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在鐘離一族的府邸中,鐘離川、鐘離郝二人,正跪坐在木桌後,與族中長輩,還有鐘吾城內的其他士族,飲酒交談。
寬大的正堂之中,十個楚國藝女在翩翩起舞,讓正堂兩旁一個個木桌後的綢衣男子,一邊左右摟著美人,一麵醉醺醺的笑看舞蹈,彆提多享受。
鐘離氏並非隻圈養有這十個藝女,韓國藝女、魏國藝女,趙國歌姬,燕國女子,鐘離氏全都在府邸內有圈養。
毫不誇張的說,方圓百裡,世人皆知,美人皆在鐘吾城,又以鐘離氏為最。
“諸位,請!”
鐘離郝再次舉起酒杯,在正堂四周上百盞燭燈下,目光掃視著眾人,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曾經被排擠出鐘離氏,在外東奔西走,不斷的結交好友。
為的,不就是這一天?
在昔日白衍的幫助下,鐘離郝已經與鐘離川,成功的取代鐘離氏一族,眼前府邸中的一切,城內無數商鋪、酒樓,城外田耕土地,如今,全都是他們兄弟二人的。
日入千金,榮華富貴,人生無憾矣!
“請!”
“請!!”
正堂內,其他士族男子,還有少數幾名士人、遊俠,看著鐘離郝舉起酒杯,也紛紛舉杯回應,一臉笑意。
那些遊俠、門客很早便結識鐘離郝,如今鐘離郝成為鐘離氏的家主,他們眼下也能來到這裡,好好享受,看看身旁的美人,嬌柔如玉,這哪裡是外麵的女子能比的,就連酒樓內的女子,都未必能比得上。
飲酒間,忽然一名仆從急匆匆的來到鐘離郝身旁,讓鐘離郝微微皺眉,畢竟興起之時,誰都不想被打擾。
然而當聽到仆從在耳邊說出來的話,鐘離郝瞳孔一怔,微紅帶著絲許醉意的臉龐,瞬間清醒過來。
“諸位,且在此飲酒,郝,失陪片刻!”
鐘離郝連忙起身,對著眾人拱手說道,隨後來不及與長輩解釋,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急匆匆的離開正堂。
漆黑的夜色下。
鐘離郝乘坐著馬車,在冷風之中,飛快的在街道上行駛,鐘離郝時不時還掀開布蓋,神色有些慌張的看著外邊。
許久後,當馬車來到城門城頭上,鐘離郝方才急匆匆的走下馬車,一名秦國士卒似乎早已經等候多時,看到鐘離郝,便帶著鐘離郝,走上城頭。
城道中,當鐘離郝跟著秦軍士卒一路走到一名秦軍將領麵前,看到將領身旁的少年背影時,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郝,拜見將軍!”
鐘離郝抬起手,對著白衍拱手打禮。
深夜下的寒風拂過,讓人不禁打了一個顫抖,特彆是城外的大雪,都尚未完全消融,不過這些對於鐘離郝而言,完全比不上在此時,看到白衍站在自己麵前,讓鐘離郝背後泛起的冷意。
白衍不是在遂陽城,與楚軍項燕交戰嗎?為何會突然來到鐘吾城這裡,還在深夜下,急匆匆的讓他過來,還囑咐他不要聲張。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
鐘離郝十分疑惑,在經曆彭伯的事情後,鐘離郝每次看到白衍,都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特彆是班定的死,白衍根本沒有動手,便讓背叛白衍的班定,被活生生的碎屍,後被拿去喂犬。
“郝君子!”
白衍轉過身,在眾多火把下,轉身看著鐘離郝,拱手還禮。
禮畢後,隔著三四步,白衍都能聞到鐘離郝身上傳來的少許酒味,不過對此白衍自然也不介意,這大冷天的,溫酒烤爐,人生沒事。
鐘離郝又不是領兵之將,更不是官吏,身為士族之人,自然沒有繁瑣的事務忙身。
“將軍,此地風寒,不如將軍與鳩都尉,隨郝回鐘離氏,郝備以薄酒暖玉,為二位將軍驅寒!若有吩咐,郝定不辭!”
