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奴城。伩
山脈腳下,一座座小土堆上,布滿小草,而在土堆前都插立著或新或舊的木牌。
一眼望去,這樣的小土堆一望無際。
春夏時節萬物複蘇,山脈伴隨著微風,吹向一望無際的翠綠平野上。
馬蹄聲響起,當聲音恢複平靜時,一個牽馬的人影,突然走到這些土堆前。
“一年了!”
白衍牽著馬匹,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土堆,眼神露出一抹傷感。
眼前這些土堆,每一個,都是曾經誓死跟隨他的將士,一個個活生生,有家的人。伩
一年前,就是在這個地方,那一戰擊退北方的月氏、匈奴,卻也讓眼前這數不儘的將士,永遠留在這裡。
“你們在這裡,白衍來了!”
白衍鬆開牽馬的繩索,來到一個土堆前,蹲下身子,看著麵前這塊顯然沒有換多久的木杯。
上麵刻著名字。
曲鄉,曲長!爵位上造,鐵騎將士,卒於高奴一戰。
而後麵所有木碑前,也是都這樣,都有陣亡將士們的名字。
“將軍!”伩
寇壯帶著一名名鐵騎將士,站在白衍身後,看著眼前一幕,寇壯同樣也忍不住雙眼泛紅。
一年的時間,寇壯同樣也清楚記得這一戰。
這一戰白氏鐵騎沒有援軍。
僅白氏一支鐵騎,孤軍抵擋月氏、匈奴,抵擋這兩支大軍不下十萬人馬!
眼下。
看著這些一年前戰亡的將士,如今墳土上沒有長著很高的荒草,寇壯清楚一定是高奴城的百姓,來為這些將士祭拜,來為這些將士除草。
望著那些嶄新的木碑,應該也是高奴城的百姓換的。伩
“拿酒來吧!”
白衍起身,微微泛紅的眼睛,轉頭看向寇壯。
此前在雁門,一路護送荊軻一行人離開雁門,等進入上郡之後,白衍便放棄乘騎,騎著戰馬提前朝著高奴這裡趕來。
當初離開高奴城之後,便是長達大半年的戰事,後麵又要處理雁門一連鎖的事情,護送嬴政。
一年之中白衍一直都沒有機會前來上郡祭拜。
如今路過上郡。
白衍自然不可能會忘記,埋在這裡的數千鐵騎將士。伩
平野上。
在白衍的帶領下,所有鐵騎將士,一半將士搬運著一個個小巧的瓷碗,剩下一半將士跟著白衍,拿著一大壺酒,慢慢的給墳前那些小碗倒酒。
倒完一壺,便轉身去馬車哪裡,再提一壺。
四千多墳土,四千多的墓,然而無論是白衍,還是珪、寇壯,甚至是其他將士,沒有一個人感覺不耐。
因為每一個陣亡的將士,都是當初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半個時辰後。
正當白衍帶著將士們倒酒的時候,高奴城方向,不知何時,突然有一大群一大群的人影走來。伩
一瞬間,所有鐵騎將士與白衍,全都停下來,站在原地看去。
片刻後。
伴隨著那些人影靠近,白衍與將士們才清楚的看見,全都是高奴城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
“將軍?”
珪怔怔的看著那些百姓,隨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白衍。
因為珪清楚的看到,那些百姓手中,或多或少,都帶著糧粟,以及其他東西。
白衍此刻也有些疑惑,不明白那些百姓為何而來。伩
“白將軍!”
片刻後,一個個年邁的老者,成群結隊的來到白衍身旁,對著白衍輯禮。
白衍見狀,連忙拱手回禮。
“眾位老先生,這是?”
白衍有些疑惑。
好在就在這時候,白衍看到身後趕來的百姓人群旁,幾個身穿秦國官吏服飾的男子,匆匆騎馬趕來。
“將軍,吾等都是聽到將軍來到高奴城,故而特意前來!”伩
“是啊白將軍,當初若非白將軍,哪裡還會有我們這些百姓!如今白將軍前來,還望能容我們高奴城百姓,對白將軍以表感激之情。”
幾名頭發花白的老者,對著白衍拱手說道。
說話間。
幾名老者便要跪下來,給白衍磕頭。
這份舉動著實把白衍嚇一跳,連忙伸手攙扶。
“不可!”
