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春秋之風
“夷人大種曰‘昆’,小種曰‘叟’。皆曲頭木耳,環鐵裹結,無大侯王,如汶山郡、蜀郡屬國的叟夷。”
講解完南中過往曆史的楊洪,向著劉璋開始講解起了南中的地理人情。
“南中叟夷中狡黠能言的人,被稱作耆老,通常情況下耆老會被擁立為一族之長,主持叟夷部落中的大小事宜。”
“耆老判決部落中的糾紛喜歡用打比喻的方式來處理,這些比喻的例句是叟夷祖祖輩輩中口頭相傳下來,雖然沒有用文字記錄,但傳承卻是沒有斷過。”
“傳承的久了,這些比喻的例句顯得尤為珍貴,被奉為夷經,叟夷間有矛盾衝突,都通過在夷經中找案例來處理。”
“南中之地,漢人少,叟夷多,叟夷們喜歡用夷經,漢人入鄉隨俗,言語間也大多引用夷經中的句段,以便和叟夷辯爭,也因此南中漢人對儒家典籍不怎麼看重。”
‘華夏入夷狄則夷狄之,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劉璋聽到楊洪的話,想起了這一句經典的諺語。
其實論起製度優劣,生產力先進程度,南中的叟夷遠遠比不上漢人,按理說叟夷應該向漢人學習,效仿漢人的生活方式。
但南中這個地方,叟夷的人數大大的超過了漢人的人口,並且漢人的武力並不足以碾壓叟夷,於是南中漢人出現了叟夷化的傾向。
通俗點來講,南中的漢人就像一滴墨水,如果南中的叟夷隻是一杯水的話,一滴墨水足以將叟夷染黑。
隻是當前南中的叟夷是一片池塘,隻憑一滴墨水,怎麼也染不黑叟夷這片池塘,反而墨水被不斷稀釋,失去了原本的墨色。
“南中大種的叟夷一般會建一祖廟,名曰“家鬼”。四時殺牛宰馬享祭,名為“卜鬼”。每年常以蜀人並外鄉之人祭之。若人患病,不肯服藥,隻禱師巫,名為“藥鬼”。其處無刑法,但犯罪即斬。”楊洪不待思慮的繼續講解著南中的地理人情。
“有女長成,卻於溪中沐浴,男女自相混淆,任其自配,父母不禁,名為學藝。年歲雨水均調,則種稻穀;倘若不熟,殺蛇為羹,煮象為飯。每方隅之中,上戶號曰“洞主”,次曰“酋長”。”
‘男女自相混淆,任其自配,父母不禁,名為學藝。’楊洪講的通俗易懂,劉璋自然是一聽就明白了,這不就是銀趴嗎。
他來了興趣,對這趟南中之旅有了些異樣的悸動,當然他並不是要參加銀趴,而是要去熟悉南中的地理人情,隻有對南中的地理人情深入了解,他才能更好的處理南中叟夷不時叛亂的問題。
“這群叟夷倒頗有春秋之風。”張裔插了一句話,語氣輕快無比。
他的這句話一出口,頓時在場的氛圍活躍了起來,一群人或是為人端重的,隻是麵上微微一笑,或是為人輕佻的,已然是捧腹大笑了起來。
‘春秋之風。’劉璋麵上露出淺淺的一笑,對於張裔講的隱晦笑話,他多少是懂的。
春秋戰國時代的漢人風氣開放,有野外自由結合的習俗:幕天席地,人與大自然完全融為一體。
那位被稱作萬世師表的孔夫子,在司馬遷寫的《史記》中有記載,孔子的父親叫孔紇,母親姓顏,兩個人‘野合而生孔子’。
哪怕是到了漢代,也還有些地方有野合的風俗,劉璋的前世曾經看過蜀地成都附近出土的漢墓畫像磚石,上麵有不少是表現男女野合的畫麵。
從畫麵上看,當是三月春暖花開的時節,成雙成對的青年男女會攜手步入鬱鬱蔥蔥的桑樹叢中,將衣服儘除拋置竹籃內,然後在小樹林裡縱情求歡。
——
安上縣。
在旄牛夷王狼譚的親衛參加進戰鬥後,婁發的一方的軍陣稍稍有些吃力的樣子,向後退卻了一兩步,但也隻限於一兩步,婁發部曲的軍陣還是穩穩當當的在不斷收割旄牛夷的性命,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看著在自家軍陣前,悍不畏死的揮舞著短兵,不間斷的衝擊自家軍陣的叟夷,婁發麵色如常,沒有絲毫的擔憂。
兩軍相爭不是市集上的兩個匹夫鬥毆,靠個人武勇就可以壓倒敵方,拿下對決的勝利。
兩軍相爭,想要拿下勝利,需要的是嚴明的紀律,成型的陣法,烏合之眾縱使有萬人,也抵不過精銳的士卒千人。
婁發拿起手中的弓箭,閒庭信步般在中軍處搭弓射箭,憑借著精妙的箭術,每一發弓矢的發出,他都能拿到一名凶悍叟夷的性命,緩解自家部曲的壓力。
在對麵的旄牛夷王狼譚一雙濃密的眉毛隨著局勢的變化,愈發的扭曲了起來,如同一團麻花一般。
他心知肚明,眼下的他沒有任何的機會去擊破婁發的軍陣,拿下這場戰爭的勝利了。
儘管他派出了他手下最精銳的兒郎去衝擊婁發的軍陣,但在部落戰爭中大顯身手的這些兒郎,麵對嚴絲合縫的漢人軍陣,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做些什麼,隻能盲目的對著長矛去衝鋒,最終斷送自家的性命。
‘那是什麼。’騎在較為高大的南中馬上的狼譚注意到了安上縣後方揚起的灰塵,並且這團灰塵在不斷的向著戰場席卷而來。
眯著眼睛打量一陣後的狼譚確定了,那團灰塵是一支風塵仆仆的軍隊。
他和身側的高定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神深處都蘊含著不安的情緒,一支從安上縣後方趕來的軍隊,百分之百沒有疑問,肯定是從僰道縣趕來的。
是敵人的援軍。
‘一群廢物。’狼譚先是心底咒罵了一聲,他派了幾名斥候到安上縣的後方查探消息,以防敵人的援軍突然到來,但現在看他派出的那幾名斥候並沒有完成他們的任務,如今敵人的援軍都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了,他派出的幾個人卻沒有半點消息傳回來,人影都不見一個。
‘得撤了,不能再待下去了。’咒罵完派遣出去的斥候,狼譚的心中立即生出了一個離開的念頭,這次死了不少兒郎,既沒有拿下婁發的人頭,也沒有奪得安上縣,就這樣離去,對於他這位夷王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但不管他心中有多少不甘存在,在敵人援軍不斷接近的時候,再和婁發的軍陣攪合在一起,是一件極為不理智的做法,這時候不儘快脫離戰鬥,隻怕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兄弟們,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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