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荀攸的決斷(1 / 1)

第219章荀攸的決斷

荀適提溜著一雙如同黑葡萄的大眼睛,圓滾滾的腦袋左轉轉右轉轉,打量著成都少城的市肆和民居。

雖是少年老成,但荀適亦是少年心性不減,成都少城的市肆百工興盛、百業繁榮,街道兩側的店鋪無物不販,銅器、鐵器、陶器、漆器、馬車以及兵器等等,皆是工藝精湛、製作精良,自是吸引了荀適好奇的目光,令他的目光四處遊離不定,這裡看看那裡看看。

立身於荀適身側的荀攸,見到成都少城如此繁華和洽的一幕,不免心中多有感慨。自董卓造逆以來,天下分崩,宇內大亂,他的老家潁川兵寇橫行,災禍連年,這幾年來他是見慣了紛爭混亂,可眼下成都城卻是如此的祥和安寧,讓他有種少年時所見京師雒陽的感觸。

踏步在這成都少城內,但見市肆、民居、宅邸規劃井然、鱗次櫛比。市肆的道路寬廣,修建平整,一馬拖乘的斧車、帶帷蓋的輜車、運貨載人的棚車等等,不同大小的車輛頻繁往來。

“嗯?”

見到一輛四馬並行的軺車行來,荀攸不急不緩的將荀適牽到路旁,父子二人駐足於路旁,打算等軺車通過後再繼續行進。

這輛軺車並不是蠻橫的直接穿過道路,而是前有為官吏出行護衛的力役伍佰開道,清理出一條道路後前行,伍佰們亦不是氣焰囂張的清理道路,而是伸出手將行人請至路旁。

“是王長吏啊!平日裡倒是少見王長吏出巡,他這是要去哪?”一位販賣布匹的肥碩商販抬起頭看到軺車上的人後,向身側販賣陶器的瘦竹竿商販問上了一句。

“我又不是官府中人,如何知曉。”瘦竹竿商販搖了搖頭,接著給出了一個猜測:“或許是前往太守府吧,也可能出城散心吧。”

挺著個大肚子的布匹販子反駁了一句:“王長吏怎麼可能有時間出城散心,劉益州現在正在討伐米賊,這留守的一應事情,都是王長吏主持,不得忙個天昏地暗……依我看,應該是你前一個猜測,王長吏是前往太守府會見陳府君。”

當軺車行過荀攸身前時,從身邊商販討論言語中,得知了軺車主人的身份乃是益州的蕭何王商,因而荀攸饒有興趣的向著軺車上望去,打算察看一下王商的相貌風度如何。

隻見王商一臉清臒,不怎麼豐腴,為人有些消瘦,兩條寬眉和山羊般的胡子一絲不苟,打理的十分齊整,頭上沒有帶冠,而是用幅巾裹著,看上去不像是什麼益州重臣,反而像是一個教書的老儒生。

可就是一副儒士打扮的王商,在益州前往親征漢中的當下,手握蜀地的大權,出行之時,前有伍佰,後有隨從,更有甲士護衛左右,因此雖是王商看上去沒有什麼顯赫的地方,但派頭和氣勢已足,稱得上不怒自威。

荀攸身側的荀適眼神有一些迷離,如王商手握這般煊赫的權勢,何人不羨,但凡是個士人都會羨慕一二,少年的他更是不例外。

待軺車行經過後,荀適收回豔羨的目光,仰著頭向荀攸問道:“父親,這便是益州的蕭何嗎?”

荀攸點了點頭,想著給荀適的太史公書荀適沒有白讀:“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饟,不絕糧道,這位王長吏自然是劉益州的蕭何。”

“孩兒以後也要成為王長吏一般無二的人物。”荀適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遠遠的追逐起了擁簇王商的隊伍,直到王商的車馬被重新踏上道路中央的行人遮掩住,他方才收回了目光。

“我兒誌向非常。”荀攸點頭應和了一句,誇讚著荀適的誌向,但他的心底卻是搖了搖頭,作為一名成年人,且是受過社會磨礪的成年人,他自是知道,想成為如王商一樣的人物何其難也。

首先需要同王商一樣的才乾,能鎮撫蜀地,無有風波,其次更重要的是有益州牧劉璋一般的君主,能夠對王商親而信之,無有猶疑,天下有王商一樣才乾的人或許很多,但能如同王商一樣施展出自己才華的人卻是很少,若是沒有高皇帝,蕭何至死不過一刀筆吏爾。

