至,已是備下酒席,並於門前靜候多時,就待彭君一至,即開宴矣。”

對著彭羕,薑囧態度恭敬,無一縷失禮之處,無他,蓋因當今大司馬劉璋聲威顯赫,震於戎狄,彭羕作為大司馬劉璋的使者,他接待起來,自是不能有什麼失禮的地方。

至於更為重要的,是薑囧聽聞蜀軍已經進入了關隴道,並拿下了略陽這處要地,將手深入了涼州的腹心之中,此外涼州雙雄馬騰和韓遂合兵去攻,卻是無有戰果,如今馬騰和韓遂因天氣嚴寒已是引兵而退,一者退往隴西郡,一者退往金城郡。

依著眼下的局勢來看,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涼州之地早晚為大司馬劉璋所得,馬騰和韓遂雖是一時喧鬨,但終無所成也。

即是大司馬劉璋將主涼州,作為天水薑姓的家主,薑囧自然知道該怎麼做,該用什麼樣的等級去接待大司馬劉璋的使者彭羕。

“彭君,請。”仿佛一名侍從般,薑囧為彭羕指引起了道路,他的身形不緊不慢的落後彭羕一個身位。

“薑君,請。”彭羕客套了一句。

在薑囧的指引接待下,彭羕踏入了薑家的塢堡之中,而一場準備良久的宴會也得以開始。

宴會的初始,薑囧一一為彭羕介紹起了陪坐的薑氏耆老,接著向著彭羕先致酒三杯,以示對彭羕這位客人的見重和禮遇。

當飲儘一杯酒水,薑囧將酒杯放下,他不待彭羕出言,先開口道:“彭君,我薑氏世為漢臣,不與逆賊、羌胡相接……聞大司馬抵定關中,梟除李郭,我仰慕已久,隻是不得拜會,不知可否為之接引一二。”

“這是自然。”見著薑囧一副歸效的態度,彭羕拍著胸脯應了下來,說起來他此行出使天水的任務就是招攬天水郡的豪族世家,即是薑囧有意歸效,他自是要接納。

與此同時彭羕心中甚是感喟,他這一行出使天水郡,擔著招攬的任務,於天水四姓閻、任、趙、薑,無一不是手到擒來,輕輕鬆鬆就收到了天水四姓的歸順之意,其中不少不待他開口招攬,就吐露出歸順的心意,例如麵前的薑囧就是一例。

對於這趟任務輕鬆明快的節奏,彭羕知道這不是他的名望和口才所致,畢竟他在隴右可沒有什麼名頭,而口才,他都未曾開口,薑囧就表露了歸順的心意,也就沒有口才上的原因。

‘這都是明公的仁德和軍威所致。’彭羕將此歸功於自家的明公劉璋,他自知自己不過是狐假虎威,依仗著明公的名頭,此行才如此的順利和通暢。

在薑囧表露出有心歸順劉璋的心意後,賓主之間的關係拉近了一些,宴會的氣氛更加的融洽了不少,賓主儘歡的宴會一點點走向了高潮,也一點點的走向了落幕。

當宴會散去,薑囧留宿了彭羕一夜,夜間他同彭羕商談了關於歸順投效劉璋的詳細事宜,並約定了一些事情,到了次日,他熱切的留彭羕用過午飯,然後一路將彭羕送出了塢堡,且遠送一二裡後才返身折回塢堡。

“兵曹,如今天水四姓閻、任、趙、薑,皆已表露出歸順之意,此行可謂大獲成功,可以往歸通稟明公了。”路途上,婁七麵帶笑意的朝著彭羕言道。

“嗯。”彭羕點了點頭,他的臉上帶著自得的笑意,正如婁七所言,這一行他是大獲成功,拿下了天水郡最重要的四個豪族閻、任、趙、薑,隻待明年發兵涼州,閻、任、趙、薑就將舉旗歸附。

此時一陣朔風吹來,彭羕裹了裹身上的大氅,他感歎了道:“天寒歲凍,涼州冬日甚是凜冽,比起蜀地確乎是寒意更深,果然是苦寒之地,也難怪此州戶口稀少,多是羌胡居此。”

“兵曹說的極是,某原以為關中戶口算是少的,可一看,這涼州戶口更是稀少。”婁七應了一句。

“前麵亭中換了車駕,即是返回關中,也就不用擺弄使者的姿態了,換上馬匹,早早的返回關中,通稟明公才是正理。”彭羕囑咐了婁七一句,他現下這顆心,隻盼著早點回到關中,侍奉於明公左右。

“嗯。”婁七重重的點了點頭,他也是這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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