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啟航朝丁泓開火，是最沒有風險的事。首先，範啟航職務比丁泓高。要是範啟航直接和省委書記熊旗杠起來，彆人就會說他這位省長叫板省委書記，挑起不團結的因子。可省長質問組織部長，卻是屬於正常的事，職務高的就算罵幾句職務低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其次，這個方案是組織部提出來討論的，質問組織部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範啟航的問題，其實也是事先不知道這方案的領導心裡都有的疑問。像戈賢、滕斌等領導，也都瞪向了組織部長丁泓，目光之中大有被丁泓背叛的怒意。丁泓也很是為難：“這個……”

還不等他解釋，省委書記熊旗道：“範省長，是這樣的，這個方案是我提出來的。之前，關於蕭崢同誌的任職方案，一直沒有定下來，昨天晚上我和丁部長商量到了淩晨，認為還是以這個方案為最佳。可定下來的時間太晚了，讓丁部長再找大家彙報顯然是不太現實了，我想反正今天要上會，乾脆到會上大家討論一下，我當麵解釋一下。

剛才，範省長提出了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蕭崢同誌在經濟落後地區擔任市長，能否勝任東草市委書記，提拔的幅度是不是大了一點？我想，首先，東草市這幾個月來，經濟一直呈現下行趨勢，而且目前東草市委書記金鐵柱同誌，也沒有切實可行的扭轉方略。相反，蕭崢同誌擔任市長的西海頭市，今年和去年同期相比，國內生產總值卻翻了一番，特彆這四個月來，西海頭市的國內生產總值更是以更快的速度增長。或許有人說，西海頭市和東草市經濟規模和經濟結構完全不同，沒有可比性。那我想說，是驢是馬，咱們拉出來溜溜，要是蕭崢乾不好，我們也可以調整崗位嘛。

還有，為什麼提拔他擔任市委書記？首先是在抗洪救災工作中，他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這兩天的華京報紙和新聞中，大家都看到了。他這個工作指導組常務副組長，本來可以待在大後方，安全地動動手指、指指點點，可結果人家比我們很多省領導都要跑在前麵。有哪位省領導，當初要求跟我一同上直升機去玫麗酒店救人？沒有吧。可人家卻豁出命上去了！為什麼要這麼玩命？因為人家把老百姓放在心上。對這樣的人，我就想給他一個機會、一個更好的平台！

他要是乾得好，讓他繼續乾；他要是乾不好，大家要撤換他，我也一定同意。這句話，我說在這裡，甚至可以寫入會議紀要！

第二個問題，對金鐵柱同誌的調整，是否不公？是否金鐵柱同誌做錯了什麼？這個事情，應該這麼說。在一個多月前的一次常委會上，我說過，我到任之後已經收到了72封舉報信！其中63封，是關於東草市的問題。現在這個數字還在激增，我收到的舉報信達到了106封，其中92封是關於東草市的，其中87封信都涉及到東草市委書記金鐵柱同誌。這件事，咱們政法委滕斌同誌、紀委宮立明同誌是最清楚的，你們說是不是？”

滕斌和宮立明隻好點頭，這些舉報信都是做了登記入檔處理的，想否認也沒辦法。熊旗又道：“我是粵州省委一把手，至少目前是吧？嚴管下麵的地市委書記，是我的職責所在吧？一個市委書記有這麼多封舉報信，你們和我換位思考下，要是你們是省委書記，是否要先讓金鐵柱同誌轉到其他崗位上？我們不能因為舉報信，就說他一定有問題，但情況肯定要核實吧？！要是經過核實確實沒有問題，是有人誣告他，我們也可以為他澄清，繼續使用到重要崗位上，可在問題沒查清之前，我認為還是要離開東草市，先到政協工作。大家能不能理解？”

熊旗朝眾人看去，13個常委，有的目視前方，不發表意見；有的相互交流眼神，似乎在等某個人先表示反對。然而，省委組織部長丁泓先道：“我讚同熊書記的意見。”省長範啟航抬頭朝丁泓看了一眼，丁泓沒跟他目光交接。

接著，省紀委書記宮立明也表示：“我也讚同熊書記的意見。”接著，省委秘書長葉素晶也表示：“我也讚同熊書記的意見。”形勢開始向著有利於熊旗的方向轉換。

這時候，熊旗道：“關於乾部議題，我們還是按照議事規則走，充分發揮民主，進行一下無記名表決吧。組織部發票吧。”

範啟航心道，要是逼大家口頭表態，很多人恐怕不願意得罪熊旗，不敢不同意。可要是以無記名投票這種方式，這個方案就極有可能黃掉。他心裡倒是鬆了口氣。省委組織部的人開始發票。熊旗也不再做填表說明：“大家應該都會填，也就隻涉及兩個人，填好了組織部就收一下，唱一下票吧。”省委組織部長丁泓道：“是，熊書記。”

