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還師長安(1 / 1)

黃白城。

宴請天子使者劉艾的宴席正在漸入佳境,如今的關中大抵安定,禍亂關中的兩個禍首——李傕出逃、郭汜就擒,李郭二人再不成氣候,出席宴會的賓客自然是心頭快意、麵色輕鬆,坦然的享受著宴會帶來的快樂。

“陛下如今是到了雒陽嗎?”劉璋同天使劉艾對飲了一杯後,他明知故問了一句,問起了天子的所在。

天使劉艾點頭,他回答道:“去年賴大司馬襲擾李郭之後路,使李郭二賊不敢阻截陛下東歸的腳步,後麵道路上的司州諸將畏懼大司馬的威望,是以少有賊寇敢驚擾車駕,陛下的車駕一路向東,安穩的抵達了雒陽。”

“雒陽荒殘,士民流離,此間的賦稅恐怕不足以供給朝廷,支撐護佑天子的羽林郎吧。”劉璋略帶憂心的問詢上了一句。

劉艾歎了口氣,他回複道:“大司馬明見,雒陽之地,前番遭董卓禍亂,宮殿廟宇,焚為丘墟,治內士庶,各自離散,不複往日京都之勝景。”

“京畿之內,少有耕農,賦稅自是不足以供給朝廷,公卿因而皆是麵有菜色……如此窘境下,自尚書郎以下的官吏,都需外出樵采,朝廷的威儀多有不存。”

劉艾念及雒陽的朝廷,他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作為一名大漢宗親,大漢興盛,他未必會跟著一起發達,可大漢衰敗,他這名宗室,十有八九會跟著一起衰敗下去,這宗室的命運和大漢的命運,是牢牢的綁定在一起的。

因而劉艾每當提起或念起朝廷和天子,他都不免為之神傷,傷懷如今的朝綱不振,天子威嚴掃地,四境之內,州郡長官外托忠肯,內懷貳心。

聞言,劉璋麵色略顯凝重,他續而問道:“關東諸侯,可有前來相佐之人乎。”這裡劉璋是真心發問,他對關東的情形不甚了了,這段時間在同李傕、郭汜相抗衡,加之往關東的道路不通,消息往來,多少沒有個準信。

劉艾搖了搖頭,他神色頹唐:“之前陛下抵達雒陽一段時間後,消息早早傳遍了關東,可關東諸侯,皆是裝作不曾聽聞陛下返回雒陽的消息,無有前來輔佐王室者。”

“嗯?”劉艾想起了他在路上聽到的一樁消息,他略帶欣喜的說道:“隻是艾領下天子詔書,出使關中的路上,聽聞兗州牧曹操引兵趕赴雒陽,有環護相佐天子之意。”

一言至此,劉艾頓然有些感慨:“曹操者,閹宦之後也,然能在昔日董卓為禍之時,首倡義兵,會同關東諸侯討董……而今番陛下返回雒陽,關東諸侯除卻曹操,竟是無一人前來護衛,可見其人忠貞也。”

劉艾感慨著曹操的忠勤王室,他不免搬出了另外的關東諸侯與之對比:“想那袁紹、袁術,其袁氏四世三公,受國恩厚矣,可陛下一朝落難,為群小所逼迫,袁紹、袁術但坐觀而已,隻顧著一己私利,攻伐吞並地方州郡,不臣之心,昭於天下。”

劉璋對劉艾的感慨絲毫不感興趣,他隻皺眉著重的問上了一句:“兗州牧曹操引兵趕赴雒陽護駕,此事是真是假。”

“八九不離十了。”劉艾樂嗬的回應了一句,他對關東諸侯有人引兵前來護衛天子一事很是高興,畢竟這就說明劉氏人心未曾喪儘,海內猶有忠心天子之人。

‘曆史的慣性,比泥頭車的勢能還要大啊。’劉璋於心底感歎了一句,天子東歸雒陽,恐是會和曆史上一樣,會陷入曹操之手,曹操怕是逃不掉‘奸雄’的稱號了。

“侍中以為兗州牧曹操為忠臣乎?”劉璋淡然的飲下了一杯酒水,他向著劉艾問道。

“自然。”劉艾用著毋庸置疑的口氣,回答了一句,同時他援引他的見聞:“曹操昔日首倡義兵,後又平定地方,今次又引兵前來護衛天子,這等忠貞之士,世間少有也……大司馬,切不可以曹操為閹宦之後,就對曹操另眼相待。”

