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劉璋的話一說出口,孟儀的臉上露出了驚色,益州郡太守高頤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色,在場的吳懿、彭羕、張裔等紛紛麵色上露出了驚色。
這些人都是聰明人,說上一句飽讀詩書不為過,更兼都是人情練達的人物,自然是知曉了劉璋話裡的深意,劉璋話裡透露著並不打算誅殺孟儀的意思,這未免過於寬仁了,比之昔日宋襄公還要仁義,對於孟儀這等叛而後降的賊子,通常情況下君主都是殺之而後快,斷不會留孟儀於人世上。
益州郡太守高頤胸中長舒了一口氣,說實話他不太想見到孟儀這位好友身受刀斧之刑,因一時糊塗而遭受殺戮,同時孟氏身為南中大族,在叟、夷中頗有威信,若是孟氏慘遭屠戮,益州郡的叟夷恐會驚駭失常,做出些悖逆叛亂的舉動。
吳懿皺起了眉頭,傳承於孔夫子的教誨,仁德是好的,可仁德過了頭,不免會顯得有些迂腐,像是不知變通、一味隻講仁的顢頇老夫子一樣。孟儀犯下的罪是夷三族的謀逆大罪,就這樣輕飄飄的放過孟儀,隻怕有些不妥。
不過吳懿沒有出列勸諫,他打算私底下勸說下劉璋,他知曉他的這位明公是存了施以仁德,降服孟儀這位南中大族族長的心思,現下的場麵,不好出列破壞當前和洽的氣氛。
生平傲氣無比,但頗具才學的彭羕,眼珠子滴溜一轉,麵對劉璋欲展現仁德的景象,他移動腳步,出列對著上首的劉璋拱手問道:“明公是打算赦免孟氏的罪過嗎?”
“是的,孟君不過是一時糊塗犯下的過錯,如今悔恨已是昭然,再有孟君父慈子孝,我甚憫之,現在南中已經大略平定下來了,不宜再生殺戮,恐有失人和。”劉璋說出了幾條關於赦免孟儀的原因。
事實上,這些不過是托詞而已,劉璋真實欲赦免孟儀的原因,和曆史上諸葛亮連續七次擒住孟獲,沒有殺死孟獲,而是一意降服孟獲的心思一樣,都是打著降服孟氏這個在叟夷中威望頗高的大族,依靠孟氏的威望去向叟夷征收賦稅,同時依靠孟氏去安定南中,孟氏在叟夷中響亮的招牌,才是孟氏得以存活下來的緣故。
如越嶲郡夷王高遠、益州郡雍氏,這些無用之人,劉璋才不會同對待孟氏一般,有所法外開恩。
彭羕聞言眉目一瞪,麵色變得堅定無比,他化生為一名直諫的剛臣,宣言道:“萬萬不可,明公,孟儀此獠所犯之罪,那是夷三族的謀逆大罪,豈能如此輕易放過,若是就這樣輕易的放過孟儀,以後有人欲行謀逆,隻怕無有畏懼之心,此乃亂命也,還請明公收回成命。”
原本聽到劉璋寬宥的話語,心境飛上了天堂的孟儀和孟節、孟獲父子三人,此刻聽到彭羕的話,頓感如墜冰窟,一顆心寒冷不已,又感如在三伏天的毒辣日頭下暴曬一般,背上冒出冷涔涔的汗水。
孟氏父子三人不免有些心意不定,三人間或略微抬起頭,偷瞄起劉璋的臉色,隻見劉璋若有所思,一副未曾下定決心的模樣,這不由讓孟氏父子三人身體微微顫栗了起來。
但孟氏父子三人全然不知道,劉璋心裡卻是在打量著彭羕,他沒想到彭羕這麼識趣,竟是站了出來扮起了黑臉,給他赦免孟氏的行為提分不少,讓孟氏對他的感恩之心拉滿。
劉璋在心裡給彭羕記上了一筆功勞,而後他緩緩對彭羕說道:“永年所言,璋記錄在心,隻是我主意已定,孟氏父子三人,具當免刑,若是下次再有亂臣賊子作亂,當無例外。”
先是確認了自己的權威,劉璋繼續保持著赦免孟氏的決定,接著他做出一副忠言順耳的模樣,同時給了彭羕一個麵子,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明公仁德無雙,羕甚為歎服,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依律,多有用金銀財貨贖罪的條例,雖然謀反大逆不在這些條例中,但既然明公法外開恩,赦免了孟氏的死罪,當讓孟氏以財貨贖罪。”
彭羕麵對劉璋的話,自然沒有異議,但他決定再多多扮演一次黑臉,他在劉璋赦免孟儀的死罪後,更換了對孟儀的稱呼,向劉璋建議道。