鐘離郝看著白衍的目光,連忙解釋道,隨後看向白衍身旁的鳩。
在鐘吾城,比起守將樅將軍,鳩將軍讓人更難接觸,這段時日,鐘離郝沒少宴請樅、鳩這兩個將軍,但每次都是鳩,極少赴宴。
沒什麼事情,鳩基本都在忙著處理要事。
“郝君子美意,白衍心領,眼下白衍還望郝君子能借一處府邸寶地一用!”
白衍看著鐘離郝望過來,眼色中滿是期待,哪裡不知道何為暖玉,在婉拒鐘離郝後,便直言來意。
“借府邸?有!城內府邸眾多,將軍不管需要何處,郝便能立即讓家仆婢女,前去伺候將軍!”
鐘離郝聽著白衍的話,有些詫異,但既然白衍開口,鐘離郝自然還是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在鐘吾城,鐘離氏的府邸不少,隻要白衍想要,眼下便能安排。
“婢女不用!倒是要借一些人……”
白衍聽到鐘離郝的話,笑著說道,隨後與鳩對視一眼,目光再次看向疑惑的鐘離郝。
深夜。
在守將的府邸裡,樅正在處理著事情,與其他將軍不同,卸下衣甲的樅,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年遷至,根本看不出絲毫常年戎馬的氣勢,這倒也不能怪樅,讓他持劍傷人自然是會,但是說起武藝,樅甚至未必能比一些孔武有力的武夫。
木桌前,樅看著手中的竹簡,一隻手搓了搓自己的胡須,那略微圓滑的臉上,眼神突然露出絲許笑意。
這時候安靜的書房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何人?”
樅整個人都被聲音給驚呆住,連忙收起手中的竹簡,起身放在木架上。
“將軍,鳩都尉有事要找將軍!”
房門外傳來親信的稟報。
樅聞言有些皺眉,不知道鳩為何深夜,還要來府邸這裡尋找他,莫非出了什麼事情?
“帶人進來!”
樅拿著一卷尋常的竹簡,回到木桌後,跪坐下來說道。
沒多久,房門推開,樅便看到鳩穿著衣甲,一臉陰鬱的走進書房。
“將軍深夜不曾休息,匆匆來此,可是有事?”
樅不解的看向鳩,起身對著鳩拱手打禮道。
對於鳩,樅的爵位雖然高一些,但以往二人交流,樅都是十分客氣,畢竟鳩不僅僅是秦國將領,更是白衍的心腹部將,麾下鐵騎士卒也皆是精銳。
“又出人命了!”
鳩緊鎖著眉頭,隨後拱手看向樅,在樅疑惑的目光中,把事情說出來。
“鐘離郝把餘氏餘緊之妻,擄掠回鐘離氏,還命人將餘緊打得奄奄一息,如今餘氏正在哀求著鐘離郝放過餘緊!”
鳩說完後,便看向樅。
往日裡鐘離郝可沒少宴請樅去府邸飲酒作樂,毫不誇張的說,來到鐘吾城後,樅在鐘離氏過夜的次數,要遠比在城守府居住的次數多。
也就是這兩日不知何原因,忙著處理事務,方才沒有去。
“啊?餘緊之妻?”
樅聽到鳩的話,臉色滿是詫異,此時樅哪裡還聽不出,這是要讓他自己決定,畢竟鐘離氏是鐘吾城第一大族,而樅沒少去鐘離氏飲酒,至於那餘緊之妻……
樅腦海裡不由得浮現,昔日在餘府見到的那個美人,也是這段時日以來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
“吾去見鐘離郝!”
