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瀚花了很長時間來搞清楚邦邦的行動意圖。儘管∈對邦邦的大腦結構虎視眈眈,那畢竟還需要通過船副的許可。邦邦在寂靜號上享受了足夠長的安全時間,因此也基本學會了聯盟的文字和語法。那不能說很充分,但奧荷特卻恰好能補足他所缺乏的部分。
據羅彬瀚所知,邦邦所嘗試閱讀的頭兩項文本,即是它所擁有的兩項白塔商品。除了《新手約會完全指南》以外,他們如今也已知道邦邦的另一項購買物究竟是什麼。在那些已被消耗完的材料和用途不明的種子間附加著這樣一張說明紙條:
自選手工零件組合(免包裝袋版)。隻提供最基礎的素材,讓你親自動手拯救世界!每一項材料的數量都是剛剛好,完美挑戰你的技藝熟練度!
令:如果不幸失敗,可將附贈種子刻上姓名並撒於墳前,以便後續人員通過花瓣紋路來定位和區分你的遺體。
當羅彬瀚看到這張紙條時,邦邦已經在奧荷特的幫助下掌握了閱讀技能。他們同時盯著種子發出驚歎。羅彬瀚說:“啥缺德玩意兒!”然後他聽到邦邦說:“這真是太神奇了!”
羅彬瀚開始重新考慮是否要繼續和邦邦保持往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認“自選手工零件組合”是目前為止他們從“可能性百貨商品目錄終端機”上得到的最有用的東西。他倒很願意知道宇普西隆買了什麼,然而這是個連黑星路弗都無法提供的答案。在他們漫長而友善的交流中,路弗為他展示了一個十分陌生的宇普西隆的形象:臉色鐵青而神情僵硬,雙眼中怒火積蘊,仿佛正為某事而進行著劇烈的思想鬥爭。在這形象的右手緊攥著一個漆黑的環狀物。
那是件羅彬瀚從未見過的武器,道具,又或者某種器械裝置。他試過從路弗口中打聽出它的來路,黑星卻從未給他一個明確清楚的答案。羅彬瀚隻能姑且推定這連莫莫羅也無法認出的奇怪物件並非黑星憑空捏造,不是宇普西隆過去經常持有的。那就是他從販售機中購買的商品。
它有何種宇普西隆所需要的功能?又或者隻是某種無法控製的隨機產物?不管怎樣,既然宇普西隆一直拿著它,羅彬瀚便相信那東西是有用處的——那是某種用來對付矮星客的物件。
他們本可以有更大的可能去弄清楚那東西的作用,如果不是荊璜劈了那台白塔販售機,沒準他們也能讓莫莫羅買出類似的東西。可對此荊璜一點也沒表現出歉疚,而是堅稱那機器毫無幫助。他對羅彬瀚宣布:“運數的改變是一時的。不管這些東西看起來怎麼花裡胡哨,最後也會回到最初的平衡上,充其量是過程有一點改變而已。沉迷於那種東西有害無益,扔了算了。”
羅彬瀚沒法證明運氣是否將實現自我平衡,但仍然很質疑荊璜的這套說法。他也有一個有力的依據能夠支持自己的質疑,那就是邦邦的“自選手工零件組合”。倘若這位遠方客人沒能從販售機中得到這份維修材料,邦邦顯然也會重蹈芬拉坦的複轍,而現在他卻能完完整整地待在寂靜號上。這難道不是某種運氣的提升嗎?難道“自選手工零件組合”還能重新將這份運氣奪走?
