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
馬車緩緩停下,白衍來到一座不大的府邸內,隨後在一名男子的帶領下,進入這座府邸。
來到一個書房內。
等了片刻,一名男子便被帶了過來。
聽到腳步聲,白衍轉過頭,隨後便看到闊彆已久的斬尤。
比起當初,如今斬尤圓潤不少,一看就知道平時過得格外享樂愜意。
“嘿嘿,將軍!斬尤拜見將軍!”
斬尤見到白衍,露出一臉討好的笑容,眼中的目光滿是諂媚。
見此,白衍並沒有輕視斬尤,依舊十分客氣有禮的對斬尤輯禮。
“斬君,彆來無恙!”
白衍回禮之後,放下雙手,目光掃視斬尤上下一眼。
“斬君在此洛陽,不知過得可否安逸,若有需要,儘可與白衍細說,白衍定全力滿足斬君。”
白衍問道。
不管是臉上的表情,還是眼神,甚至是語氣,白衍都處處透露著關心,沒有絲毫作假。
這也讓斬尤見到,一臉受寵若驚起來。
斬尤可是親眼見過,當初在新鄭之時,少年隻是一個秦國大夫,地位雖不算卑微,然而卻也隻是一名將領。
而後來到這洛陽隱姓埋名,斬尤每當聽到白衍的消息,便是轟動的戰事,以及白衍為秦國立下功勞後升爵的消息。
大夫,公乘、左庶長,最後便到前段時間聽聞,白衍已經是左更。
在白衍那赫赫戰功背後,便是白衍升爵的速度。
眼下看到白衍如此關心自己。
斬尤心中有些受寵若驚。
“謝將軍關切,斬尤在洛陽十分舒適,暫無需求!”
斬尤拱手輯禮道。
說話間,斬尤抬頭看向白衍,那諂媚的目光毫不掩飾。
巴結。
斬尤如今就是想要巴結白衍。
不提白衍已經是左更,就是在洛陽這裡,斬尤就結結實實的體會到,有名門望族白氏作為靠山,到底有多舒適。
洛陽城守冉武與白氏的關係匪淺,當年白起與其族人留下來的人脈、關係,數十年後的今日,依舊十分恐怖。
而這些人脈,隻要白氏不徹底沒落,便都會一直存在。
書房內。
在燭燈之下,白衍邀請斬尤入坐。
“此前在鹹陽,白衍見到張黶、張說父子!”
白衍入坐後,不經意間輕聲說道,把這個消息告知斬尤。
斬尤眉頭一挑。
一想到張黶、張說父子,斬尤就忍不住微微皺眉,當初在新鄭,所有人都沒想到張氏圈養如此多的扈從,並且諸多扈從皆是善武不畏死之人。
在新鄭城內守卒圍剿的情況下,活生生的殺出新鄭。
也是因為由於張氏的外逃,斬尤才被迫來到洛陽隱姓埋名。
“將軍是想,讓斬尤帶人去除掉張黶父子?”
斬尤看向白衍。
想到今晚被帶到這裡見白衍,斬尤不由得猜測到,然而一想又覺得不對,若是白衍想除掉張黶父子,根本不需要他動手。
“非也!”
白衍聽到斬尤的話,帶著絲許笑意,微微搖頭。
隨後在斬尤的注視下,白衍說出自己的打算。
“此行白衍來此,是想讓斬君能透露一些消息出去,就說昔日在新鄭,暗害張氏之人,乃是昌平君長子。”
白衍輕聲說出來意,說話間,目光不經意的看向斬尤。
果然,聽到他的話。
斬尤頓時瞪大眼睛,想到什麼後,臉色變得滿是恐懼起來。
“羋沼?”
斬尤嘴裡說出一個名字。
在說完的那一刻,斬尤的喉結處控製不住的動了動。
斬尤怎麼都沒想到,今晚來到這裡,白衍會讓他陷害堂堂秦國右丞相之子羋沼。
要知道昌平君可是秦國右丞相,在秦國位極人臣,更是秦王嬴政的外戚,以及龐大的楚係官員之首。
白衍居然敢在暗地之中,陷害昌平君!
這時瘋了嗎?
然而就在斬尤的目光下,白衍聽到羋沼二字,緩緩點頭。
“在鹹陽,白衍查到張黶父子二人,是隨另外兩名男子一同前來,並且那兩人應當是楚國士族,地位不低。”
白衍說道。
歎息一聲,白衍看向斬尤。
“斬君之所以在洛陽隱居,有家不能回,便是忌憚身在楚國,有楚國士族包庇的張氏。”
白衍說道這裡,便沒有說下去,若是斬尤還不清楚他的言外之意,那他也不敢用斬尤。
如今不管是斬尤,還是當初參與陷害張氏的人,甚至是他,之所以不能除掉張氏,還要警惕張氏,就是因為張氏在楚國,有楚國士族的保護。
然而他們的勢力安插不到楚國,不代表昌平君不能。
楚係為首的昌平君,不管是地位還是人脈,在楚國之中都遠超常人,若是想除掉張氏,唯有借昌平君之手。
“容我想想!”