樅猶豫兩息,還是決定眼下去見鐘離郝,於是看向鳩一眼後,便朝著房間外走去。
此時在樅心裡,也大概猜測到,定是他這兩日不去鐘離氏,導致鐘離郝擔心他是厭倦鐘離氏裡麵的美人,這才想著替他把餘緊之妻擄去鐘離氏,此舉惡名鐘離郝背,而好處則讓他享。
想到這裡,對於鐘離郝的討好之意,樅自然也十分受用,但更多的還是無奈,眼下實在不合時宜。
原本他也是打算待過兩日,楚將景騏以及昌文君率領楚國大軍抵達鐘吾城,等他歸降楚國後,再去強要餘緊之妻,不曾想,這兩日沒去鐘離氏,無意間讓鐘離郝動了其他念想。
最多不過兩日,景騏便會與昌文君率領楚軍抵達,一直以來他都顧著在鐘離氏府邸享樂,很多事情都還沒來及處理,特彆是有鳩在鐘吾城,既然決定降楚,在楚國享受榮華富貴,那麼就要在景騏領兵抵達之時,殺掉鳩,打開城門策應楚軍入城。
這時候,實在騰不出手,也不敢在這時候,讓鐘吾城再出什麼亂子,萬一沒有殺掉鳩還有其部將、士卒,到時候有個意外,那就不好交代。
城守府邸內。
一名名樅的親信手持火把,跟著樅以及鳩離開,而就在樅等人離開不久,突然一名名鐵騎將士在夜色下來到府邸門前。
“讓開!”
為首的將領看著看守大門的幾名秦軍士卒,開口說道。
“將軍不在,有何事要見將軍?”
看守大門的秦卒看著鐵騎將領,皺眉說道,樅將軍方才離開這裡,怎麼今晚那麼多事,要來找將軍。
“奉白將軍之令!要進入府邸拿東西!”
鐵騎將領從腰間取出一塊將印,交給守卒將領。
守卒將領聽到是白衍命人過來的,心頭一驚,表情有些錯愕,白衍何時來到鐘吾城,怎麼他不知道,而且從未聽到將軍說過。
當看著眼前這些鐵騎將士,是趁著將軍不在之際來到這裡,瞬間,這名守卒將領便想到什麼。
然而守卒將領眼神方才變化,還沒等說話,便已經被鐵騎將領看穿,一瞬間,伸手便拔出秦劍,身後的一個個鐵騎將士,也紛紛拔劍。
那些守門的秦卒甚至還沒來得及拔劍出鞘,瞬間便看到一把把秦劍砍來。
一個個秦卒看到劍刃,都本能的抬手抵擋,伴隨著劇痛,隨後便被一個個鐵騎士卒踹倒在地,緊接著便被亂刀砍殺。
“彆動!”
鐵騎將領一臉冷漠的看著守卒將領,當看到其身後的將士,都已經殺了那些士卒,便把秦劍放在將領的腰間,挑落其腰間的秦劍。
鐵騎將領對著身後夜色做了一個手勢後,幾息後,隨著密集的腳步聲,一名名鐵騎將士紛紛從府邸大門走進去。
“爾等想作何?叛秦不成?”
守卒將領看到這一幕,麵色滿是慌亂,臉色浮現一絲絲蒼白。
然而鐵騎將領根本懶得回答,將軍白衍才是主將,他十分清楚,若是自己將軍要背叛秦國,怎會還有眼前之事,彆說這裡人,就是整個天下,都要震動。
另一邊。
在鐘離氏的其中一座府邸中。
深夜之中,樅與鳩二人,帶著一名名秦卒來到府邸門前。
一名秦卒上前敲了敲大門,沒一會,便見到鐘離郝的家仆出來,樅多日在鐘離氏的府邸享樂,對於這名老奴自然不陌生,知曉是其心腹。
見狀,也清楚鐘離郝就在這座府邸內。
在家仆的帶領下,樅與鳩,帶著一眾秦卒進入府邸內,而在府邸大門看門的兩個年輕男子,看到鳩的眼色,隱晦的點點頭,在樅帶著一眾秦卒進入府邸後,便探頭看了外麵一眼,滾上府邸大門。
而漆黑的夜色下。
就在府邸大門內,安靜的氣氛中,方才樅走過的地方,一個個布衣男子從一旁走出來,手裡全都拿著鋒利的劍刃。
院子內。
樅走著走著,突然有些感覺不對勁,但也說不上來,而等順著走廊路過一個院子之時,樅突然停下腳步。
不對!以往去鐘離氏,何時不是家仆、奴婢到處都是,數都數不過來,此前他還感慨,鐘離氏彆說圈養的美人,就是那些奴婢都一個個模樣俊俏。
怎麼此時來到這府邸內,一直走到院子,沿路都沒有看到一個侍女。
“鳩將軍,不對勁!”
