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崢怔了下，停下了腳步：“還有其他人？”

他以為這頓飯，就他、李海燕、肖靜宇和高成漢，突然又冒出了一位紀委常委和一位室主任，讓蕭崢有些意外：“聽說，紀委的領導都是板著臉的？是這樣嗎？”

李海燕也停下了腳步，瞅著蕭崢：“師父，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莫不是師父做了什麼壞事，聽到紀委這麼緊張？”蕭崢其實是不太喜歡跟太過嚴肅的人在一起吃飯，怕消化不良，但聽李海燕這麼說，就又邁開了腳步：“有什麼好怕的啊？紀委的乾部也是人，有什麼好緊張的？”

李海燕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這前院山莊，外部環境很雅靜，裡麵的裝潢也頗有格調。李海燕引著蕭崢走入了包廂，裡麵有一人迎接他們進去。此人是市紀委的辦公室主任劉凡成。看了眼蕭崢，劉凡成向李海燕確認了一下：“這就是蕭鎮長？”李海燕點頭。

劉凡成沒再看蕭崢，也沒跟他握手，就馬上朝裡麵彙報：“各位領導，安縣天荒鎮長蕭崢同誌來了。”

蕭崢跟著劉凡成和李海燕走了進去，隻見是一個十人座位的包廂，有一套沙發、茶幾和一張圓桌。市紀委書記高成漢、縣委書記肖靜宇坐在沙發裡，還有兩位領導坐在沙發旁邊的椅子裡。

眾人的目光也朝蕭崢看了過來，白襯衣、黑西褲和硬皮鞋，一套簡單的男士服裝，穿在蕭崢身上，卻給人一種精神爽朗之感。蕭崢的皮膚本來白皙，可他經常在鄉村跑，因而略帶麥色，看上去更加健康。

高成漢已經多久沒有看到像蕭崢這樣氣宇不凡、但又很接地氣的年輕乾部了？恍惚之中不禁回憶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高成漢甚至不由做了比較，自己年輕的時候有沒有蕭崢那麼帥氣和沉穩？真的很難說。

高成漢心裡不由笑自己的荒唐類比，他站起身來，主動伸出了手來：“蕭崢同誌不容易，我們是臨時起意要吃個飯，把你從天荒鎮給叫來。看到你整個人，我感覺啊，你給我們帶來了一股鄉村的清風啊！來來，我們入座吧！”

高成漢此話一出，肖靜宇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高書記讚賞自己的手下，讓她也忍不住的高興。

但市紀委的辦公室主任劉凡成、檢查室主任江大偉的神情卻並不那麼愉快，兩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頗有些不以為然。此外，女常委的臉上，並無表情。

蕭崢道：“感謝高書記把我叫來吃飯，讓我有機會認識這麼多領導，平時在鄉下，出縣城的機會也不多。”蕭崢這話，讓市紀委的其他領導聽著心裡舒服了不少，暗覺這個蕭崢還是懂規矩的。

今天在這個包廂裡等一個鄉鎮長，早就讓他們心裡不爽了。市紀委的人，直接監督縣處級及以下黨員乾部，見官大三分，對一個鄉鎮長他們還真沒放在眼中，結果今天卻在這裡等了大半個鐘頭。按照他們的意思，完全可以一邊吃一邊等，可高書記沒說先吃，他們也就隻能等著。

但他們心裡是不痛快的，總覺得高書記太高看一個鄉鎮長了。

高成漢聽蕭崢說“讓我有機會認識這麼多領導”，就笑道：“對了，我都忘記給你介紹了。這位是我們市紀委常委範錦，也是我們紀委唯一的一位女常委，是管查案的哦！”

“範常委您好。”蕭崢伸出手去，範錦朝他的手看了下，臉上也沒笑，更沒跟他握手。

蕭崢完全是出於熱情，才伸手要跟範錦握手，沒想到被範錦直接拒絕了。蕭崢忽然就想起了李海燕在外麵的時候，就告誡過自己，那常委和室主任“可能不會有好臉色”，果不其然，還是自己太大意了。

蕭崢也不尷尬，當即道：“不好意思，我們鄉鎮乾部太隨意了，跟女領導不能隨意索求握手的。”旁邊的室主任江大偉插話道：“蕭鎮長，可能在鄉鎮握女乾部、婦女主任的手握慣了吧？”這話裡，其實在暗諷蕭鎮的作風有問題。

高成漢也沒有強求自己的常委和蕭崢握手，轉而道：“這位是檢查室主任江大偉同誌。”蕭崢能感覺到這位江大偉對自己也有些不太友好，但他還是伸出了手：“江主任，您好。”

江大偉朝蕭崢笑笑，意思性的虛握了下。

高成漢又介紹了辦公室主任劉凡成。劉凡成畢竟是辦公室主任，禮數上並不缺，與蕭崢握手，而後道：“蕭鎮長好。蕭鎮長今天麵子大啊，高書記都說等你來了再吃飯，科級領導還從來沒有這樣的待遇呢。”

