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崢看著她,神色依舊淡然地道:“陳虹,你不用替我擔心。要是三個月後,我還是副縣長,我自然會儘心儘力;可若是三個月後,組織上不讓我做了,我也服從組織安排。”
陳虹看著蕭崢,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蕭崢,你難道到現在還不清楚嗎?什麼‘服從組織安排’?這都是假的,你隻不過是在“服從領導安排”!你知道嗎?我老爸在縣農業局長的位置上呆了十多年,想提上去千難萬難,可對譚書記來說,這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就幫我老爸把市農業局副局長的位置給落實了!你說,這到底是‘組織安排’?還是‘領導安排’?”
蕭崢瞧著陳虹道:“這既不是‘組織安排’,也不是‘領導安排’,這是我們體製內的漏洞,公權力被某些領導不正確使用,淪為私人物品,才會造成這樣的情況。”
“蕭崢!”陳虹有些憤怒了,厲聲喝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言論,要是被譚書記聽了去,是什麼後果?”蕭崢還是淡淡地道:“我不怕,我說的是實話!我當然也沒有這麼傻,會去譚震麵前說這種話。可若是你要去告訴他,我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蕭崢,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我跟譚震是逢場作戲。你才是我的第一個男人。”陳虹道,“如果你願意和我和好,我一定會幫你的,讓你到廳級乾部,都不是問題。你相信我,行不行?!”
對於蕭崢,陳虹是有感情的。從大學到現在,一路走來,蕭崢也算是縱容了她所有的小心思。她希望,這一次她還是可以像以往一樣,繼續握住她的手。
陳虹將手放在了桌上,手心朝上,等待著蕭崢將手,放入她的手心。可蕭崢沒有伸手,他輕輕搖頭:“陳虹,我到現在才完全明白,我們倆人追求的完全是不同的東西。所以,我們一定要分手,否則對對方都是拖累。”
這時,陳虹的手機響了起來,陳虹朝手機看了一眼,沒有猶豫便接了起來:“譚書記……嗯……好……知道了……晚上見……”掛斷電話,陳虹將手機放回包裡,然後看著蕭崢,道:“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我們再找時間聊吧。”
說著,陳虹拿起了手機和小坤包,打算起身離開。可蕭崢忽然道:“你坐下。”聲音不是很響,可語氣裡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陳虹朝左右看看,似乎也沒什麼人特彆注意他們,她又重新坐了下來,看著蕭崢。
蕭崢盯著陳虹道:“陳虹,我再說一次,這是除了工作需要之外,我們私下裡最後一次麵對麵交談了。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永遠不可能了。房子,你要也好,不要也罷,我都無所謂,你想好之後,告訴我一聲就行,我會讓中介去處理。我要說的,就這些了。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各奔前程。也祝你一切都好!”
蕭崢說完這些,眼眶一熱,竟有淚水快速湧上。這淚,是為他們的過往歲月而流,為他們曾經的彼此依靠和親密而流,為他們終將分道揚鑣的的未來而流。蕭崢摸出兩張百元鈔票,放在了茶室的桌麵上,站起身,朝外走去。
此刻,他的內心湧動著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緒,讓他顯得既堅如磐石,又脆弱如絮。
陳虹忽然喊住他:“蕭崢,你難道這麼小氣,都不送我一送?”蕭崢頓住腳步,回頭看向陳虹,蓄滿淚水的眼眸微微一笑,道:“我是開摩托車來的,你要不要坐?”陳虹猶豫了,以她現在的身份,她是不可能再去坐蕭崢的摩托車的。
蕭崢又是一笑,帶著點苦澀、落寞和釋然,往外走去,陳虹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從落地玻璃窗,陳虹看見蕭崢出了“一滴水茶坊”,果真騎上他那輛半新不舊的摩托,戴上頭盔走了。
陳虹怔怔地站在那裡,帶著無以名狀的失望和茫然。她真的不理解,蕭崢已經貴為副縣長,分明可以公車來往,卻偏偏要自己開著那輛摩托車!難道從農村出來的人,就是這樣嗎?那麼老實、固執,那麼不知變通?