樅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鳩說道,但眼下,樅也說不上來。
樅不相信鐘離郝對他如何,畢竟他可是秦國將軍,就是鐘離氏有數千私兵,那也絕不敢在這時候對他下手,況且若是鐘離氏害怕秦軍兵敗,暗地裡已經投靠楚國,那楚將景騏以及昌文君,不可能不會告知鐘離郝才對,就更不可能害他。
到底怎麼回事?
樅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但去過鐘離氏夜夜簫歌的樅,又十分肯定,府邸內,絕不可能沒有侍女、奴仆才是,這不符合樅對鐘離氏的感官。
看著安靜的四周,看著不遠處一個個空空蕩蕩,安安靜靜的走廊,又望著其他房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
“鳩將軍!!!”
樅回過頭,這才發現鳩與那個老奴,似乎沒有聽到他說話一般,依舊朝著前方走,這讓樅皺起眉頭。
“鳩將軍!”
樅眉頭緊鎖,再次開口喊了一聲,在安靜的夜色下,除去身旁親信手中的火把那微弱的燃燒聲,聲音十分明亮。
然而就是這樣,在樅還有一眾秦卒的目光中,鳩與那老奴,似乎依舊沒有聽到一般,越走越遠,這一幕讓秦卒們麵麵相覷,不知所以。
唯有樅在正準備開口之際,突然反應過來,想到什麼,瞳孔滿是驚恐。
“不好!快,快走!!!”
已經很多日都沒有穿戴衣甲的樅,有因匆忙來此,身上穿著自然是綢衣,而正當樅一臉慌張的轉過身,準備先離開府邸之時,突然看到,方才走來的地方,一個個身穿布衣的男子,手持利劍不斷湧出來。
看到這一幕,樅背後滿是冷汗,轉頭看向其他地方,這時候也發現,原本安靜的四周,突然湧出密密麻麻的男子,而所有人無一例外,手中全都拿著利劍。
“什麼?”
“這……”
看著四周數不清的持劍男子,彆說樅慌了,就是樅身旁的一個個秦卒,也都紛紛拔劍,圍成一圈,拿著火把,滿是警惕的看著那些男子。
暮然間他們紛紛發現,此時他們已經被包圍在府邸內。
“爾等何人,可知謀害秦國將軍,乃是何罪!”
樅在一眾親信的保護下,臉色蒼白的看著四周,直到眼下,樅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為何埋伏在這裡。
“鳩將軍,汝這是何意?”
直到樅看到鳩在遠處,望著他,方才大聲喊道。
而回答樅的,不是鳩,而是另一個讓樅十分熟悉的聲音。
“樅將軍,彆怪吾等,秦國李信兵敗,如今楚國大將軍項燕、景騏,統領數十萬楚國大軍,圍剿秦軍,白衍注定兵敗,吾等不想與白衍戰死!”
院子內,當樅轉過身,看到熟悉的鐘離郝,這下哪裡還不知道,原來四周的布衣男子,都是鐘離郝的人。
而聽著鐘離郝的話,樅這才鬆口氣,不過依舊不放心的看向鐘離郝,隨後看向另一邊的鳩。
“鳩將軍,汝乃白衍部將,白衍待爾等將領可是不薄,將軍為何背叛白衍?”
樅詢問道。
鐘離郝暗地裡聯絡楚國,樅能理解,但讓樅不解的是,鳩怎會背叛白衍。
“昌平君已經答應,把吾妻女,儘數帶到楚國,並且隻要答應投靠楚國,便會給吾等官爵封賞,若是魏國複辟,便為魏國大將!”
鳩說著,隨後時候不想多言,便把目光看向樅身後不遠處的鐘離郝,提醒道:“夜長夢多!快動手!”