“孟君既然前次聲稱,官府欲征收烏狗三百頭,膺前儘黑,蟎腦三鬥,斫木構三丈者三千枚,那就由孟君去征收這些東西以贖己罪,不過想來這些東西難以征收齊備,今番稍稍減去些,就烏狗一百頭,不用烏狗胸前的毛都是黑的,蟎腦的話一鬥,斫木構一丈者一千枚。”
‘真是個小機靈鬼。’劉璋讚了彭羕一句,彭羕的話是他的本意,留著孟氏的性命,向叟夷征收賦稅,由彭羕開口建議,用不著他這位明公直接開口,是再好不過的了。
劉璋露出一副開明納諫的樣子,似是接受了彭羕的建議,但他沒有說話,而是目視跪拜在下位的孟儀。
孟儀和劉璋飄忽的眼神對上,不待劉璋開口,為了保全身家性命的他,立馬開口,和彭羕一般,改變了對劉璋的稱呼:“得蒙明公赦免死罪,今當略儘心意,彭君所言,甚是在理,儀願為明公征得烏狗一百頭,蟎腦一鬥,斫木構一丈者一千枚,另外再加金五百,銀一千。”
為了避免劉璋改變想法,孟儀對彭羕所提出的條件全盤接受,並加上了金五百、銀一千,掏空孟氏的家底,換取孟氏這次的平安過關,他是個識時務的人,知道錢財不過身外之物,眼下最要緊的是孟氏的傳承不能斷在自家的手裡,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孟儀的好友高頤在這大局略定的時候,開口道:“明公,孟君心意可鑒,其人實已痛改前非,寬宥孟君一事,一則顯明公之仁德,播於南中之地,二則孟氏得免夷族,傳於其他俯逆雍氏的叟夷、豪族耳中,彼輩固懷僥幸之心,牽牛獻馬前來,如孟氏一般以贖罪愆。如此一來,南中可大定也。”
聞言劉璋點了點頭,映射到孟儀的眼中,讓孟儀頓感踏入暮春三月的時節,南中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一股慶幸、喜悅和感恩複雜情感湧上心頭,他此刻隻想抱著孟節、孟獲二人,痛哭一場,不想今日父子三人竟能逃脫生天,免於刀斧之刑。
“那就這麼定了,寬宥孟氏之罪,以財貨贖其罪愆。”劉璋起身,給出了最終判決。
下午,劉璋沒有召集群臣,而是單獨召見了一個人-益州郡建伶縣縣令爨習,同時也是南中大族爨氏的族長。
爨習年歲看起來三十有餘,一頭依舊烏黑靚麗的頭發用巾幘包裹的極整齊,巾幘上加戴進賢冠。他的兩腮沒有什麼毛發,下巴處留有短須,短須修剪的頗是美觀。
這位益州郡大族爨氏的族長,為了在麵見劉璋這位益州牧時留下好印象,稱得上好好修理了一番容貌,也整頓了一下個人形象。
爨習踏入會客廳後,第一時間向劉璋見禮,一舉一動甚為規矩,就算是再挑剔的禮儀官,隻怕是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見禮後的爨習被劉璋招呼著入座,爨習入座後,先是向著劉璋致歉道:“明公,前番雍氏謀逆之時,多有書信於我,欲邀請我爨氏一並謀逆,當時習考慮到建伶縣兵微將弱,不能與雍氏抗衡,故而當時我與雍氏虛與委蛇,未能起兵討賊,還請明公責罰一二。”
關於爨氏和雍氏在雍氏謀逆期間,交通往來一事,爨習收到了他的侄子李恢的書信,李恢說劉璋對此事並不介意,讓他安心就是。
但現下麵見劉璋的時候,爨習將這件李恢敘述過的事情重新提了出來,一方麵是建伶當家做主的是他,他需要表達自己忠誠的心意,同時將爨氏忠誠的心意拿到麵上來,另一方麵他保不齊劉璋在李恢稟告時,麵上沒說什麼,但心裡會有芥蒂,所以他需要確認一下劉璋的態度。
聽到這件李恢提過的事情,被爨習再次提起,重複詢問起了自家的態度。劉璋麵帶微笑搖了搖頭:“此事爨君的侄子李恢已經言明過了,爨君能不俯逆雍氏,便是有功之臣,至於交接雍氏一事,兵法雲:‘兵者,詭道也。’爨君用計保全建伶一縣,豈能稱得上有過,這是大大的功勞才是。”
對於南中叛亂時出現的三類人,一類如益州郡太守高頤、牂牁郡太守景毅一樣堅定反抗叛軍,一類如爨習一般和雍氏虛與委蛇,未曾俯逆,再有一類就是如孟氏一般俯逆雍氏,實實在在的謀逆。