眾人很快填好，折上表，省委組織部開始唱票。常務副省長戈賢暗道，等會蕭崢要是不通過，不知道熊旗的臉色將會變成什麼樣子？！心裡已忍不住暗暗在等著看這場好戲，將如何往下演。這時，省委組織部唱票結束，由省紀委宣布結果，蕭崢任職表決中，同意7人、不同意5人，棄權1人，過半數，蕭崢擔任東草市委書記的議題得以通過；金鐵柱的任免，同意8人，不同意5人，通過。

由於是無記名投票，到底誰投了同意、不同意或者棄權也無從知曉了。但是，這項表決卻得到了順利通過，也算是熊旗到粵州之後，在人事工作上的一次重要勝利了。等結果宣布完畢之後，熊旗道：“今天的這項人事工作，能得到大家的支持，最終得以通過，我非常感謝大家。當然，也有同誌有反對的意見，也有保留意見的，我認為這些都很正常。一個班子裡，存在不同意見，是很正常的，這也充分說明我們在執行民主製度。今天的用人決定，是否正確，也還要看實踐。我可以向大家保證，在粵州，我不會憑個人喜好用人，也不會憑關係親疏用人，我用人的標準隻有一個，就是是否有利於粵州各項事業的發展！好了，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散會。”

常委們之間，相互看了看，大家的想法和感受各不相同！眾人開始收拾東西，相繼離場。熊旗也站起身來，楊傑忙拿上東西跟了出去。

省長範啟航、常務副省長戈賢，一聲不吭坐在椅子裡，好一會兒才離開。

省委組織部長丁泓這次完全聽從熊書記行事，擔心範省長會叫住他質問，也緊跟著熊旗而出。熊旗轉過頭來，鼓勵道：“丁部長，今天這個議題，處理得很不錯。”丁泓忙道：“這都是我們組織部該做的，唯一的不足之處是，今天同意票還是少了點。”熊旗道：“這次會議，能以這樣的結果通過，已經不錯了。爭取以後，能在更大程度上統一大家的思想，但恐怕還有一段時間。”丁泓道：“肯定可以的。”熊旗轉換了話題道：“既然會議已經通過，你這裡就和寧甘省委組織部對接吧，讓蕭崢同誌儘快過來工作。”丁泓道：“是，我這就去溝通。”

當天下午，丁泓就親自與寧甘省委組織部長何新良打電話：“何部長，這個事情就麻煩你了，宜早不宜遲啊，我們熊書記對蕭崢同誌，簡直是盼星星盼月亮，要是晚了，我恐怕要吃批評，說我們組織部工作效率不高啊。”

何新良既是蕭崢的上司，又是蕭崢的朋友，故意對丁泓道：“我們這裡還舍不得蕭崢同誌呢！”丁泓道：“何部長啊，我們現在給蕭崢同誌任命了東草市委書記，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崗位啊，他早一天到，任職時間就可以早算一天，對他本人是有好處的啊，同時，你們也可以早點空出一個市長的崗位，您這位組織部長又可以安排新的人了。這兩全其美的好事，還是抓緊辦啊！”

何新良知道丁泓著急，所以說話也是客客氣氣，心頭略感好玩，但是玩笑也不能開得太過，就道：“丁部長，我們薑書記也已經跟我打過招呼，隻要你們的職務落實了，我們就抓緊辦。你就放心吧。我們等會就向薑書記去彙報，爭取讓蕭崢同誌周一就去報到！”丁泓這才笑道：“這再好不過了。我就先謝謝何部長了，同時熱情邀請何部長帶隊來粵考察交流啊。”何新良道：“蕭崢同誌過去之後，我們肯定會去打擾的！”

接下去的兩天，蕭崢甚為忙碌。他去和省委書記薑魁剛、省長龔庸、省委副書記劉士森、省委組織部長何新良等一眾領導辭行，眾領導都表達了依依惜彆之情。省委書記薑魁剛派出劉士森，送蕭崢前去赴任。本來這是組織部長的事情，但是薑書記如此安排，何新良自然也沒有意見。

蕭崢還到援寧指揮部，和古翠萍、馬鎧、管建軍、何雪、蔣小慧等一眾戰友道彆，大家一起吃了一頓晚飯，喝了不少酒。古翠萍趁著酒意道：“在我們這批來援寧的人中，大家是一起來的，蕭崢是最先離開的。但是，蕭崢不是回去享受閒逸、享受待遇，而去祖國南方投入新的、更具挑戰性的戰鬥。我們這些人也遲早會離開這裡，但是蕭崢，你那邊要是需要誰了，打個招呼，相信大家無論風雨、不遠萬裡都會趕去的！”

蕭崢心情激動，一碗酒喝了下去，眼眶盈滿淚水，道：“大家聽到了吧，古書記說了，什麼時候需要大家了，你們必須來！”

何雪本來因為蕭崢即將離開而暗自神傷，聽到這話，她首先站起來，端著一碗酒：“你若召喚，雖遠必往！以此酒為誓！”

其他人也都站起來，“你若召喚，雖遠必往！以此酒為誓！”

他們一起乾了這杯酒。

在寧甘的夜空中，月光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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