鳩話音方才落下,瞬間便讓樅心頭一涼,連忙轉頭對著鐘離郝抬手示意,先彆動手。
府邸中。
正堂的房門一直都緊閉著,然而院子外的樅根本不知道,昔日他的部將,此刻全都跪坐在一張張木桌後,脖子上都架著一把利劍,一名名布衣男子,全都站在這兩邊十餘人的背後,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些秦軍將領。
而在上方的木桌後,白衍跪坐著,一邊聽著房門外鐘離郝的詢問,樅的回答,一邊自己給自己倒上一杯溫茶。
白衍看著那些秦國將領一個個麵色慘白,表情驚慌的模樣,額頭都冒出汗水,隨後又看向倒在木桌上的幾具秦軍將領的屍體,還在滲透著血水從木桌上滴落地麵。
沒多久,正堂的大門緩緩打開。
當大門外遠處的院子中,一臉欣喜,詳細告知鐘離郝自己與楚國私下謀劃後,以為劫後餘生的樅,當轉頭看到正堂內的一幕,整個人都呆滯在原地。
特彆是看到昔日一個個將領被利劍扣押著,還有幾具屍體,以及跪坐在最裡麵的木桌後的男子。
白,白衍!!!!
樅此刻瞳孔滿是驚駭,腦海中一片空白。
白衍,他怎會在這裡?
不可能!絕不可能!!!
“將軍!”
鳩來到正堂內,對著白衍拱手打禮。
方才樅已經把背叛的事情全部說出來,甚至擔心鐘離郝不相信,在鐘離郝懷疑的目光下,把與景騏、昌文君的謀劃,利用大雪,秦軍馳援不便,偷襲鐘吾城的事情,也沒有隱瞞。
鳩清楚,正堂內的所有人,都應該清楚的聽到。
“把他殺了!”
白衍開口說道,隨後拿起早已經準備好的筆墨,在一卷竹簡上寫著字。
“諾!”
鳩拱手領命,隨後轉身走出門外,在做了一個手勢後,所有男子全都手持利劍,殺向樅。
打鬥聲,砍殺聲,在院子外不斷響起,每一個動靜在寂靜的夜色下,都讓正堂內的一個個秦軍將領,麵色慘白一分,整個人都心驚膽戰。
所有秦軍將領都感覺無比煎熬,然而鋒利的劍刃在脖子,微微用力便會劃破脖頸,這讓所有秦軍將領,都不敢有絲毫舉動。
終於,門外的聲音消失。
安靜一會後,當一個個秦軍將領再次看到鳩進入正堂時,手裡已經拿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而那模樣,所有將領都不陌生,是樅的人頭。
突然感覺到脖子處的利劍離開,眾多將領本能的鬆口氣,隨後看向白衍,所以都知道,隻有白衍,才能讓他們身後之人,拿開他們手中的利劍。
然而白衍依舊在書寫什麼,並未開口。
見狀,所有將領都隻能安靜的等待著,等待著白衍是否要處理他們,是直接殺死他們,還是想辦法押送去鹹陽。
“將軍,東西都已經帶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寂靜的正堂內,隨後便看到一名鐵騎將領,帶著兩名將士,押著兩個秦卒來到正堂內,而院子外,諸多鐵騎將士,正端著一箱裝有竹簡的木箱,放在一個沒有首級的屍體旁。
正當所有秦軍將領都疑惑之時,突然看到白衍起身,拿著竹簡,繞過木桌,一步步來到被押著跪地的秦卒麵前,蹲坐下來。
“你們二人,在城守府邸裡,可曾見到有人,看過那些竹簡?”
白衍麵色淡淡的看著二人詢問道,看了二人一眼,隨後拿起竹簡,指著院子外的木箱。
在眾多秦軍將領的目光下,那二兩個秦卒不知道白衍為何如此回答,但看到樅將軍的首級,就在一旁鳩將軍的手裡,二人都被嚇得麵色蒼白,對著白衍點點頭,不敢有絲毫隱瞞。
“好!沒人看過便好!”