這個時候,陳虹的手機又響了,拿起一看,是父親陳光明。她按了接聽,聽到父親關切的聲音:“陳虹,你和蕭崢談得怎麼樣了?跟他解釋清楚了嗎?”陳虹望著已經不見蕭崢身影的街道,道:“沒談好。蕭崢這人倔得很,就是不聽我的解釋,談到一半就先走了。”
陳虹到目前為止沒有對父親說她和譚震的真實情況。陳光明潛意識裡,也怕聽到陳虹說,她真的和譚震做了交易,哪一個父親希望看到自己的提拔是通過女兒出賣自己換來的?陳光明道:“陳虹,你要跟蕭崢好好解釋,一定要讓他相信,知道嗎?你們一路走來不容易,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
陳虹有些不耐煩,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回來然後我就開車回鏡州了,晚上還有應酬。”這是譚震剛剛電話中通知她的應酬。陳光明愣了下,然後說:“我知道了。”作為父親,陳光明對女兒身上的變化是有感覺的。他知道,陳虹已經不是以前的陳虹了,她整天忙於應酬,忙於認識更多政界的領導,這對他們的晉升肯定有好處,可也隱隱讓他感覺到,陳虹離家庭已經越來越遠,他這個父親再也沒有辦法要求她呆在家裡,僅僅做一個聽他話的女兒了。
當天晚上,陳虹陪好譚震,回到自己住處後,沒有馬上洗漱,而是倒了一杯紅酒,走到陽台的小沙發上坐了下來。之前,譚震跟她親近的時候,她其實是有些惡心的。上了年紀的譚震,掌心粗糙,皮膚鬆弛,能力也遠不如蕭崢,經不起折騰。整個過程,為避免自己表現出太過明顯的排斥,陳虹一直在想著蕭崢,就仿佛撫過自己身體的不是譚震,而是蕭崢……
她也很清楚,譚震絕對不會是自己的歸宿,接下去她要通過譚震,去認識更高層的領導,總有一天,譚震再也奈何不了她,她就可以把他給甩了,再也不必忍受這樣的惡心。這一天,終歸是會到來的。
陳虹忽然又想到蕭崢。相處十來年,對於蕭崢的性格,她還是頗為了解的。她知道,這段時間要讓蕭崢回心轉意,恐怕有些不大可能。可總有一天她會讓蕭崢回到她這裡的,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永遠是屬於她的!
陳虹又想到了蕭崢關於房子的說法,她覺得這個房子必須掌握在她的手中,這樣,她才能掌握主動。陳虹喝了一口酒,拿起手機,給蕭崢發了一條短信:“房子,我要的,你讓人轉到我的名下吧。但是,在你沒有買新房之前,可以繼續住在那裡。”
過了十多分鐘,她收到了蕭崢的一條短信:“我明天就讓中介聯係你,讓他幫助辦過戶手續。明天,我就會搬出去。房子,你要怎麼處理,都隨便你。”
陳虹盯著這條短信,狠狠喝了一口酒,自言自語道:“蕭崢,你為什麼啥事都要弄得清清楚楚,你真是不懂‘難得糊塗’這句話的意思?!體製內的人,不要太較真,就是海闊天空。你要是什麼都分得清清楚楚,反而把格局變小了,將日子過得越來越窄了啊!”
陳虹說著,將杯中最後一口酒喝了下去,起身走進了洗手間。
一早,蕭崢到了單位,就把秘書沙海叫了過來。蕭崢道:“沙海,你幫我跟張主任說一下,給我安排一個縣招待所的房間,以後我住到那邊去。”沙海有些奇怪,看著蕭崢,道:“蕭縣長,你自己的房子呢?我怎麼跟張主任說?”
蕭崢想想也對,縣府辦主任張利天,聽說蕭崢要住招待所,那肯定是要問明緣由的。所以,理由肯定是要有一個的,不管是真是假。蕭崢就道:“那個房子可能要賣。”蕭崢沒說具體的情況,他既不想明著騙沙海,也不想將自己和陳虹分手的事情對外公開。
本來他和陳虹隻是男女朋友關係,就算領導乾部也有跟女朋友分手的權利,這也算不得重大事項,無需報告。
沙海見領導沒有具體說,也知道不該細問,便道:“好,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向張主任彙報。”蕭崢點點頭。
半小時之後,沙海又進來了,道:“蕭縣長,我已經向張主任彙報了。他說中午前會安排好,到時候會把鑰匙給我,蕭縣長要是想午休,中午就可以過去。”蕭崢點頭說:“你們效率很高。中午再說好了。”
沙海又道:“人大管副主任來了,他問你有沒有空,想彙報點事。”蕭崢道:“行,請管主任進來吧。”說著,蕭崢就站起身來,親自去泡茶。
管文偉進來的時候,蕭崢將剛剛泡好的一杯茶,遞給他。
管文偉忙接過去,道:“蕭縣長親自給我泡茶啊,我這麵子大了。”蕭崢道:“管主任,彆給我來這一套,搞得我給你泡茶都很不自然了。”
管文偉就道:“是老哥不好,說錯了。”
沙海趕緊給蕭崢也續了杯,還自己掏出香煙,給管文偉和蕭崢分煙。管文偉和蕭崢也都接了,沙海又給他們點上,自己也點上一支,才說“兩位領導慢慢聊”,才退了出去。
管文偉道:“蕭縣長,這麼早來找你,我知道你很忙,就長話短說了。”蕭崢點點頭說:“嗯,好。”
管文偉道:“這次,縣委組織部做的事情很過分,他們目前在推薦乾部,其他鄉鎮幾乎都去推了,就沒來我們天荒鎮!這分明是對我們有意見啊!對我有意見也就罷了,可這麼做是對乾部不負責任啊,特彆是像陶芳這樣的乾部,該提拔了。他們那麼做,是完全不給她機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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