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二年,入冬之際,秦國大軍,曲阜、邾城、藤縣,任縣等地的秦國大軍,全軍開拔,渡過漷水河,慢慢開拔至楚軍大營僅有十裡的平原上。
不下十萬士卒的大軍浩浩蕩蕩,氣勢頗為雄武,秦字黑旗在人山人海內,數之不儘,隨風飄蕩,密集的長戈讓人眼花繚亂,也望不到頭。
“列陣!!!”
惠普騎著戰馬,站在大軍最前方,望著遠處平原上,楚國大軍已經全部列陣,浩浩蕩蕩的朝著這邊漫步挺進。
在惠普身旁,不少秦軍將領看著楚軍,都感覺到一股壓迫感,麵色滿是凝重,緊張。
這一戰,很難再有退路。
既然渡過漷水,他們與楚軍,便隻能有一方能活著離開。
“傳我命令,弓箭手準備,中軍挺進,右軍策應!”
惠普看著楚國大軍列陣之後,楚軍開始派出先鋒士卒進行試探,於是也果斷拔出腰劍佩劍,厲聲下令道。
幸好攻下曲阜後,惠普有很長的時間,讓將領操練麾下士卒,否則麵對如此數量的楚國大軍,恐怕士氣早已經不穩。
隨著手持令旗的傳令兵騎馬左右離去,沒多久,戰鼓轟鳴,在一個又一個方陣前,傳令兵騎馬喝聲不斷響起,一排排秦軍士卒前,統兵將領立即拔出佩劍,帶領著身後的將士,朝著楚軍方向開拔過去。
望著對麵楚國大軍,密密麻麻整齊劃一的挺進,一個個秦國士卒看向左右,同樣也望不到頭的士卒,感受著全身的衣甲,膽氣這才穩定下來,一起並肩走向楚軍。
作為先鋒軍,他們身上的衣甲也是全軍之中最好的,並且想到戰前自己的將領許諾的獎賞,每一個將士心中都有些火熱。
曾經在魏國為伍卒,或在田野耕農之時,他們沒有機會獲得更好的生活。
而眼下,一想到戰後就能有田有地,還能得到奴仆,為家中妻兒老小得到更好的生活,還有回去後,自己臉上的麵子,以及被熟人追捧羨慕的場景。
這一刻,望著對麵的楚軍,一個個將士心裡也不那麼害怕。
另一邊。
一個個手持長弓的秦軍將士,也緩緩跟著將領的位置停下來,在將領的命令下,取出箭矢,拉弓搭弦,朝著楚軍的上方天空瞄準。
在曲阜的時間裡,他們所有衣甲已經全部換成秦軍的黑衣,畢竟隻是把布料換成黑衣布料,雖說需要時間,卻也並非很難。
眼下,徹底成為秦軍士卒的他們,心裡想到秦國的斬首軍功製,一直以來都讓他們想起就害怕的事情,此刻,卻讓他們心中滿是渴望。
在攻打曲阜的時候,他們就見過或聽過,不少人已經砍得首級,立下軍功,也升了官,家中不僅得到以前沒有的諸多田地,更有侍女伺候著。
“放箭!!”
在將領的命令中,一個個士卒瞬間朝著楚軍方向鬆開弓弩,數千箭矢幾乎就在一瞬間,密密麻麻的射向楚軍。
曾經用於駐守大梁,放在城內一直沒機會用的箭矢,這一刻全都射向楚軍。
平原上。
惠普看著隨著楚軍靠近,弓箭手很快便把箭矢全都射向楚軍,這副場景,讓惠普凝神關注,緊接著,當看到楚軍的還擊也相繼落在秦軍之中,惠普立即觀察前軍將士的士氣。
雖說有督軍將領,但是那些士卒,終究有很多不是常年征戰的將士,一旦士氣崩潰,全軍都不免會被影響。
跟著李牧將軍的時候,惠普都從未統領過如此規模的將士,若非將軍白衍此戰,隻需要他拖住楚軍,甚至潰敗也無妨,惠普還真不敢接令,擔任主將渡河與楚軍交戰。
想到白衍的信任,以及一直以來給他提拔的機會,惠普心中發誓,這一戰定要為將軍,爭回顏麵,讓其他所有將領,都不會有任何質疑。
哪怕是用這十餘萬雜軍,他也要與楚軍好好戰一戰。
……………………
奚邑城外五裡處,五個滿身是血的楚軍士卒,正騎著戰馬,飛快朝著奚邑方向趕去,然而就在官道上,突然一根粗繩從地上冒出來,最前麵兩名躲避不及時的楚軍士卒直接被絆倒,後麵兩個也來不及勒住繩索,瞬間被前麵倒地的戰馬絆倒。
撲通倒地聲接連響起。
唯一一個楚軍士卒看到這一幕,麵色一驚,顧不得其他四人,急忙繼續朝著奚邑趕去,下一刻。一枚箭矢從旁邊的密林內射來。
幾乎就在眨眼間,楚軍士卒便摔落下戰馬,僅有戰馬空無一人,很快便停下來。
密林內十來個身穿布衣,手持利刃的男子來到官道上,不等其他四個楚卒站穩,直接圍住四人,相繼砍殺四人。
五人很快便倒在地上,鮮血蔓延,一動不動的成為一具具屍體。
半個時辰後。
隨著轟鳴如雷的馬蹄聲傳來,已經把五具屍體以及戰馬弄到一旁的十來名男子,全都順著聲音看去,當看到一個個騎著戰馬的秦軍鐵騎時,所有讓男子臉色都本能的變得蒼白起來,眼神之中滿是懼色。
特彆是當看到密密麻麻,從眼前蜂擁而過的秦軍鐵騎中,那些全副戰甲的秦卒。
鐵甲!!!