劉艾對曹操很是看好,在天子落難,無人看顧的時候,曹操能出手相助,其人其事,自是出乎一片忠心,若是無端猜忌曹操,隻怕會寒了忠臣的心。

“侍中還是不要早下決斷,如王莽者,若是假使其人早早的故去,沒有做出篡逆的事情來,恐怕大家還是以為其人是大漢忠臣呢?”劉璋緩緩言道。

“古人雲:‘是非功過,須得蓋棺而論’,今者曹操未死,其人是忠是奸,唯有天知曉也。”

劉璋淡然的飲下一杯酒水,他目光幽遠,不帶聚焦的向著遠方瞟去,似是看見了未來一般,他語氣確鑿萬分,讓劉艾懷疑起了他方才講出去的那番話,如劉璋所言,他的話的確有些不妥。

劉艾口頭鬆動,但他還是為曹操辯護了一句:“曹操所行所為,確乎是忠臣之屬也,若是如袁紹、袁術,袁紹鷹揚河朔,勝兵十萬,可坐視天子流離、饑寒交迫,如何也算不得是漢室忠臣,而如袁術,坐擁淮南膏腴之地,卻無一米一布送至雒陽,反而肆興土木,建造起了宮室殿宇,規格有所僭越,不臣之心明矣。”

說到這裡,劉艾壓低聲音說道:“大司馬,可曾聽聞過‘代漢者,當塗高也’這句讖語。”

“自然聽過。”劉璋點頭,麵色上沒有任何的波動,‘代漢者,當塗高也’這句讖語流傳甚廣、頗有名頭,他一個後世之人是知道的,來到東漢末年後,他又從書籍中見到過不少次這句讖語。

劉艾進言道:“袁術以其字為‘公路’,符合‘塗’者大路之意,其次袁氏出於陳姓,陳乃大舜之後,以土承火,正應其運,因故袁術自詡,代漢者,當袁氏也。”

“侍中以為袁術的解法對不對?”劉璋聽完之後,他問上了一句。

劉艾大力的搖了搖頭,他蔑視道:“袁術此獠,不忠不義,其袁氏世受國恩,反倒生出篡逆之心,還敢妄言天命,不過是貽笑大方也,艾深鄙之……不知大司馬之意如何。”

劉艾在表達了對袁術的痛恨後,他向著劉璋反問了一句。

劉璋清然一笑:‘吾與侍中的看法相同,區區袁氏,深受國恩,非但不思報國,反倒有篡逆之心,這等不忠不義之徒,雖是一時間得以煊赫,可歲月流轉,彼等早晚敗亡也。’

“大司馬之言,當浮一大白也。”劉艾聽完劉璋的話,他舉起酒杯向著劉璋致意,作為宗室的二人,談論起關東的亂臣賊子,自是是情同意和,好不快哉。

第二日。

當侍中劉艾從床上醒來坐起之時,他撫著自己的額頭,猶是覺得腦袋有些暈眩,這也是正常的情況,畢竟他昨夜同劉璋相談甚歡,喝了太多的酒水,他卻是不勝酒力了。

不過劉艾並沒有因為過度飲酒而生出自責的心理,蓋因念及當下的局勢,關東有曹操、關西有劉璋,忠貞之士,世不乏出,這漢室的天下,總是有一二擎天之柱撐著,這是何等的快事。

因是如故,劉艾昨夜飲酒,放棄了以往少飲節量的作風,好生的痛飲了一夜,落得今日睡到午時,外間通亮的情況。

劉艾起身後略微坐定了一會,他望著從窗戶射入的明亮陽光,心境仿佛這團陽光一樣,而大漢的未來也當是像這團陽光一樣,明亮無暇,不染晦暗。

方才從沉睡中醒來,劉艾的神思尚且極為粗鈍,身體也不聽使喚,這種情況下,他不便快速動身,因此他喚來一名童子,讓童子去為他打來洗臉水,洗上一把臉,好好的清醒一二。

就在劉艾坐定,等上童子返回的這一會,他忽的聽得外間傳來雷霆般的呼聲,一句句‘萬歲’‘萬勝’之語遠遠的傳入了他的耳中。

‘打勝仗了,是何處?’劉艾露出一縷的惑色,但很快,他有了一個猜想,隻是需要尋人驗證一番。

不多時,為劉艾驅使前去打來洗臉水的童子返身回來了,

“外間何事?”劉艾朝著為他端來洗臉水的童子問詢上了一句。

劉艾的童子作為家生的童子,自是較普通的奴仆更加機敏,他方才打水之時,聽到外間的動靜,知道劉艾當是會問詢上他一句,是故他打聽了一二外間的情形後才向劉艾遞來了洗臉水。