個人的能力和君主的見重皆是不可或缺,才有可能如同王商一般無二,一念至此,荀攸心中發出了一聲歎息,不說荀適見到王商的顯赫,生出了追比的心態,他何嘗對王商沒有一二羨意。

荀攸撫了撫荀適的額頭,道了一聲:“走吧,且回酒舍,你今日該讀的書還未曾讀呢。”

回到酒舍後,荀適拿起竹簡溫習起了功課,荀攸亦是拿起一卷竹簡陪同在了荀適的身旁,但荀攸的心思並沒有在手中的竹簡文字上,而是沉思了起來。

自荊州入蜀的荀攸,打著投效劉璋的想法,但是在未曾見到劉璋前,隻是聽聞過劉璋一些事跡的他,心裡多少有些猶疑,不敢確信下來劉璋就是他所追尋的明主。

就像他的叔叔荀彧一樣,先是同荀諶一起投效了袁紹,但是察覺到袁紹非是明主後,返身投效到了他認為有命世之才的曹操帳下任事,可見明主難尋難覓。

而今在領略了一番蜀地的風土,以及踏入成都城,更為詳細的知道了劉璋去歲出任益州牧的所作所為後,荀攸有了決斷,他決心留在益州,於劉璋帳下任事。

就荀攸現在的了解,一則益州牧劉璋能置王商為長吏,將國事儘皆交付王商,沒有任何的疑心,可見劉璋是個能推心置腹的人,二則劉璋提拔人才,不以出身為要,隻要有才乾,縱使是寒門,亦是大力提拔,可見劉璋是唯才是舉的品性,三則劉璋平定巴郡、討定南中,所過之處沒有大肆殺戮,能放過的就網開一麵,而且先叛後降如梁平縣令盛道,劉璋是令盛道繼續擔任梁平縣令,被擒後降的南中豪族孟氏的族長孟儀,被任命為了雲南縣的縣長,可見劉璋是個寬厚仁德之人。

‘劉益州如此德行,兼有文武之才,當為我荀攸之主。’荀攸下定了決心。

此外促使荀攸下定決心的還有一條,如今荀諶在冀州袁紹帳下任職,荀彧在兗州曹操帳下任職,荀氏這隻狡兔已經有了兩個洞窟,荀攸覺得他也用不著去冀州和兗州,去做錦上添花的勾當,何不如投效到益州牧劉璋帳下,給荀氏挖上第三個洞窟。

天下紛亂不休,時局動蕩不安,這種情況下,荀氏多方下注,儘量將雞蛋均到每個可能成事的籃子裡,如此一來,不管最後天下為何人所得,荀氏都可以於其中大放光彩。

主意已定的荀攸,現下卻是還有一點難處,那就是益州牧劉璋會不會賞識於他,儘管自認才乾卓越,機靈敏捷,但王八對綠豆,他和劉璋能否互相看上眼,這種事情很難說。

再者劉璋現下正在漢中陽平關前,對蜀地情形不怎麼了解的荀攸自覺現在就算跑到陽平關前劉璋處去投效,隻怕一時難以做出什麼助力,給出什麼成績。

斟酌了片刻後,荀攸有了個想法,他打算先到長吏王商處遞上名刺,王商有懿德高名,荊州之士如荊州牧劉表、大儒宋忠都對王商很是欽服,其次王商好提攜士彥,為劉璋招攬才士。荀攸覺得現下也不用東奔西跑,到陽平關處麵見劉璋,不如先到王商處顯露下才華,拿到王商的薦信,如此可以鋪墊一番,為他和劉璋友好會麵打下基礎。

——

荊州,襄陽。

襄陽的官寺之內,荊州牧劉表很是愜意,荊楚之地四方沒有擾攘,對於想自守的他來說是再好不過,而且現下他說不得還能開疆拓土一番。

作為益州的盟友,劉表此前向益州連番發去了多封文書,言明荊州打算從漢中東麵發兵威脅張魯,幫助劉璋拿下漢中。

當然劉表誌不在此,他沒有什麼真心誠意,想著去幫助劉璋拿下漢中,他是貪圖漢中郡治下的西城、上庸之地。

西城、上庸為無主之地,米賊張魯不能掌控。若是等後麵劉璋拿下漢中,順漢水而下,西城、上庸毋庸置疑會成為劉璋的領土,對荊州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因此劉表想著趁劉璋攻打漢中的時機,用著襄助劉璋的說法,偷摸著將西城、上庸置為荊州的郡縣。