白衍滿意的點點頭,起身,看了兩名鐵騎將士一眼,隨後兩名鐵騎將士,直接拿著手中的秦劍,對著兩名秦卒背後的脖頸處,狠狠的一劍麾下。
鮮血飛濺,隨著兩聲嗯哼,兩具屍體倒在白衍麵前。
所有秦軍將領看到這一幕,都已經見怪不怪,對於白衍的手段,他們怎會不知曉,甚至很可能,等會他們也是如此。
“今日之事!”
忽然間,正當所有秦軍將領看著兩個秦卒的屍體,而一臉擔憂之時,白衍的聲音傳來,眾人紛紛看向白衍。
白衍看著眾人,深深吸口氣,當著所有人的麵。
“眾位都親耳聽聞,是樅,背叛秦國,背叛王上,暗地裡勾結楚國。樅已死,爾等乃樅之部將,皆有通敵之嫌,白衍亦不知是何人,唯有兩日後,觀之何人不殺楚人,不殺景騏、昌文君者,無獲軍功者,叛賊也!”
白衍說道,隨後拿起手中的竹簡,目光掃視眾人一眼,一字一句的說道。
“白衍也相信諸位,是被樅隱瞞,對於反叛之事,毫不知情,白衍已備書信,遞交鹹陽!若有將軍得知另有士卒參與此事者,希望諸位能助白衍,清理秦軍內的殘存叛賊!以示清白!”
白衍把竹簡交給一名親信將士,隨後走出正堂,來到木箱旁,從地上撿起方才遺落的兩個根火把,看著木箱內的一卷卷竹簡,將火把丟在木箱內。
正堂中。
從鐵騎將士手中接過竹簡,正在看的那些秦軍將領,看著院子外白衍離去的背影,還有已經燃燒的木箱,所有人哪裡還不知道,白衍的意思。
…………………………
次日,鐘吾城的一座府邸內。
鐘離郝、鐘離川兄弟二人,隨著一名鐵騎將士,來到書房內,見到白衍,還有在一旁護衛的牤。
“將軍,鐘離氏一族的兵馬,已經全部召集完畢!全聽將軍吩咐!”
鐘離郝對著白衍拱手打禮道。
鐘離川也對著白衍拱手打禮,看向白衍的眼神,比起昨日鐘離郝在城頭見到白衍時,還要驚慌。
昨夜,鐘離川還不理解族兄為何匆忙離開,不明白發生何事,不曾想,一覺醒來,就從兄長那裡得知,秦將樅反叛秦國,已經被白衍殺死。
這實在讓鐘離川被嚇一大跳,連忙跟著兄長,來此拜見白衍。
“好,多謝二位君子!日後,白衍定會將此事,上呈鹹陽!”
白衍聽到鐘離郝的話,抬手對著鐘離郝、鐘離川,表示感激。
白衍年紀輕輕的麵孔,以及人畜無害的模樣,讓鐘離郝根本無法將其與昨夜那個殺伐果斷,手段淩厲的白衍,聯係到一起。
若非白衍的話,昨日鐘離郝,根本不敢相信,秦國將軍的樅,居然私底下已經背叛秦國,勾結景騏、昌文君,準備在明日,打開城門讓楚軍入城。
這也讓鐘離郝再次見識到白衍的手段,今日回想,鐘離郝隱約猜到,樅謀劃的事情,恐怕白衍從始至終,一直都知道。
“能為將軍效力,為秦國效力,乃是鐘離氏之幸,不敢邀功!不過將軍,真的要繼續任用那些……”
鐘離郝笑著再次打禮道。
說話也是把白衍放在前麵,把秦國放在後麵,不過隨後,鐘離郝便一臉擔憂的看向白衍,眼下鐘離郝最擔心的,便是昨晚白衍放過的那些秦軍將領。
從昨晚到現在,鐘離郝每每想起那些人,都感覺背後發涼,更不明白,白衍明明可以徹查下去,輕而易舉的查出所有謀反之人,為何最後卻要放過那些秦軍將領。
不管是下令殺樅,還是屠殺守城府內,樅的所有親信,以及燒毀竹簡,這些舉動都讓鐘離郝看出,白衍故意不調查下去。
這讓鐘離郝實在不理解,為何不殺了那些秦軍將領,想想那些人曾經有過背叛秦國,投降楚國的念頭,鐘離郝便如芒在背。
連他尚且如此,按道理,更彆說白衍這個秦軍主將,一想到白衍與那些多有過降楚念頭的秦軍將領一起,在書房內一同商議對戰楚國之事,鐘離郝想想,便被那副場景給嚇得手腳冰涼,心中滿是恐懼。
看著麵前這個一臉和藹笑意的年輕人,鐘離郝真想大聲問問白衍,真就不怕嗎?
