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裡頭這屋平時隻有二哥安躍進自己住，加上歐陽華和歐陽月明爺孫倆炕上也夠睡。易秀梅已經在炕頭上把被褥鋪好了。
大白天的這穿著一身糊巴巴的衣服沒法往被子上躺，歐陽月明看著乾淨的被褥枕頭，猶豫了一下，抬頭看著安素素。
“素素姐，要不我不蓋被了，直接躺在炕席上就行。”
“沒事，你先把槽子糕吃了，我給你找身衣服。燒點熱水，你洗洗就行。”安素素說完，開門就出去了。
找李紅英要了一身他爸的舊衣服，一家子男人，也就安有財個子和歐陽月明差不多高。胖瘦也差不多。雖然衣服上不少的補丁，但起碼乾淨。
又燒了一大桶的熱水，用大盆裝了點涼水放進裡頭的屋裡。
“這是毛巾肥皂，你把窗簾拉上，在這屋裡頭洗洗身子，彆洗時間長了，屋裡冷。一會兒讓二哥過來倒水就行，你洗完了就上炕躺著去。”
安素素仔細交代了一下，這才關門出來。
這會兒家裡人陸續也都回來了。
安有財跟著歐陽華一起進的屋。拉著他往炕上一坐，就開始安慰。
“彆傷心了。這牛養著不光是乾活，吃肉不也一樣嗎？我知道你是對他們有感情，不過這咋說也是牲畜，到最後都躲不過進肚子的命運，想開點。
衛國不是說了麼。牛死了記在你的賬上，也沒讓你現在就還錢，再說了，等牛殺完，誰家要肉，都得給大隊錢。這不也能解決一部分難題。
棚子燒了，過幾天天暖和了，一天就給蓋起來了。
這些都不是事兒。這兩天你就安心在我家住著，不差你們爺孫倆這口吃的。誰家還沒有遇到難事的時候。”
“謝謝有財了。可真是太給你們添麻煩了。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歐陽華今天可真是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村民們並不是像他想的一樣討厭他，從今天都出來幫著救火就可以看出來。
大多數村民的心都是好的，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和他相處，所以才會躲著不來往，這也難怪，自己的身份實在是不咋好。
不過像老安家這樣根本就一點都不嫌棄他們的人也很少見，這一家子都是好人。對他的好，這輩子他都會記在心裡感恩的。
“不用和我外道，這段時間，秀梅喂牛你也沒少幫她乾活，咱們都在心裡，就不說了。
一會兒讓秀梅炒倆菜，咱們喝點酒壓壓驚。”
安有財說著，下地對廚房裡頭的易秀梅說了聲讓她弄個肉菜，炒個花生米，然後又回屋上炕坐著和歐陽華聊了起來。
鍋裡煮著包米餷子粥。易秀梅不是不舍得給爺孫倆吃肉，而是家裡這夥食太好了，如果讓外人看著超出村裡人的生活水平太多，也不好。
考慮了一下，還是煮點鹹鴨蛋，然後用肉炒個圓蔥土豆絲。在做個酸菜大肉包，就夠吃了，這包子裡頭放油滋啦，好吃還不顯眼。
正好中午發麵了。本來打算蒸饅頭的這來人了就改成包子，也不費啥事。
想到這裡去酸菜缸裡頭撈出兩顆酸菜，切了起來。
李紅英也從屋裡出來幫忙。
倆人一起忙活，很快就把晚飯都做好了，也就才四點多鐘。
飯桌上，安有財端起酒壺，先給歐陽華滿上一杯，又給自己倒上，然後端起酒杯和歐陽華的杯子輕輕一碰，
感慨地說道：“這些年啊，真是不容易！我能理解你們祖孫倆的苦楚……”
他一邊說著，眼中閃過一絲淚光，仿佛想起了曾經經曆過的種種艱辛。
“人這一輩子啊，哪有一直順風順水的？
總是會遇到些起起伏伏，三起三落才走到老。
眼前的困難怕什麼？隻要咬咬牙堅持下去，說不定哪天就能時來運轉、鹹魚翻身呢！
就像我以前，在家裡也是不受待見的角色，但自從聽了我閨女的話，從家裡頭搬出來單過後，
日子反而越過越紅火了。所以啊，咱們都要向前看，彆老是在痛苦之中過不去，隻要人活著，就有奔頭。”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話，觸動了歐陽華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這位平日裡堅強剛毅的老人竟然也忍不住流下了淚水。借著幾分醉意，他緊緊抱住安有財，像個孩子般放聲大哭起來。
哭聲回蕩在房間裡，讓這些人聽著不禁為之動容。待情緒稍稍平複後，歐陽華身子一歪，便癱倒在炕上，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爸，你瞅瞅，你讓他喝那麼多酒乾啥？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的酒量呢？”安素素在一旁忍不住說了一句。
“你不懂，這人啊，心裡頭壓力大了，哭出來就好了。
你放心吧，明天起來，他保管就不是今天這頹廢的樣子了。躍進，你把他抗你那屋躺著吧。讓他好好睡一宿。”
安有財心滿意足地喝完杯中酒，心中暗自慶幸與歐陽華相比，自己實在太幸福了。
他的兒女們個個都很爭氣、有出息，可比他這個做父親的厲害多了。
反觀這個老頭兒，孤苦伶仃地帶個孫子，連兒子和女兒身在何處都無從知曉，真是可悲可歎！
安素素吃完晚飯，拿著藥箱子過去裡頭屋裡，又給歐陽月明換了一次藥。
還是用注射器的針頭，小心翼翼地將水泡裡頭的積液抽吸出來。
一整個下午過去，水泡裡竟然又積聚了大量水分，但由於不能刺破水泡，以免引發感染，隻能依靠皮膚慢慢吸收。
歐陽月明十分乖巧懂事，儘管疼痛難忍，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而一旁的歐陽華則已經睡的呼呼的，鼾聲如雷，震耳欲聾。
可能正像安有財說的，多年來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從來也沒有這樣酣暢淋漓地宣泄過。
今天趁著點酒勁兒，痛哭了一場，對於他的身心健康肯定大有裨益。
“早點睡吧，櫃子上有水杯，屋裡也有尿壺，晚上外頭天冷，不用出去。你也不用擔心臉上會留疤，我一定會幫你治好的。”
安素素給歐陽月明換完藥。柔聲的安慰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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