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林諾弗拉斯的臉略微恢複後,羅彬瀚終於打消了僥幸的幻想,確定雅萊麗沒法來個神兵天降。期間他將整個石頭甬道逛遍,很快弄清了整個空間的構造。
甬道一頭通往某個鬥室。室內僅有一盞油燈、一朵雕刻粗糙的石蓮花,以及一卷破爛的葦席。在靠近油燈的牆角處開著一扇普通的石門。
羅彬瀚穿越那扇門,往黑暗深處探索了幾米。他的手摸到周圍的泥土,呼吸到腥熱的空氣,於是很快明白這是在山腹迷宮的結構內。
他很不樂意成為這茫茫宇宙中的一名失蹤人口,因此馬上又退回鬥室內。這屋子實在太小,陳設一目了然,沒有食物和水。
於是他又去了甬道另一邊。那裡的儘頭是麵石壁,然而卻用炭筆似的痕跡畫著門框。這會兒羅彬瀚見多了怪事,很自然地推測出這是一扇需要口令或道具來打開的魔法門——想必就是通往交易所的那扇。
他跑去找馬林確認,答案果然如此。而當他問起水和食物的問題時,馬林諾弗拉斯無可奈何地搖起了頭。
“我沒錢買。”他懊喪地說,“以前住這兒的食土者隻是去廟裡吃土,有時為人祈禱來換點食物,然後每天早上去喝山裡的露水……他是個信仰虔誠的人,隻消這點吃喝便夠啦!但他還需要雕刻工具和書籍之類的,所以才買了這扇通往市場的門,還能使用五六次呢。現在他把這地方留給了我,可卻沒留下什麼財物,我便不好去市場買東西,隻能待在那廟的偏殿裡。那也沒法長久——我可不是個苦修士,我得吃火候恰好的菜肴,喝上好的發酵酒。可哪兒來的錢呢?我倒想過把那塊金表賣了,可惜上頭還刻著我的名字,若是用石頭掛掉那麼一大塊,那表可就大大貶值了。”
羅彬瀚懶得理他。羅家的年輕人中不乏作風放蕩者,因而羅彬瀚也頗具溝通經驗,心知對方是絕不會為自身以外的任何人感到難過的。既然同理心於事無補,他隻得拿槍口說話。
他逼問道:“那交易所裡頭是什麼樣?會有什麼危險?”
結果馬林也說不大上來。他以往隻去那裡打聽點消息,買點特殊的香水或紙墨,而對於真正“非法”的部分卻所知甚少。
“我們得遠離蜥蜴。”他抱著自己的膝蓋說,“蜥蜴,四腳蛇,泛有鱗類……索瑪沙斯提亞養了一大批,他的走狗們也經常買賣這些玩意兒。”
羅彬瀚聽著頗感古怪:“可他不是什麼蜥魔嗎?還賣蜥蜴?”
“我他媽怎麼曉得?我可不是研究蜥魔的專家,沒準在他們看來這就和人養猴子差不多。”
羅彬瀚也不想深究。他繼續問道:“蜥魔到底有什麼能力?”
馬林翻了個白眼:“他們渾身的體液都有劇毒,鱗片鋒利得像小刀,能一下跳上三樓的窗戶,然後摸到你床邊把你切碎。有些蜥魔還會用魔法……據說這是因為他們是亞龍雜交出來的野種,不過誰說得清楚呢?”
羅彬瀚感到有些棘手。他很清楚高能射線槍能解決的狀況是相當有限的,馬林很幸運地能算一個,可蜥魔又如何呢?
他開始憂慮,但同時也沒忽略另一個問題——魔法。從他們碰麵開始馬林諾弗拉斯就不停地用這個詞。
“你到底是個啥玩意兒?”他忍不住問道。
這種不精確的問法令馬林也很莫名:“我?我還能是啥?我是個唱詩人!”
“你們不是有個分類的嗎?理識?約律?”
馬林開始搖頭,臉上透著不以為然。
“不不不,你在想什麼?”他說,“理識,約律,那是大人物們操心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呢?難道一隻猴子還得考慮自己的國界?我可不會隨便變出個火球,但也不介意花錢買扇臨時門,我也不會算什麼定理啊規律啊之類的,這也不妨礙我坐飛行器。隻有大人物們才喜歡給人群分類,因為那對他們有好處,他們在那種敘事下更有權力和地位,你懂嗎?可站隊對我有啥好處啊?那隻會叫我死得更快!”
羅彬瀚一時啞然。馬林的話竟讓他不知如何反駁,隻好問道:“你不是能讓仇人忘記你的長相嗎?”
“噢,你說那個謠言?那完全就是惡意中傷!”
馬林氣憤地說:“他們嫉妒我的才華與美貌,所以才編造如此惡語來誹謗!若我當真有那種作為,何以會淪落到今日的困境!”
“所以有女人記不清你的長相也是假的?”
“那倒不是。”馬林說,“你指的是茜婭。她是個愛幻想的姑娘,把我當做某種異星王子,我懷疑她從沒真的愛過我。她隻是借我的臉幻想!整天拿著我寫給她的詩向外人炫耀,說有個王子在熱烈追求她。可我要是偶爾忘刮胡子,或者臉上長了點痘呢?她便馬上彆開眼睛不看,活像我變成了隻蛤蟆。她倒不要求和我結婚,但卻一點也不尊重我,隻想要個能給她更多榮華富貴的丈夫!如此一來她當然記不住我真正的臉啦!後來她老爹發現我睡了他的女兒,非要向我討錢,我便隨便化化妝混了過去,反正那老頭隻知道我是個絕世美男子……就這麼兩件小事,最後卻被那群好事尖酸之人傳成了什麼樣!真是不像話!”
這個不像話的故事讓羅彬瀚感到舒坦多了。同時心裡也下定了決心——他必須想方設法出去,絕不和這種人死在一起。
他摸了摸槍柄,在心中祈禱它能夠解決即將麵臨的一切。他還記得自己當初是為什麼學習射擊,那也是和他那位精彩絕倫的妹妹有關:她小學時交了第一個男朋友,那是學校裡的心理變態男教師,幸好很快便被舉報了;初中時她有了第二任和第三任,最後被發現分彆患有精神分裂症和人格分裂症,且均有隱藏的嚴重暴力傾向;高中剛開始時她有了第四任,那是個癮君子,還涉嫌參與販賣,卷進了一起黑幫衝突。如果她今天也在蓮樹星上,羅彬瀚毫不懷疑她也會愛上馬林諾弗拉斯。
羅彬瀚早早地看透了這種越來越危險的趨勢,並且明白自己早晚會用得上一把槍。他唯獨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境下用。
“走吧大美男,”他對馬林說,“在這兒繼續待著也沒什麼意思,我們還是趁早去交易所吧。”
他沒有問侏儒商人血案的事,一方麵他不想引起馬林的警覺,另一方麵直覺則警告他不要過多深入。現在可不是替彆人申冤的時候。
馬林諾弗拉斯被他押到門前,念了幾句意義不明的咒語,那扇畫門便開始有了立體感。
他們推門而出,迎麵是一片鋼鐵的大地。當羅彬瀚抬起頭時,看到天上懸掛著七個巨大的金屬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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