蕭崢知道劉凡成說的是實話，他轉向高成漢道：“高書記，太感謝了。我蕭崢也沒什麼能耐，讓這麼多領導等我，我真是太過意不去了。”

高成漢笑道：“我說過了，你是從基層來的，從天荒鎮給我們帶來了新鮮空氣，所以我們等得也值。”肖靜宇道：“歸根結底，還是高書記對基層有感情。”

高成漢道：“來，先不說了，大家也餓了，我們先坐下來，邊吃邊聊。”

眾人入座，高成漢主位，左邊是肖靜宇、右邊範錦，然後蕭崢、江大偉、劉凡成、李海燕依次落座。劉凡成已經交代過服務員，等人一齊，包廂門就關上。

儘管是便餐，不喝酒，但菜還是上了不少。起初大家都是以茶代酒，按照程序走了一圈。這讓蕭崢感覺到，儘管他認為高成漢是一位嚴肅的紀委書記，但他也不是那種古板的人，場麵上的應酬禮數，都是周全的，與人打交道他說話也是圓潤有度，並不以勢壓人。

在高成漢身上，蕭崢也看到了紀委書記不一樣的一麵。

等菜都上齊之後，辦公室主任讓服務員出去了，又過了一會兒等吃的差不多了，辦公室主任劉凡成對李海燕道：“李秘書，我們到外麵喝點茶？”李海燕知道接下去領導之間的談話，她是不方便聽了，就道：“好啊，劉主任，我們到外麵喝茶，我還有些問題想請教你呢。”

劉凡成和李海燕走了之後，高成漢放下了筷子，端起了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轉向了女常委範錦，道：“範常委，還有江主任，今天啊，我請安縣肖書記、天荒鎮的蕭鎮長來一起吃飯，其實有兩個用意啊。”

範錦和江大偉都轉向了高成漢，範錦還微微頷首。範錦的臉有些消瘦，但胸脯卻頗為飽滿，人看起來有一種紀監乾部的標誌性嚴肅。

高成漢繼續說道：“第一層意思呢，也向肖書記通報一下，我們在查處欽佩案件、馬豪案件中，還是頗有進展的。欽佩是科級乾部，本來可以讓安縣獨立辦案，但這次我們市縣聯動，重點是為了突破馬豪案。現在欽佩案證據基本固定，這是一大喜事，這跟我們範常委、江主任的辛苦付出是分不開的，下一步我們將移交給安縣紀委。”

範錦和江大偉被表揚，心情好了不少，兩人臉上都露出了笑意。範錦說：“主要是高書記領導得好。”江大偉道：“高書記指揮得好，範常委領導得好，我隻是具體乾活。”

“範常委、江主任謙虛了，活都是你們乾的。”高成漢話鋒一轉，道：“目前，我們在馬豪案的證據方麵，還沒有固定。馬豪是安縣縣委常委、公安局長，肖書記跟他在一個班子中工作，蕭崢同誌跟馬豪也有所接觸。因此，今天我請他們來，也是為了給我們多提供一些信息和線索，並給我們出出主意。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儘快突破案件。”

高成漢說得相當委婉，他沒有說調查組在馬豪案上，目前沒有實質性的進展，而是說證據還沒有固定。這已經給了範錦和江大偉很大的麵子。

但範錦和江大偉的臉色還是微微有些變化。在他們看來，這是他們的案子，現在高書記讓外人來幫助支招，毫無疑問就是他們辦案的速度和效果不儘如人意。

範錦臉上剛才的一絲微笑也收了起來，她說：“高書記請肖書記過來，肯定是有道理的。我們願意洗耳恭聽。”

江大偉道：“肖書記是安縣當家人，對馬豪的了解，肯定比我們深。”

肖靜宇卻道：“那也未必，其實今天在高書記辦公室裡，我已經提了不少建議，可都不太管用。倒是蕭崢同誌，他可能會有些建設性的點子。讓他來說說看。”

肖靜宇這話，讓範錦和江大偉非常吃驚。讓一個鄉鎮長，而且這麼年輕的蕭崢，來教他們辦案嗎？這不是扯淡嗎？

江大偉第一個道：“這個，恐怕不需要了吧？蕭鎮長不是在鄉鎮工作嗎？縣公安的條線又相對比較獨立，他能了解多少？”

範錦也道：“我也覺得沒有必要，既然肖書記沒有其他建議，我們可以再想其他辦法固定證據。”

無論是江大偉還是範錦，表露出來的都是對蕭崢的不信任，都表示不需要一個鄉鎮長來發表意見。

高成漢不慌不急，轉向蕭崢問道：“蕭鎮長，你自己覺得怎麼樣？”

蕭崢想，高成漢把自己叫來，要是自己一句話不講，不是白來了？況且，剛才自己想跟女常委範錦握手，她不給麵子，蕭崢覺得自己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說：“承蒙高書記和肖書記的信任，我來都來了，還是覺得可以給點建議的。”

範錦和江大偉都皺起了眉頭，看向蕭崢。沒想到這個年輕鄉鎮長還想來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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