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末路(1 / 1)

長安。

張既自城牆上向下望去,但見大漢的西京——長安城是一片蕭索荒涼的景象,城內沒有熙熙攘攘的士庶,也沒有鱗次櫛比的屋宇,隻有斷壁殘垣、戰火留痕。

舊時西漢的古都,今時東漢的西京,化作了眼前這幅模樣,究其根本,先是國賊董卓造逆,而後是李郭行凶,外加涼州羌胡不時入寇三輔,才有了當下這座荒殘的長安城。

張既眼眸拉低,神色變的低沉了些,出身馮翊高陵的他,見此景象,自是傷懷在心,心中有無限的愁緒,長安如此,天下又當如何。

漢家不幸,以至於此也。

“德容。”京兆韋氏出身的韋康,打聽到了張既的所在,他循著馬道登上城樓,喚了一聲張既。

張既被韋康的一聲叫喚點醒,他朝著聲音的來處望去,自然而然的回了一句:“是元將兄啊!”

“嗯。”韋康點頭,他一邊向著張既走去,一邊眺望起了長安城內的景象。

當走到張既身側時,韋康先是長長的歎息了一聲,他感歎著長安城的荒殘:“長安,長安,竟不得安!”

“長安不得安,已經是以前的事情了。”張既麵色上掛起一抹微笑:“如今有劉益州君臨關中,長安當可大安,關中子弟父老能得享太平之日了。”

“然也。”韋康肯定的回應了一句,他念想起了張既新得的官職,出言道:“如今長安城市無行人,屋宇焚儘,欲要收拾齊整長安城,須得下一番大功夫了。”

“德容,你這個長安令,身上的擔子很重。”

‘長安令。’聽得韋康道起自己的官職,張既的麵色變的端正了起來,昨日夜間,明公劉璋召見於他,向他谘詢關中的風土人物,並在結束談話的時候,授與了他長安令一職。

長安令一職,對於張既而言,算得上是超拔越遷了,這是張既心中的想法。

張既自認他往日裡隻是擔任過郡小吏、右職,後雖得舉孝廉,可未曾前往京城入郎署為官,資曆上不是十分的厚重,於長安令一職,他卻是擔不起的。

畢竟以他的資曆、他的家世,在對上大漢的西京、舊時的古都,怎麼也輪不到他來擔任縣令,可明公偏偏選擇了他。

張既不解,也不敢多問,隻不過在明公授予他長安令一職時,他慣例般的謙虛退讓一二,可明公那邊認定了他擔任長安令,並不接受他的退讓。

“元將兄說的是,長安令一職,所肩負的擔子很重。”張既點了點頭,神思落入了昨夜同劉璋對答場景的他,方才回應了一句。

“而明公寄上如此的重任於我,我當竭儘所能、鞠躬儘瘁,為明公治理撫育出一個繁榮昌盛的長安城。”

張既像是在向韋康誓言,又像是在向自己誓言,可不管是向誰,他的心中已是下定了決心,說什麼也要使荒殘的長安煥發出新的生機。

韋康麵露微笑,京兆出身的他,對於張既有如此的決心很是開懷,他也相信,這位素有才名的張既,能做到所講出去的話:“以德容兄之才具,當是不負明公所托也。”

“聽說元將兄得授新豐縣令?”張既一句話轉移了話題,他將話題轉到了韋康的身上。

“是的。”韋康點頭,他麵帶憂色的道了一句:“明公授予了我新豐縣令一職,隻是以我的才具,恐不稱職也。”

“這是哪裡的話?”張既搖了搖頭否定道:“聽聞昔日太尉楊彪曾有言,以韋君雖是年少,但有老成之風,昂昂千裡之駒也。”

“以元將你的才具,莫說是一新豐縣令,便是一郡之守,也是足以堪任的,切莫菲薄自身,這不是君子的作風。”張既激勵著韋康。

“某安敢望郡守之職。”韋康笑著搖了搖頭:“隻願能稱職於新豐縣令任上,不辜負明公的期望就好。”

張既聞言,心頭隻當韋康謙遜,畢竟以韋康的出身而言,韋康早晚是要得一兩千石的,再進一步,說不得一州之牧,韋康也是擔得起的。

關於韋康的過往,張既是知曉的,出身京兆韋氏的韋康,不比他出身寒門庶族,初入仕時不過郡小吏而已,韋康十五歲時,便被辟為郡主薄,且能得到太尉楊彪的點評,以韋康的經曆和過往,不是他一個寒門子弟所能企及的。