明明方才殺過人,但此刻這十來名男子中,硬是有幾個男子被眼前這一幕,給嚇得持劍的手,都隱晦的發抖一下。
奚邑。
城頭上的楚軍士卒,正手持長戈巡視著,當突然看到遠處山脈,一股黑色洪流湧來之時,所有城頭上的楚卒,都紛紛一臉疑惑的看向彼此。
楚國大軍明明都在狐邑、濫邑一地,怎麼會有騎兵突然趕來奚邑這裡,莫非出現什麼變故?
正當楚軍士卒紛紛麵色疑惑的時候,隨著遠處的黑色洪流靠近,當一些眼尖的楚軍士卒,見到那些洪流之中,一盞盞秦字黑旗,頓時麵色滿是蒼白,毫無血色。
“秦軍!是秦軍!!!”
“秦軍鐵騎殺來,快去稟報將軍!!!快去!!!”
在慌亂、恐懼聲中,一個個楚軍士卒,不斷來回奔跑著,偶爾還能看到有的士卒摔倒,連忙爬起來,恨不得多幾條腿。
然而沒有提前準備,奚邑,麵對秦軍鐵騎的到來,隻能倉促防守。
更讓人城頭上的楚軍士卒驚恐的是,隨著秦軍突然殺來,城樓下突然傳來慘叫聲,很多楚卒都還沒反應過來,僅有一些楚軍老卒似乎已經想到什麼,眼神滿是驚駭,轉頭看向城外的秦軍鐵騎一眼後,顧不得其他,直接丟掉兵器轉身就跑。
片刻後。
洪勇而來的秦軍鐵騎,就在城頭上所有楚軍士卒驚恐的目光中,全都蜂擁進入奚城之內。
刹那間,城樓下四處都是嘯殺聲,城頭上的楚軍士卒麵色錯愕,緊接著便見到階梯處,一個個湧上城頭的秦軍士卒。
“殺!!”
“殺!!!”
麵色一橫的楚軍士卒,也隻能倉促應戰。
隨著嘯殺聲蔓延,整個城道內隨處可見慘叫倒地的身影,而原本插著的一根根楚軍旗幟,相繼掉落,取而代之的,便是一支支秦字黑旗。
奚邑另一邊的城外。
得到消息駐紮在城外的楚軍將領景峙,得知秦軍鐵騎殺來,也是麵色一驚,連忙拿起佩劍走出大營。
楚軍大營中,處都是騷亂不安,到處走動的楚軍士卒。
“蔡櫟,立即命令全軍將士,準備迎戰!”
景峙方才走出營帳,便見到副將蔡櫟帶著兩個走來,景峙連忙下令道。
此刻景峙滿腦子都是疑惑,為何秦軍鐵騎殺來,他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斥候呢?還有提防鐵騎的各地將領呢?這裡距離秦軍如此之遠,秦軍鐵騎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殺到這裡。
事出反常必有妖,景峙眼下最擔心的便是,奚城一旦被秦軍鐵騎所占領,在漷水那裡的楚軍大營,稍有不慎,便會被秦軍鐵騎突襲。
“諾!”
蔡櫟聽到景峙的話,眼神看向景峙一眼,連忙拱手領命,隨後剛準備轉身離去。
然而這時候,突然一名士卒急匆匆的走來,來到景峙麵前跪在地上。
“將軍,將士稟報,楚鎮將軍方才闖入顏美人的營帳內,似乎是想……”
士卒的話,讓景峙一臉吃驚,隨即便一臉大怒。
顏美人乃是他最心愛的愛妾,楚鎮居然膽敢這時候趁亂去他愛妾的營帳,楚鎮這是要做什麼?
但想到秦軍鐵騎已經殺來,眼下最關鍵的事情,乃是抵禦秦軍,否則性命難保。
然而讓景峙眼睜睜的看著愛妾被楚鎮侵犯……這讓景峙如何受得了,況且景峙不明白,楚鎮就不怕他命人過去?
不對!
景峙突然想到秦軍鐵騎殺來,他此前一點消息都沒有,想到這裡,景峙幡然醒悟。
“蔡櫟,立即帶著部將,傳我命令,擒殺楚鎮!”