這三類人像是孟氏,反叛後悔恨,劉璋尚且能原諒,爨氏和雍氏虛與委蛇就算不上什麼罪過了,更何況他認為這是一種計謀,是爨習智慧的體現。
聞言爨習避席拜謝道:“明公寬仁,習深感厚恩。”
劉璋可以輕飄飄的略過這件事,但爨習作為劉璋治下之人,得表明自己的態度,因此他隆重的感謝劉璋。
看著拜謝的爨習,劉璋問起了一件事情:“爨君,聽聞南中爨氏乃是河東班氏之後,和班超、班固乃是同族。”
其實劉璋也不算聽聞,他是知道這件爨氏傳承的內情的,河東班氏由於班固編撰《漢書》、班超投筆從戎重開西域,漢章帝特敕封其家族食采於爨地,其後裔子孫中有以封邑名稱為姓氏者,稱爨氏,世代相傳,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爨氏就遷徙到了南中地區,這件事在爨氏後來立的《爨龍顏碑》上的碑文有記載相關詳情。
拜謝後入席的爨習嘴角露出一絲不經意的微笑,出身河東班氏,對他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榮耀,他肯定了劉璋的話:“不想明公竟是知道一點爨氏的內情,爨氏的確是出自河東班氏,隻是我等以封邑爨地為名,故而未曾續姓班氏。”
“不愧是河東班氏之後,爨君行事有勇有謀,雍氏亦不得壓製爾等一二。”劉璋讚歎了一句,反正漂亮話不值錢,他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誇讚爨習:“更兼忠義可嘉,今番爨君能守節不二,是有功之人,待永昌郡丞呂昌到後,一並序錄功勞,嘉以獎賞。”
爨習聞言心中大喜,但麵上儘力壓製著喜色,不敢露出一二,怕被劉璋看做淺薄之人,他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儘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避席向劉璋謙虛道:“明公言重,習為建伶令,所行不過是儘了保境安民的職責,何來功勞可言,明公如此誇耀,習甚是慚愧。”
劉璋不免又推崇一番爨習,兩人聊上了一會關於河東班氏的事情,最後會談以和洽的氣氛結束了。
深夜,劉璋回顧這段時間來的所言所行,先是赦免孟氏,又拉攏爨氏,說到底,他在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然後為了做兩件事。
一件是將南中打造成他的後勤基地,他需要漢嘉郡的金,朱提郡的銀,南中的耕牛、戰馬、犀革、丹漆等物,他想讓南中如曆史上在蜀漢的治下一樣,軍資所出,蜀漢國以富饒,為他日後征戰天下,打下一個良好的大後方。
一件是用夏變夷,以蚩尤為叟夷的信仰,把南中之地納入華夏體係,早日將南中打造成漢人的基本盤,擴大漢民族的生存空間,他很是看重漢人在邊緣地帶的生存空間。
思索到這裡的劉璋攤開了一副布帛畫卷,畫卷上麵卻不是什麼山林丘壑、花鳥蟲魚,而是一條條彎曲且鬥折的線條,同時有精美的漢隸文字描繪在這張畫卷上。
從畫卷左上往下,文字依次是漢嘉郡、越嶲郡,畫卷中間往下是朱提郡、益州郡,最右側為牂牁郡,畫卷下橫抵畫卷兩端,同時也是最大的一個郡為永昌郡。
劉璋提筆在越嶲郡和永昌郡中間加上一個‘雲南郡’,又在牂牁郡下方添上了個‘興古郡’,最後思索半刻的他,將益州郡的文字劃去,改為了‘建寧郡’。
盯著這幅南中地圖,劉璋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如此一來,南中七郡齊活了。
如果各位讀者大大沒有意見的話,下周太歲找下編輯,看看能不能將作品名改為三國:季漢劉璋,拉一波三國的流量,多混一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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