白衍看向一旁,示意親信過來幫忙。伩
這可不是什麼普通的輯禮,這種叩恩之禮,眼下白衍可擔待不起。
然而白衍與親信把幾名老者攙扶起來,但老者身後,數不儘的百姓,全都跪在地上,轟然一片全是如此,一眼望去,全是那些高奴城百姓跪在地上的身影。
白衍看著這一幕,一臉錯愕。
震撼。
即便是白衍,這一刻都由衷感覺到震撼,他清楚的感覺到高奴城百姓,心中的那份感激。
這一刻,白衍眼睛無比泛紅。
“老先生,還請讓百姓們起來!”伩
白衍對著幾名老者說道,隨後轉過身,對著所有百姓,緩緩輯禮。
或許是那為首的幾名老者也感覺到眼前的白將軍,不習慣這般,於是轉過頭,讓後麵的人站起來。
就在這幾名老者說話間,白衍也注意到,不遠處所有將士,連寇壯與珪,全都被那些起身的百姓,提著一個個不多的東西,給他們。
所有將士都被高奴百姓的熱情,給驚嚇到,不管怎麼拒絕,都拒絕不了。
東西很多,雖不貴重,但這等經曆,所有人都還是頭一遭。
白衍這時候,也發現一些男子熱情的想要幫忙倒酒,
見狀。伩
白衍轉過頭,再次對著老者輯禮。
“老先生,還請趕緊讓那些男子停手,諸位心意白衍心領,白衍更感激諸位平日之舉,但此番,是白衍與將士們前來祭祀,這酒,需要由白衍與將士們親自倒上!”
白衍輕聲解釋道。
眼下人實在太多,白衍清楚若是由自己說話,那些百姓一定以為是客套推脫,故而白衍還需要通過眼前的幾名老者解釋清楚,再由這些老者去阻止那些人。
唯有如此,那些百姓才會相信!
比起高奴百姓送來的東西,並不是很貴重,後麵想辦法用另一種方式還給百姓便好,而一碼歸一碼,眼下來祭拜的是他與將士們,這酒自然也必須由他與將士們,親手倒上才行。
“好!老朽清楚將軍的意思!”伩
“將軍寬心!”
幾名老者聽到白衍的話,互相對視一眼,連忙點點頭。
想到眼前的白將軍如今事務繁忙,時隔一年才能來到這裡祭拜,幾名老者都能體會到白衍的心意。
“老朽去與他們說清楚!”
一名老者主動說道,在白衍滿是感激的輯禮後,便轉身離去。
就在那名老者穿上離開不到幾步,這時候高奴城守與城尉幾人,方才氣喘籲籲的慢跑來到白衍麵前。
“高奴城守西門叔,拜見白將軍!”伩
“城尉隗創,拜見白將軍!”
西門叔二十八九歲左右,而隗創看模樣也差不多,眼下二人身穿官服,穿著粗氣,對著白衍輯禮。
彆看他們二人不隸屬於雁門郡,然而眼下對於麵前的白衍,他們二人可都不敢有一絲怠慢。
不提上郡郡尉胡進,是白氏白裕的生死之交,就是眼前的白衍,都與郡尉胡進的關係匪淺,更彆說郡守馮去疾,與白氏有聯姻。
故而就是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都不敢在白衍麵造次。
還有。
這可是高奴城!伩
方才騎馬趕來之時,他們睜著眼睛,親眼看到所有高奴百姓,對著跪拜。
這一幕著實震撼到他們二人,他們也從未見過如此震撼的一幕。
此刻他們二人的腦海裡,都還記得方才那一幕,一眼望去,數不儘的高奴百姓對著墳土前的白衍跪下磕頭,如此民心下,他們感覺若是膽敢對白衍如何,不用白衍動手,高奴城的百姓估計就不會放過他們。
即便他們二人是城守、城尉。
平原上。
白衍看著西門叔與隗創,緩緩輯禮。
“白衍,見過二位!”伩
白衍行完禮,起身看向周圍的百姓。
“此番可是二位安排?”
白衍說完,目光直勾勾的看著西門叔與隗創。
沿途之中他的確碰到不少高奴城的百姓,但若是百姓自己願意前來還好,就怕是眼前西門叔與隗創安排的。
若真是安排的話,那大可不必,此前這數千將士的墓地,都是高奴城百姓幫忙除的草,換的木碑,眼下他不過是剛好路過,特地前來祭拜,根本沒必要再興師動眾,勞累百姓。
“白將軍,不是我們二人安排的!”
“對,我們二人也是後麵才得知將軍來此!是百姓聽聞將軍前來,故而紛紛前來恩人塚這裡!”伩
西門叔、隗創拱手說道。
此刻聽著白衍的話,見到白衍的目光,西門叔與隗創心中簡直是哭笑不得。
對於白衍的到來,他們二人也是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還是因為城內百姓的異動,他們二人調查後才清楚,原來是雁門郡尉白衍,前來高奴城這裡,祭拜陣亡的鐵騎將士。
平野上。
幾名老者看到白衍擔憂是城守命他們前來,滿是老皺的臉色,露出笑容。
如今在高奴,他們百姓都清楚,這些墳土埋葬的人,都是他們高奴百姓的救命恩人,而其中最大的恩人,便是白將軍。伩
故而何來城守讓他們前來一說。
“不是便好,倒是白衍多想,還望二位海涵!”
白衍聽到不是西門叔的命令,鬆口氣,對著西門叔輯禮道歉道。
彆看一件小事,但如今白衍的政敵很多,想要白衍死的人很多,白衍能接受那些人針對自己,但卻不想讓那些陰謀,牽扯到高奴這裡。
這裡的將士已經安葬在此。
寧多一問,不多一事!