斬尤聽到白衍的話,彷徨不定的臉色上,有絲許蒼白。
畢竟在斬尤眼裡,這可是一件得罪昌平君的事情。
當初之所以敢幫助白衍,除去被白衍抓住把柄外,還有韓國即將滅亡的原因。
眼下秦國接連滅韓、趙,作為秦國右丞相的昌平君權利滔天,若是得罪昌平君,後果根本不堪設想。
容不得不慎之又慎!
書房內。
白衍沒有開口,斬尤臉色變幻不定,氣氛很安靜很安靜。
許久後,斬尤終於開口。
“將軍,可要殺羋沼?”
斬尤滿是害怕的輕輕問一句。
話音落下。
就看到白衍一臉吃驚的看著斬尤,隨後連忙笑起來。
“殺羋沼,白衍可沒那麼大的膽子,若是羋沼一死,昌平君暴怒之下,除去滅張氏滿門之外,定會調查下去,白氏與昌平君無冤無仇,不會為了一個張氏,而與昌平君不死不休!”
白衍解釋道。
斬尤聽到白衍的話,想了想,點點頭。
的確,白氏與昌平君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對付張氏,也隻是白衍私自利用昌平君與楚係的力量而已,不會讓白氏與昌平君以及楚係形成不死不休的情況。
鬆口氣的斬尤,這時候看向白衍。
“將軍,若是陷害羋沼,那張氏,不一定會相信!”
斬尤說道。
一句話,便透露出斬尤內心之中,已經完全傾向與陷害。
畢竟誰不想光明正大的活著,特彆是有白氏作為依靠,反正隻是陷害,根本不需要傷害昌平君的長子羋沼,隻需要讓羋沼動用楚係的力量對付張氏。
到時候張氏一除。
昌平君自然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調查下去。
“這個不必擔心,隻要方法用得好,張氏就不會不信!”
白衍不以為意的說道。
隨後白衍便告訴斬尤,找個機會,把還活著的消息透露給曾經有仇的人,把當初羋沼陷害張氏的事情,無意中透露給最疼愛的小妾。
之後的事情,便不需要再操心,讓張氏自己去調查。
自己親自查到的,往往才會是‘真的’,並且容易讓人深信不疑。
至於羋沼哪裡,自由安排。
燭燈下。
白衍詳細的把具體謀劃,告知斬尤,一個針對張氏與秦國右丞相長子的陰謀,緩緩出現在斬尤麵前,聽得斬尤滿是冷汗。
斬尤看著麵前年紀輕輕的白衍,心中滿是感慨。
若是看外表,麵前的白衍給人的感覺,完全就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然而當初在新鄭陷害張氏的時候,所有參與的人,聽到其中的謀劃,都被這少年嚇一跳,若非後麵張氏活生生殺出新鄭,那個陰謀完全就是無解,世上不會有人懷疑。
眼下再次聽到白衍的陰謀,斬尤再一次見識到,白衍這幅人畜無害的麵孔下,陷害人的時候,足以讓人渾身發冷。
“好,斬尤明日便著手準備!”
斬尤說道。
白衍點點頭,隨後告訴斬尤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
交談片刻後,斬尤便告辭離去。
書房內,隻剩下白衍一人。
望著那燭燈。
白衍並沒有著急離開,而是獨自安靜的坐在書房內許久。
直到一名親信,帶著冉武來到房間。
“將軍!”
冉武對著白衍拱手輯禮。
白衍起身,對著冉武抬手還禮。
“冉將軍,白衍有一事,需要將軍幫忙!”
白衍開口說道。
冉武為人忠厚老實,是白衍在白氏所有勢力之中,最為信任的人,對於斬尤的事情,冉武從不過問,也沒有私底下調查。
眼下。
白衍要把精力放在護送嬴政,與那些反秦勢力交手的事情上。
除掉斬尤的事情,便要交給冉武。
其實一開始,白衍不想殺斬尤,然而方才交談時,斬尤猶豫間的眼神以及後麵的眼神,都無意透露著貪婪。
白衍清楚那種眼神下,人的本性。
昔日斬尤不知曉他為何要陷害張氏,為何要殺韓陵。
韓陵一死,張氏奔逃,斬尤抓不住他的把柄,也沒有地方讓白衍忌憚的地方作為要挾。
而方才斬尤的眼神,已經有絲許變化。
斬尤自己沒有注意到,但白衍卻看得清。
而計劃。
自然也要改變。
此時白衍已經在心中打算,等斬尤放出活著的消息,萬事俱備後,便除掉斬尤,並且把斬尤的屍體送去給張氏,到時候死無對證,心有不甘的張氏自然會調查下去。
到時候,張氏打探到的消息在斬尤身死的情況下,更不會讓人懷疑聽到的消息,也沒有懷疑的餘地。
此番。
白衍不僅要殺斬尤。
還要殺羋沼!