他想不出這事兒怎麼可能發生。而相比之下,邦邦的另一樣所有物倒是沒啥爭議,《新手約會完全指南》的下方還附加著一行小標題:從入門到分手——如果這不是販售機的又一個沒品笑話,那隻能證明這書將在湊成一對後又重新把他們拆散。擁有,然後失去,以此維持荊璜口中的“平衡”。
這個理論會是正確的嗎?羅彬瀚暗地裡頗想驗證這一點,為此而不動聲色地關注著邦邦和雅萊麗伽。可遺憾的是這兩位毫無進展,邦邦最大的興趣似乎就是把雅萊麗伽當做某種童話仙子來欣賞,而羅彬瀚也做了他身為外人所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努力:他研究了一下邦邦的體外生殖器究竟在哪兒——實在沒找到。
他隻好認為自己的陰謀破產了,並暫時打消了對那本書的主意。而鑒於他和荊璜購買的三樣商品是如此肉眼可見地無用,扔掉白塔販售機似乎也顯得並非什麼浪費之舉,充其量是一種斷舍離式的空間收納。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當邦邦將《新手約會完全指南》放到羅彬瀚麵前時,羅彬瀚不得不慎重地考慮荊璜的那套運數理論,以及這艘船上可沒幾個女士。如果他在指南上得到一個推薦人選,不論選誰都是一場災難。
他盯一會兒指南,又盯一會兒邦邦,再盯一會兒指南。
“為啥給我?”他問道。
“噢,我不擅長寫你們的文字。”邦邦說,“你們這兒沒有氣感筆。可如果不用你們的文字,我沒法肯定這到底能不能起效果。”
他衝羅彬瀚抬起一隻前肢。在那肢體末端有著兩個可裂開的蹄狀組織,能幫助邦邦夾起一些物體。當這兩個蹄子打開時內側則會露出一個細長的氣孔,以供邦邦吸起一些輕薄而難以抓握的材料。那在羅彬瀚看來相當不靈活,可邦邦卻堅持那在實際上相當好用。他覺得羅彬瀚在每隻手掌上都得操作五根棒子未免太複雜了,況且撿起顆粒物時還非常容易漏。
不管怎樣,書寫困難是一個理由,可還不能完全說服羅彬瀚。他沒忘記即便是邦邦的一個蹄印也讓指南產生了反饋,而他個人是完全不想去招惹雅萊麗伽的。
邦邦緊跟著提出了他的第二項理由。
“我覺得你更能見到效果。”它用蹄子摩擦著自己的脖子說。
“啥?”
“你看起來更能交際。”邦邦解釋說,“那會讓成功率高點,對吧?而且你和那個紅色的女孩關係很好——”
“他男的。”羅彬瀚心如止水地說。他已經糾正了邦邦好幾次,但對方還是經常用毛發長度來判斷性彆。羅彬瀚隻能猜測那和邦邦的生殖器沒有體外部分有關。
邦邦捂住了眼睛:“還有那個,我是說,那個變成光但不是光信徒的——”
“他也男的。”羅彬瀚沉著說,“還有那個經常在空中變來變去的。算男的。那個頭上長角的是一很可怕的女的。還有一個黃毛丫頭,跟她好上你等著吃牢飯吧。”
邦邦看起來大失所望,他在重振精神後說:“好吧,那接下來我們討論一下男性的可行性……”
羅彬瀚立刻製止了邦邦的科學暢想。他告訴對方如果他們非得研究,那他還寧願是雅萊麗伽。因為雅萊麗伽分手經驗豐富,一般沒多大痛苦,除了那個把她惹毛的。
“我覺得你都可以試試。”邦邦說,“我是說,對象是誰不重要,我們隻是想看看這本書的效果,對吧?而且它還不一定起效。我看它對我就沒什麼效果。”
羅彬瀚對他這種輕浮的態度十分唾棄,並表示自己絕不會背刺寂靜號上的任何一人。可邦邦的堅持遠超他的想象。他一次次地來找羅彬瀚,直到羅彬瀚開始懷疑邦邦是否真如表麵看上去那麼無害。但在上百個小時的船內幽閉後他也終於開始感到情緒焦躁,急需某種事項來轉移注意力。他又仔細想了想荊璜的保證:從販售機裡得到的東西全是白給,最終毫無結果。
毫無結果。那聽起來再好不過。況且那本書已被證實沒有任何精神催眠的效果,無法乾擾羅彬瀚憑自己意願下的任何決定。那也給羅彬瀚增添了更多的安全感。終於在某次邦邦前來遊說時他動搖了。
“拿來吧。”羅彬瀚說。他接過指南,又找來隻可擦除的筆,開始填寫那張表格。當他第一次將筆尖落在姓名欄上時,他發現邦邦留下的那個蹄印迅速地淡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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