景峙下令道,隨後擔心蔡櫟部將不足,更是派遣一些親信跟隨。
蔡櫟聞言,再次領命,隨後帶著部將等人,連忙轉身衝著顏美人的營帳走去。
景峙看到蔡櫟離去後,顧不得其他,帶著剩餘的親信,立即前去整備大軍,勢要抵抗秦軍鐵騎,守住奚邑。
很快。
隨著奚邑城外,密密麻麻的楚軍士卒相繼湧入奚邑城內,刹那間,原本都已經潰敗落逃的楚軍士卒,瞬間便恢複士氣,麵對追殺而來的秦軍,死死抵抗著。
街道上,隨處可見嘯殺聲,混戰在一起的秦楚士卒,不斷有人倒地慘死。
景峙手持佩劍在楚軍人海中,帶著部將,正準備奪回溪城之時,突然看到遠處街道上,突然出現一個個全身鐵甲的秦卒,這一瞬間,彆說景峙,就是其他楚軍將領,也都紛紛麵色巨變。
而街道上,原本與秦軍交戰廝殺的楚軍士卒,麵對驍勇善戰的鐵騎,本就難以應付,好不容易抵抗住,見到全身鐵甲的鐵騎走來,一個個滿是驚駭的看著,眼看著後麵全都是督軍士卒,一些楚卒心一橫,左右是死,拚死殺向那些鐵甲秦卒。
然而方才交手,還沒等傷到鐵甲秦卒,就被一劍砍死,其他楚卒就是反擊,麵對防守嚴密的鐵甲士卒,也都無可奈何,更何況,除了秦軍的鐵甲卒,還有常年征戰的鐵騎將士在後麵拿起弓弩,不斷射箭。
好不容易抵禦住秦軍的防線,刹那間再次潰敗,很多楚卒顧不得督軍之人,連忙逃跑,逃跑的人越來越多,後麵督軍之人不僅殺不過來,更是看到鐵甲秦卒與鐵騎殺過來後,也跟著連連後退。
楚將景峙見狀,麵色巨變之餘,也頓時沒了對策,當見到其他街道,也有秦軍鐵騎殺來時,隻能跟著大軍,再次退出奚邑。
然而奚邑外,沿著城邑兩旁騎馬疾馳的秦軍鐵騎以及邊騎,早已經殺到,一個個手持弓弩,對著密密麻麻的楚軍,便開始放箭。
不管是邊騎還是鐵騎,都是昔日秦趙兩國邊疆之卒,在射箭以及騎戰遊獵方麵,彆說擠在城外的楚軍士卒,就是為數不多的楚軍騎卒,也很快便潰敗下來。
沒多久,所有楚軍便四散而逃,整個城外看去,越來越多的楚卒丟下長戈利劍,跪在地上降秦,而其他還在四處抵抗著的地方,都是潰敗而逃的楚軍將領。
“拿去給屈欒!”
白衍身穿秦甲,站在奚城城道內,把手中一卷竹簡,交給鐘離川、鐘離郝兄弟二人。
“彭伯已經把班定帶去鐘離氏,並且也會安排人告知鐘離氏,屈義之死、昌平君長子之死,若敖六卒都參與其中!”
白衍看著這兄弟二人,待二人接過竹簡後,看向楚國南方。
“班定一死,若敖一族與鐘離氏拚個你死活我!我能輕易拿下鐘離城,你們兄弟二人,也能輕鬆奪下鐘離氏。”
白衍輕聲說道。
在得知班定已經想要用楚國大軍,攻敗秦軍,從而逼迫嬴政,白衍便在密謀這件事情,並且也已經書信去洛陰。
白衍不反對班定的‘小宗代大宗’的想法,但白衍不能接受的是,班定要用秦軍兵敗作為代價,並且班定眼裡被楚軍擊敗的秦軍,是他白衍以及麾下部將。
班定有班定自己的利益、立場,但白衍也有自己的手段。
白衍不會親手殺班定,但不代表班定不會死。
昔日班定為白衍效力,便是白衍,乃至秦國的座上賓,而班定如今算計白衍,成為白衍以及秦國的敵人,便再無賓客情分。
剛好楚國以南,鐘吾城的位置十分重要,而城內不僅有楚軍駐守,還有鐘離氏圈養數千私兵。
“將軍放心!”
鐘離郝、鐘離川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隨後抬起手打禮道,眼神滿是忌憚、恐懼的看向白衍。
時至眼下,兄弟二人都不明白,白衍是如何得知,他們兄弟二人曾經與李園密謀過鐘吾城!
如今,既然白衍已經決定南下,攻打楚國,並且答應他們兄弟二人,抵達鐘吾城後,隻要是他們兄弟二人統領鐘離氏,打開城門,便不會動鐘離氏,並且上書鹹陽,請求嬴政下令,讓鐘離氏族的人成為鐘吾城的城令。
想到這裡。
他們兄弟二人也沒什麼好猶豫的,比起在楚國,他們兄弟二人被鐘離氏排擠在外,成為旁係支族,不如降秦國,效力白衍,成為鐘吾城之主。
特彆是想到奚城這裡的楚軍將領蔡櫟,居然不知何時已經偷偷降白衍,轉頭看向城外,望著楚軍主將景峙的下場。
兄弟二人再想到已經去鐘吾城的班定,一想到日後若是背叛白衍的下場,二人背後滿是涼意。
誰都不清楚,白衍暗地裡,為防備他們兄弟二人背叛,又準備了什麼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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