昔日上郡高奴城外,在那山脈下四千多座有名的墓碑,需要昌平君一族的血去祭奠。
四千多鐵騎將士的死,需要用昌平君以及其子嗣的性命,作為代價。
回想上郡高奴城的那一戰,回想那些戰死的將士,回想那滿地屍骨以及一眼望去,無數墳土。
書房內。
白衍把要囑托冉武的事情,緩緩說出來。
冉武聞言,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下來。
··········
洛陽城內。
因為洛陽繁華以及曆史地位的原因,嬴政抵達洛陽後,並沒有急匆匆的第二日繼續趕路,而是下令停下來修整。
自然而然,白衍也留在洛陽城內。
作為繁華大城的洛陽,因為嬴政的到來,變得戒備甚嚴起來,不管進出城的士族商賈,甚至是普通的白姓,都要經過嚴格的盤查。
在府邸之中。
因為身兼護衛的要職,與嬴氏宗親的贏侃,二人一內一外,各自擔任著使命,管理著職責內的事情。
故而在肩負重擔的壓力下,白衍並不敢去洛陽城內閒逛,隻能在府邸內,預防隨時會出現的情況。
好在處理要事之後,沒什麼情況下,能安靜的書寫竹簡,倒也不算特彆乏悶。
說起來。
白衍也想好好感受體會一番,洛陽城的民風習俗。
“珪校尉!”
“珪校尉!!”
門外突然傳來守衛將士的聲音,白衍聽到後,停下手中的筆墨,抬頭看去。
隨後就見到珪一臉急匆匆的走進書房,神色有些驚慌。
“將軍!”
在白衍的注視下,珪來到白衍麵前,拱手輯禮。
隨後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其他人。
“將軍,方才我在城頭巡視之時,無意之中,見到一個熟人!”
珪一邊輯禮,一邊看向白衍,隨後輕輕說出一個名字。
“吳高!”
珪說道。
對於吳高,珪可是一清二楚,當初喬裝打扮去邯鄲時,他與將軍便救過吳高一命,雖說吳高一路上昏迷不醒,後麵去到邯鄲又少有見麵。
然吳高對珪不熟,珪對吳高可不陌生。
方才看到吳高,珪便立刻讓將士換一身衣服,偷偷跟上去,自己則來府邸這裡稟報。
珪清楚。
將軍十分看重那個徐子霄的身份,若是一旦被吳高暴露除去,彼時不僅失去那個身份,還可能會讓將軍陷入危險。
書房內。
白衍聽到吳高也來到洛陽,眉頭微皺。
“他長姐可有到來?”
白衍輕聲問道。
想起昔日一彆,之後從趙秋嘴裡聽到,那吳芸傻傻的四處探訪醫師,一直為他尋藥。
“不曾見!不過此行那吳高身旁,有不少士族子弟。”
珪搖頭說道。
提及吳芸,珪看向白衍的眼神,滿是調侃。
在珪眼裡,將軍還不如想辦法,直接把那吳芸那個小寡婦降服,直接收入府邸之中。
滎陽吳氏,珪後麵可是去調查過,可以說比起呂奇綽綽有餘,滎陽坐擁渾濁便,地勢之利讓滎陽商業極為繁華,此前秦國攻打韓國,韓國大軍收縮新鄭,放棄滎陽,這才導致滎陽城內的商賈、士族皆出逃。
如今韓國覆滅後,滎陽已經恢複往日的繁華,更重要的是,滎陽地勢之利韓國發揮不出來,但對於秦國而言可謂是無比重要。
坐擁河運的滎陽,可以為秦國糧草運輸發揮巨大的作用。
而以吳氏在滎陽的地位、根基。
得吳氏,便可掌控滎陽!
書房內。
白衍聽到珪還不知道吳芸有沒有前來後,沒在說什麼,而是讓珪先下去。
等珪離開後。
白衍拿著毛筆在木桌上撰寫竹簡,寫著寫著,腦海裡突然浮現昔日趙秋的話。
筆止。
歎息一聲。
白衍放下毛筆,起身來到窗子旁,看著窗外的庭院中,地上散落的枯枝,以及樹上泛黃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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