明明如今已經得知,楚王負芻的心腹大臣,景騏,以及背叛秦國的昌文君,明日便會領兵,突襲鐘吾城,勝券在握之際,為何要留下那些秦軍將領,給自己買下一個不安的因素。
“樅一人謀反,同謀皆以斬殺!”
白衍看著鐘離郝,知道鐘離郝的擔心,搖搖頭,示意日後這件事情,鐘離郝不要再提。
看著鐘離郝、鐘離川一臉擔憂的模樣,白衍沒有解釋如今麵對楚國大軍的包圍,秦軍部署已經再也抽調不出來,把昨晚所有秦軍將領殺了,隻會導致軍心不穩,調遣將領也於事無補,根本比不上這些將領。
一邊是交戰在即,軍心動蕩,陣前換將,甚至還是把全軍士卒的將領全部換掉。一邊是所有將領忙於撇清關係,迫切的想要交戰,以殺楚人自證清白。
白衍若是鐘離郝,會選前者,而為大軍主將,白衍卻隻能選擇後者,即便是有危險。
而成大事者,怎能惜命,拘泥於小節。
書房內。
白衍與鐘離郝兄弟二人閒聊一會後。
鳩這時候來到書房,鐘離川與鐘離郝見狀,便向白衍告辭。
“將軍,那些將領倒是已經收起念頭,帶人把昔日樅的親信,連同他們的親信,都全部殺死!”
鳩見到鐘離郝二人離開後,上前對著白衍稟報道,將營地內發生的事情,以及那些秦軍將領的舉動,全部告知白衍。
在得到白衍的饒命後,那些將領也已經用行動,回答白衍,表明立場。
“好,待他們處理清楚,便讓他們來書房,明日楚軍便要抵達鐘吾城,若能殺死景騏、昌文君,便是大功一件,亦能化解圍困之局,絕不容有失!”
白衍吩咐道。
“諾!”
鳩拱手接令,轉身離開。
白衍看著鳩離開的背影,想到那些秦軍將領的舉動,也算是安心下來,樅一死,那些秦軍將領與楚軍的聯係,便已經斷掉,更重要的是,那些將領都不清楚,他白衍,為何知道樅謀劃叛亂的事情。
而為求自保的情況下,今日那些秦軍將領,又親手把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或者說昔日最放心的心腹,全部除掉。
對於所有將領而言,昨夜所有證據全部燒毀,樅已經被殺死,待他們除掉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
等日後對陣楚軍之時,他們再立戰功,他們所有人,便依舊是效忠秦國的部將,誰敢能說他們想過背叛秦國。
更何況,他們每個人,本就從未有過降楚國的念頭!
想到這裡。
白衍轉過頭,看著一旁掛在木架上的巨大地圖,上麵清楚詳細的畫有,楚國的城邑已經主要道路,山川河流。
“昌文君,曾經那些暗地裡投降與你的秦國將領,眼下可比白衍,更想要殺你,這樣的情況,可有料到?”
白衍心中想到,眼神露出一絲隱藏著的仇恨,低頭伸手摸了摸,腰間佩戴著的湛盧。
上郡高奴山脈下,那四千多座小墳,那些陣亡的鐵騎將士,已經埋在那裡將近五年,過了這個寒冬,便是五年。
五年啊!
昔日發生的事情,白衍曆曆,恍如昨日,那些戰死的將士倒在血泊之中的場景,白衍不從曾忘記。
為等這一天,白衍也等足足五年!
先從昌文君開始,白衍要讓昌平君親眼看到,昌文君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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