“白將軍憂慮百姓,實乃百姓之幸,怎會見怪!”伩
西門叔連忙拱手回禮,不敢真的計較白衍的詢問。
一旁的隗創也跟著輯禮。
隨後在西門叔與隗創的陪同下,白衍這才知道,原來在他率領鐵騎將士離開後,高奴城的百姓,便把山脈下的這片無名土地,稱為恩人塚。
高奴城的百姓家家戶戶都立下一個規矩,凡高奴城百姓的後嗣,無論男女老少,世代都要口口相傳,告知後代,這片數千墓地從何而來,以及這些埋葬在這裡的將士,他們生前的事跡!
秦國鹹陽。
正當白衍護送荊軻趕往鹹陽的時候,在鹹陽城外,呂生也在乘坐馬車,回到鹹陽城門。伩
“停!”
馬車內,呂生感受著馬車的搖晃,從馬車側邊的小窗見到即將抵達城門後,連忙讓馬夫停下。
趕車的馬夫以及數名扈從,一臉疑惑,不明白眼前就是鹹陽城門,為何呂生突然要停下。
就在這時候。
呂生微微掀開車簾。
“命一人去城內的酒樓看看,詢問一些消息!另一人去呂府,告知父親我已經回到鹹陽!”
呂生輕聲囑咐道,說完便放下車簾。伩
隨行的扈從見狀,連忙讓兩個人先朝著城門走去。
半個時辰後。
一名扈從方才回來,告訴呂生並未有官吏去酒樓調查。
直至這時候,馬車內的呂生總算鬆口氣。
沒有事情就好!
呂生回想兩月前,突然得知自己的好友薑敬、竺哲,居然全都私通反賊,意圖謀害秦王。
當時聽到消息,差點沒被嚇得尿褲子。伩
呂生第一反應便是好友薑敬與竺哲是被陷害的,畢竟在呂生眼中,薑敬與竺哲二人都是秦國侍郎,有身份有背景,更有地位與前途,這樣的兩個人,怎麼可能會背叛秦國。
直到後麵得知是反賊供出來的。
呂生才不得不相信。
而且通過花費諸多人脈與錢財疏通關係,呂生也打聽到,聽反賊說,起初連其他人都很意外,沒想到薑敬與竺哲居然那麼容易拉攏,而且薑敬與竺哲也隻有一個要求。
那便是一定要白衍死!
無論如何,都希望能通過他們那些圖謀刺殺嬴政的人,在中牟城內殺死白衍。
對此呂生時至今日都想不通,好端端的,為何薑敬與竺哲,非要白衍的性命,他們明明無冤無仇,何苦放著好端端的侍郎不做,居然去聯合那些十惡不赦的反賊,殺白衍。伩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呂生心中一直都猜測,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薑敬與竺哲勢要殺白衍,為此寧願充當反賊的內應。
畢竟他們二人在離開鹹陽前一晚,都還在一起飲酒,彼時他根本看不到薑敬與竺哲,對那白衍有何仇怨。
不過眼下,薑敬與竺哲都已經被處斬,存在心中的疑惑,呂生也明白,畢生都不可能會知道。
眼下隻要他不被牽連就好,畢竟這可是刺殺嬴政的大罪。
“入城,回府!”
呂生穩定緊張的情緒後,吩咐馬夫繼續趕路。伩
半個多時辰後。
鹹陽城的呂府之中,呂生終於回到家中,不過剛回到府中,就看到一個下人急匆匆的過來。
“少掌櫃的,雁門送來消息,是甘君子托人送來!”
下人來到呂生麵前說道。
呂生聽到下人的話,一臉疑惑的看著下人,甘泗?
對於甘泗前往雁門的事情,呂生十分清楚,畢竟甘泗可是他的人,但眼下呂生不明白的是,甘泗為何一到雁門便托人送消息給他,而且還是拖呂奇的人。
想到這裡。伩
呂生眉頭微皺,心中隱約有些憂慮。
如今呂奇實力愈加強橫,錢財無數,人脈廣闊。
反觀他。
繼薑敬與竺哲死後,他的人脈損傷頗大,此前很多關係都是通過薑敬來聯係,薑敬一死,那些關係便難以維護,如今甘泗可是他為數不多,最予以厚望的人。
否則此前他也不會在鹹陽又是花錢,又是求父親施以援手,幫那甘泗走動關係。
如今甘泗通過呂奇的人送信,這讓呂生有些擔憂,害怕從小一起長大的甘泗,會徹底倒向呂奇。
想到正堂父親可能還在等著自己,但呂生又同樣好奇,甘泗為何會通過呂奇的人送消息,還是如此著急,伴隨著心中絲絲擔憂。伩
“好,我這便去!”
最終,呂奇還是決定,先去看甘泗的信。
畢竟這花費不了什麼時間,等看完再去見父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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