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尾把手按在自己的腹部。三分鐘前那裡有一道觸目心驚的撕裂傷,羅彬瀚甚至還幫他從傷口血肉裡捉出了幾隻灰蟲。而隨著時間流逝,那裡竟肉眼可見地愈合起來。
“我們這一族的身體素質通常都不錯。”他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然後挪動身體,讓自己儘可能均勻地烤到火。
在他們身旁是一堵自地下兩米開始燃燒的火牆。它環繞中間的三人,在冰麵下融化出大致呈現圓形的寬闊隔離帶,頂端則高出地麵半米左右。由於影網就埋伏在冰下十公分左右的位置,這由十二個“仙子火焰”法術組成的防護罩暫時將它們隔絕在了外部。
剛開始時他們尚且驚魂未定,一起靠在火圈內觀察外頭的影子,確認它是否真的無法脫離地麵,又或者從更深的地方鑽過來。結果看來它似乎並沒有那麼“聰明”,觸碰到仙子火焰後,影網沒有改道而行,隻是不斷朝火中湧出蟲子。羅彬瀚在頭盔裡麵聞不到氣味,但從霜尾的表現估計現在火堆裡肉香撲鼻。
一旦得到喘息,霜尾的傷勢就開始迅速好轉,根本不需要藍鵲的幫忙。但他緊跟著也解釋說這隻是表麵現象。這顆星球上並無月亮,因而他無法汲取陰性之光來補充自己的精力。
羅彬瀚沒時間打聽他和月亮的關係,而是急切地問起他和菲娜為何會出現在此地。如果荊璜或雅萊麗伽回到小屋後發現了異常,那麼他們顯然應該親自過來尋找自己,而非委托給霜尾一個外人。
“事實上,我們還沒發現你失蹤了。”霜尾說,“在你和那個男孩一起離開幾個小時後,波拉瓦蒂突然回來了,告訴我們自己隻是一時興起,去最遠的冰凍庫那裡做了次大檢查。他問了我和你們的來意,然後提議你們的人繼續在屋子裡等著人員聚齊,而他可以先帶我去看看自己的老朋友……我當時沒有起疑,隻是直覺上有點奇怪,不過我發現你的蜥蜴非常躁動,一直想攻擊籠子逃出去。”
他指了指菲娜。這會兒蜥蜴正趴在藍鵲的骨頭架子上烤火,對於剛才扔飛它的羅彬瀚不理不睬。
“我基本上能讀出所有動物的情緒。”霜尾同情地看著羅彬瀚說道,“當然,這不等於交流或者命令,但我能感到那時它很渴望出去。我以為它隻是單純地悶壞了,所以我征得了你幾個朋友的同意,又給它塗了點防凍油,然後就帶著它一起出來了。本來我覺得這不成問題,因為我來這裡前帶了一個保持溫暖的祝福,再讓它待在我衣服裡……直到波拉瓦蒂襲擊我以前,這想法都還挺順利的。”
“那不是真的波拉瓦蒂吧?”
“我想不是,至少不是原本的那個他了。”霜尾盯著羅彬瀚腹部裸露的部分,問道,“而你也遇到了假朋友?”