說起來,張既自認他所得的這個長安令一職,若是授予韋康才是合宜,畢竟韋康才具不錯、家學淵博,比起他這個寒門子弟恰當的多的多。

“說起來,明公是打算清掃完長安城後再入城嗎?”韋康道出了一句心中的疑惑,他不明白明公劉璋在拿下長安城後,為何不第一時間踏入長安城,反而是屯駐城外。

張既搖了搖頭道:“非也,明公之所以不入長安城,並非是因為長安城荒殘不堪的緣故,而是因為李傕、郭汜二賊如今逃竄遠遁,元凶未除,明公心中有缺,所以明公不願入城。”

“原是如此。”韋康點了點頭道:“那就是須得等到追擊誅除李傕、郭汜二賊,梟首李郭這兩個元凶巨惡之後,明公才會入城。”

張既微笑點頭:“明公律己甚嚴,是以不梟首李傕、郭汜,不得給關中父老一個交代,明公自是羞於入城,且唯有誅除李傕、郭汜,這場戰事才算得上有始有終,能得一個圓滿。”

“聽聞李傕、郭汜竄逃遠遁,向北地郡而去,隻是不知現下情形如何了?”這裡張既露出憂色,李傕、郭汜拋下長安城,向著北地郡奔逃而去,而北地郡是李傕的老家,若是不能在李傕抵達北地郡前阻擊住李傕,後麵若想誅除李傕、郭汜,隻怕要費一番功夫了。

“有張任、張繡引輕騎追擊,當是能趕上李傕、郭汜,而若是張任、張繡能遲滯一二李傕、郭汜的步伐,又有甘寧、婁發等將為之後援,必然不會走脫了李傕、郭汜。”韋康麵色輕鬆,他的語氣也是頗為的輕鬆。

“況且似李傕、郭汜二賊,如今無有存土,為明公所迫,想來願意追隨李傕、郭汜的人當是極少……說不得李傕、郭汜的麾下有人貪於明公的懸賞,念著不論生死、隻需誅殺李傕、郭汜,便得千金、封侯的重賞,會做下弑主的行徑來,借著李傕、郭汜的人頭,向明公討賞。”

韋康展望了一句,他對失卻了長安、竄逃而走的李傕、郭汜不以為意,認為李傕、郭汜就算不被張任、張繡、甘寧、婁發所率領的追兵追上誅殺,也會被二賊麾下的士卒心中的貪念所加害。

“元將說的極是。”張既認可了一句:“李郭二賊麾下大抵是涼州人,涼州士卒貪於財貨、不念忠義,是常有的事情……我記得昔日董卓的女婿牛輔,就是被下屬一個喚作支胡赤兒的士卒所殺,梟首送往了長安領賞,說不好李郭二賊的麾下此時已然謀劃著加害他們。”

“再而言之,以李傕、郭汜人神共憤的惡行和過往,天大地大,卻是無李傕、郭汜二賊的容身之處也。”韋康笑著補了一句,接著懷揣著對李傕、郭汜怨毒之意的他咬牙道了一聲:“你我可靜候李傕、郭汜的首級遞來,終有李傕、郭汜二賊的首級懸於長安城頭的時候。”

“如李傕、郭汜這兩個惡賊,當高懸城頭三日,示之以關中父老,方可解去我關中父老心中一二怨氣。”張既此刻目光略顯凶光,縱使是素日裡端正平和的他,在言及李傕、郭汜這兩個禍亂關中的惡賊時,多少會帶上一點切齒之意。

長安城外的蜀軍大營。

劉璋正接見著投效於他的關中諸將,如今站在他麵前的是侯選和斷了一臂的梁興,此外關中諸將之一的程銀,為李傕所殺的事情他已經知曉了。

“哀哉程卿,為二賊所害。”劉璋歎息了一聲,隻是他這一聲歎息,究竟是歎息程銀大勝前不幸亡故的命運,還是感歎程銀一死,他就不用和程銀虛以委蛇,所花費恩賞也就少上一份,就未可得知了。

“程卿即是為國而死,他的家人我當撫育之,隻是不知程卿的家人現在何處?”