這時聽得劉艾的詢問,童子一邊有條不紊的為劉艾遞上一條濯水後又擠乾的毛巾,一邊回答著劉艾的問題:“聽外間人言,出逃的李傕為涼州將領張繡所殺,如今李傕的屍體,已是遞到了劉大司馬的帳前。”

“哦。”劉艾聞言,他頓然喜不自禁,露出欣喜的麵色。

關於李傕此人,作為侍中、一直追隨在天子劉協身邊的劉艾,和李傕是打過不少的交道的,對於李傕這廝,劉艾是恨到了骨頭裡,他心中有無數次對李傕升起了殺心,欲趁隙襲殺李傕,隻是礙於投鼠忌器,顧忌著天子劉協的安危,他不得不委曲求全,隱忍不發。

如今乍然聽聞到李傕的死訊,劉艾心頭不由的快意的道了一句:‘好死,李賊,你也有今日,真是蒼天有眼,神靈護佑。’

劉艾胡亂用毛巾搓了一把臉,而後讓童子為自己穿戴整齊行裝,接著他往口中放上一片雞舌香,就此踏出了屋宇,向著劉璋的中軍大帳行去,他要親自驗證李傕的死訊,親眼看到李傕沒有了生機的躺在他的麵前,他才能放下心來,單憑他人之言,他卻是有些不敢確信。

不多時,天使劉艾一路暢通無阻的抵達了劉璋的中軍大帳前,他先是向劉璋行了一禮,而後仔細的端詳起了置放在地上的屍體,隻一眼,劉艾就認定了,地上的這具屍體,正是他朝思夜想、欲食其肉、飲其血的李傕。

“李傕就死,郭汜被擒,涼州的兩位賊首,如今都落得如此下場,當可警示世人,朝廷不可欺,天子不可辱也,我漢室,興盛有日。”劉艾向著劉璋朗聲道。

他誇耀著劉璋的功勳:“此皆大司馬之功也。”

“不過是為漢室做了一點微小的貢獻,當不得侍中如此誇讚。”劉璋謙遜了一句。

“不然!”劉艾當著劉璋眷屬的麵,竟是反駁起了劉璋:“此前李傕、郭汜二賊橫行關中,上逼天子,下脅公卿,宇內之人無有出手懲戒者,若非大司馬出手,此二賊還不知要喧囂到幾時。”

劉艾感慨萬分,他未曾想到,這一趟出使,他先是見到了淪為階下囚的郭汜,後又見到了死的不能再死的李傕,好生的泄了他心頭這些年積鬱的憤怒和恨意:“以大司馬之功,當勳書竹帛也,此次回見天子,我當向天子言明大司馬之功績,使天子明了,關東之人知曉,世間有大司馬這等的宗室賢良、國之柱石。”

“侍中之言是也。”兵曹彭羕先是聽到劉艾反駁劉璋,麵露不悅之下,他後麵聽到了劉艾對劉璋的誇耀,知道了劉艾真意,他自是應和了一句。

‘隻要你誇讚我的明公,你就是我的朋友。’彭羕應和的同時,掃視了劉艾一眼,和劉艾眼神交錯而過。

劉璋淺然一笑,卻是不再謙遜,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過分的謙遜倒也不是什麼好事,即是侍中劉艾願意抬一抬他的花花轎子,他也就樂嗬的聽上一聽。

在李傕就死、郭汜被擒的當下,關中大地,迎來了真正的平和和安寧。

而劉璋,在黃白城整頓大軍休息數日,並遣著麾下諸將掃蕩了涼州賊寇的殘餘離散的士卒後,他著人押解著郭汜,同時攜帶著從李傕屍體上割下的頭顱,這裡李傕的頭顱受到了醃製,避免李傕的大好頭顱腐敗不堪,難以識彆,就此劉璋準備還師長安!

在還師長安的路上,劉璋的心頭頗是輕鬆,如今關中抵定,他不再是困居蜀地的守戶之犬,而是一頭出閘的猛虎,虎視關中,還顧隴右,將成強秦之勢也。

這一刻,劉璋才算真正的登上了亂世的舞台,欲要大放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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