羅彬瀚模棱兩可地答應了一句。此時藍鵲正和菲娜一起怒氣衝衝地背對著他們,讓他不便詳細向霜尾解釋自己的遭遇,以免之前的謊言穿幫。無所顧慮的霜尾則爽快說出自己的經曆:他和菲娜一起跟著波拉瓦蒂離開小屋,途中菲娜卻越來越躁動,甚至表現出對波拉瓦蒂的攻擊意圖,這時霜尾便開始對此人產生懷疑。
“當我變形成人類狀態時,對於危險的知覺會跟著遲鈍一點。不過我認為自己還是應當相信你的小寵物的判斷,所以我假裝跟他很親熱,聊起我們上次一起在屋子裡通宵打牌的事。當然那事兒壓根沒發生過,所以我就知道他是個假貨。我馬上變回原型,差點把他扯成兩段,接著他就變成了某種……我暫時還無法確定,不過那肯定是某種黑暗性質的生物。他用影子襲擊我,起初我稍占上風,直到他突然把自己給撕得粉碎。那過程讓我挺不知所措的,沒法告訴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總之他體內流出的黑血滲透進了冰層裡,變成現在圍著我們的這種東西。”
霜尾齜著牙戳了戳自己的肚子:“我得承認自己有點大意了。那影子……你不能讓它跑到你身下去,否則它就會一下從地底穿出來,纏住你的身體,然後把你剖開。我試著召喚了幾種元素力量,水和風適合這兒的環境,可對它好像都不痛不癢。我勉強弄出來一點小火苗,那東西就立刻把我扔飛了。”
“所以它沒什麼智能。”羅彬瀚說,“否則它可以直接砍掉你的頭,那應該也能阻止你召喚火焰。”
“你說得不錯。”霜尾同意道。
這件事讓羅彬瀚開始覺得奇怪。霜尾的描述確然和自己的遭遇有相似處,但不同點也有很多。那假扮荊璜的女孩也使用影子,可她的影子快如閃電,與此刻潛伏在地中的影網完全判若兩物。況且無論影子本身多麼笨拙,至少那女孩不是個白癡。哪怕她此刻隻是躲在百米外稍微看上一眼,也會明白這簡陋至極的火牆是可以從底部繞過的。她當初能指揮影子給羅彬瀚的肚子開洞,那麼讓這道影網繞點路應該也沒什麼難處。
他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問道:“你遇到的那個假波拉瓦蒂,他在被你識破後變成了什麼樣?還是在用波拉瓦蒂的外表?”
“這麼說吧,他好像就是一個空殼。”霜尾答道,“外表是人,內部全是影子。我好像還在影子裡看到一個胚胎似的東西,但我不確信那到底是什麼。”
羅彬瀚意識到他和霜尾碰到的可能不是同一種東西,若非如此霜尾恐怕早已遭遇不幸,可這也意味著他們的敵人不止一個。荊璜、雅萊麗伽和喬爾法曼都遲遲沒有回到小屋,那到底隻是因為搜索費時,還是他們遇到了彆的意外?
他的心情逐漸變得焦躁。有種介於痛苦和關切之間的感受幾乎就要滋生出來,然而在他能明確地分辨以前,情緒又像凍進湖裡般無聲地消失了。
“我們不能一直乾等著。”他開口說,“仙子火焰時間有限,我們身下的冰麵也會融化,也許還會有其他敵人找過來。”
霜尾又用那種有點滑稽的表情歪頭看著他。他像對這種危險境況習以為常,因此語氣輕鬆地說:“我也希望能求救,不過那得有辦法和你的朋友聯係上——如果你真的有,你早就這麼乾了。所以要麼你沒有,要麼那是個大動靜,讓你搞不清楚自己會把什麼玩意兒招來。”
“我們可以在天上放個煙花。”羅彬瀚衝著藍鵲揚了揚下巴說,“或者叫它飛上去,在空中放一個火焰法術,那樣應該能持續更久的時間。但我不建議讓它單獨行動,因為這玩意兒八成會丟下我們逃跑。”
抱著菲娜烤火的藍鵲轉過腦袋,極為逼真地衝他做了個吐痰的動作,又用腳骨狠狠踹在他大腿上。羅彬瀚無動於衷地繼續對霜尾說:“你有什麼想法?還是你有更合適的法術?”
“我沒什麼合適的法術,”霜尾答道。他的腦袋慢吞吞地搖晃著,羅彬瀚仿佛能看到他身後有隻隱形的尾巴也在同步搖擺。兩人互相盯了一會兒,最後霜尾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我能問問你們的關係嗎?”霜尾說,“為什麼那兩隻都對你這麼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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