侯選聞言,他立即拱手應答道:“稟明公,程君的家人,為李傕、郭汜所殺了。”

“可有幸存一二人乎?”劉璋追問了一句。

侯選神色落寞,他回答道:“程君家門不幸,程君的近支親屬卻是沒有遺類,唯有一二名遠支子侄尚存。”

“痛哉!”劉璋重重的歎息了一聲,這下好了,連撫恤的大頭都省下來了。

“即是如此,我當厚葬程卿,此外程卿的子侄雖是遠支,但我亦當撫恤恩賞。”

“明公仁德,世間無雙,想必程君在九泉之下,亦得瞑目也……某在此,代程君謝過明公。”侯選跪拜而下,替程銀向著劉璋致謝道。

劉璋揮了揮手,他示意侯選站起:“這是程卿應得的,哪裡需要謝上什麼。”

商談完了程銀的事情,劉璋撫慰起了侯選和梁興:“二卿能棄暗投明、迷途知返,亦是大功一件,待誅除李傕、郭汜二賊之後,我當一以恩賞……今者二卿可好生休整一二,兵事繁忙,戰事勞苦,我見二卿麵容枯槁,還需保重身體才是。”

失去了一條手臂,自知今生於軍旅之道無望的梁興,他如今什麼念頭都沒有了,隻願後半生做一富家翁足以,因而他隻單臂做拱手狀,跪拜而下向著劉璋致謝道:“多謝明公。”

而侯選一身完整,他則是念著向劉璋表個態度,於是他拱手言道:“明公,聽聞李傕、郭汜二賊遠遁,往北地郡而去,某願為擒殺李傕、郭汜二賊出一出力,還望明公俯允。”

“卿有此心足以,至於追擊誅除李傕、郭汜的事情,已經有人去辦了,卿還是好生休養一二。”劉璋婉拒了侯選的請求,他知道侯選並非真心要上趕著同李傕、郭汜廝殺,不過是客套的話罷了。

正如劉璋所料,侯選不過是表個忠誠的態度,是以在劉璋婉拒後,侯選不再多言,而是應了一聲諾。

接著撫慰一二句後,侯選和梁興告退而去。

劉璋目送二人離去後,他向著此刻趕赴中軍大帳的彭羕問道:“情況如何?”

這裡的情況,自然是指的李傕、郭汜遁逃的情況,兵曹彭羕立即做出了回答,將他收到的消息拋了出來:“李傕、郭汜二賊為張任、張繡兩位將軍所進逼,二賊驚慌之下,引軍襲取了黃白城,並入城據守。”

“張任、張繡兩位將軍麾下儘是騎卒,不便攻城,因而張任、張繡兩位將軍隻是引輕騎遊弋在黃白城周遭,不使李傕、郭汜二賊竄逃遠遁……此外甘寧、婁發等將遞來消息,言他們向黃白城而去了,算下路程,如今當是已經抵達了黃白城下,協助張任、張繡二位將軍圍困李傕、郭汜二賊。”

“大善。”劉璋撫掌讚了一句。

在得知李傕、郭汜被圍困在黃白城的消息後,劉璋迅速做出了應對措施,他任命主簿兼軍師中郎將荀攸管製長安城外的蜀軍大營,而他則領著萬餘人馬北上,向著黃白城而去。

黃白城。

李傕、郭汜麵容枯槁、形貌頹廢,立身於城頭之上,向著城外正在繞著城池挖掘壕溝、布置拒馬的蜀軍望去,看蜀軍的動作,這是打算將他們圍困在城內,不給他們一點生機。

“至多兩三日,蜀軍挖掘的壕溝、布置的拒馬,將會把整座黃白城徹底圍困起來。”郭汜道出了一句他的度算,這一句話他說的有氣無力。

李傕點了點頭,他的臉上泛著苦澀的味道,所謂英雄末路,不外如是,他這位涼州的豪傑,如今走到了一條死胡同裡,眼見著生機不存。

“不能放任蜀軍在城外自行其是,當需領兵出城,攻殺挖掘壕溝、布置拒馬的蜀兵。”李傕說出了他的應對之策,他決意掙紮一二。

“隻是今日我軍尚且處於奔走的勞苦之中,待到明日,士卒養精蓄銳一二後,我親領兵出城,同蜀軍大戰一場,壞了蜀軍的圍困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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