念及於此,劉表向下席發出垂詢:“彆駕,蔡瑁、張允如今到了何處。”

劉先斟酌了一下,朗聲回應道:“稟使君,根據蔡、張二位遞回來的文書以及路程考慮,現在當是已經到了房陵縣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劉表連著道了兩個好字。

劉表自覺派遣蔡瑁、張允去攻打西城、上庸,乃是他所謀劃的一件極佳的事情,一來蔡瑁、張允是有些文武之才,對兵事是了然的,二來蔡瑁是他的小舅子,張允是他的外甥,都是他的親近之人。讓蔡瑁、張允去為荊州建功立業,給自家人以功勳,不用擔心二人立功後如同外人一般跋扈難製。

隻是這裡劉表還有一個疑慮:“西城、上庸之地,為豪強申氏所把控,以彆駕之見,申氏是否為蔡瑁、張允之敵。”

“申氏所據西城、上庸,戶口即少,土地惡劣,擁有的甲士之數,自是不如蔡、張所統荊州大眾……所慮無非是西城、上庸地勢起伏,山難路遠,這點還需蔡、張二位小心為上,不要中了申氏的埋伏為好。”劉先拱手應道,在他的觀點裡,申氏不是蔡瑁、張允的敵手,所要考慮的就是申氏出陰招了。

劉表聞言點了點頭,江東猛虎孫堅何等豪傑,昔日將他圍困於襄陽,自家差點掛在了孫堅手上,可黃祖設伏,竟是輕易的了結了孫堅,這一點他可印象太過深刻了:“即刻發文,令蔡瑁、張允二將穩重行事,小心為上……劉季玉攻打漢中,陽平關天險也,沒有一年半載難出結果,我們可以慢慢拿下西城、上庸,令蔡瑁、張允二將不必心急於一時,萬分小心申氏陰謀設伏。”

“諾。”劉先應了一聲,而後下去斟酌了起了發給蔡瑁、張允的文書。

——

房陵縣。

房陵縣長蒯祺領著房陵縣的文武大小官吏,遠遠的出了城,歡迎著來到房陵縣的蔡瑁、張允二人。

“蔡中郎將、張校尉,祺望二君如同旱苗望甘露也。”蒯祺拱手向著蔡瑁、張允施禮道,並真心誠意的恭維了一句。

原本得以出任房陵縣長,心頭歡喜的蒯祺,自從到了房陵後,才知曉房陵實乃險山惡水,非是良土,盜寇縱橫山野,亂兵四處劫掠,更兼西城、上庸的豪強申氏自認房陵乃是申氏的舊地,且房陵乃是漢中治下的縣城,不是荊州治下的土地,怎麼也容不得荊州占據房陵,因而申氏對他是虎視眈眈,隻是申氏顧慮著荊州勢大,不敢發兵來攻打他,但就算如此,也讓蒯祺時時感覺芒刺在背。

擔著這房陵縣的縣長,蒯祺是每天備受煎熬,無日不想著回到襄陽的溫柔鄉。可是一來他受著叔叔蒯越的重托,二來作為蒯氏子弟他不能丟這個臉,因此他隻能在房陵熬一天是一天。

可現下好了,蔡瑁、張允領著大軍前來,打著襄助劉璋平定漢中米賊張魯的旗號,意圖拿下西城、上庸之地,這叫蒯祺如何的不歡喜,若是解決了豪強申氏,吞並了西城、上庸,自無意外的,西城、上庸想必是歸他治下,而且從他叔叔蒯越遞來的書信中他得知劉表有將西城、上庸、房陵置為一郡的想法,到時候,他說不得能為一兩千石,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因而蒯祺對蔡瑁、張允的態度甚是禮敬,當然除卻蔡瑁、張允是來為他解決申氏一事,蔡瑁、張允的身份亦不容得他小覷,畢竟蔡瑁乃是劉表的小舅子,張允乃是劉表的外甥,他蒯氏雖然是劉表的親信重臣,但親疏有彆,在劉表心目中的地位,隻怕是比不上蔡瑁、張允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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