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瑾忽然抬眼看著他,眼睛裡是掩不住的驚訝,而後是憤怒,她的聲音都有些抖:“什麼叫你可以接受我的任何決定?你什麼意思?你想跟我離婚?”
這兩個字,忽然冒出來,就像是一道雷在耳邊炸響,震耳欲聾。梁健看著她,一時說不出話。半響,才避開她淩厲得像是要將他剖開看個透徹的眼神,道:“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你應該知道的。”
“是嗎?你從一開始就不是心甘情願和我結婚,不過是因為當時我懷了霓裳而已。是我拆散了你和胡姐,你不是應該恨我嗎?巴不得我快點跟你離婚,你好和胡姐重修舊好,雙宿雙飛!”項瑾滿臉嘲諷地看著他。這些話從她的嘴裡說出來,讓梁健震驚無比。
他愣愣地坐在那裡,好半響才從震驚中回過神,道:“我知道我一直都不稱職,我也承認或許一開始確實有霓裳的緣故才跟你結婚,但跟胡姐之間,已經過去了。你是我的合法妻子,我也愛你,這才是現在的事實。至於恨你,又從何談起!”
或許是那句我也愛你,又或許是那句你是我的合法妻子,讓項瑾的狀態略微放鬆了下來。梁健看著她,猶豫著站起身,蹲到了她麵前,輕輕拉過她的手,貼在臉上。手心的微涼,讓他從未如此清醒的認識到,眼前這個女人,於他的生命而言,是多麼的重要。
“你記住,這一輩子,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永遠都不會跟你提離婚。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兩個孩子的媽媽,是我這輩子最想要保護疼愛的女人,我又怎麼舍得放你走!”
有淚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溫熱到涼,濕濕潤潤。梁健抬頭看她,她偏過臉,抽回手,抹乾了淚水,嘶啞著說:“你先去睡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梁健雖然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裡,但這個時候,死纏爛打,隻會讓項瑾的狀態更不好,更不利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項瑾和他之間,需要他的努力,也需要項瑾自己的開解。
走出書房,梁健也睡不著,索性到客廳去坐了下來。坐下沒多久,他忽然想起之前記下的那個車牌號碼,想了想,將車牌號發給了小五,順便問了一句他在哪裡。
小五回複,在離大院不遠的一處小賓館裡住著。
至於車牌號,小五表示,明天早上再回複梁健。
項瑾什麼時候回的房間梁健沒發現。一覺醒來,手機上已經有小五發來的關於那個車牌號的信息。車子是登記在一個名叫周明偉的男人名下。三十八歲,海歸人士,單身,目前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資產總數不明,但預估計不低於一個億,其身份,可能和南蘇省的周家有關係,如果要查得更細,可能會驚動一些人。
梁健沒讓小五再查下去,暫時隻要知道這些就夠了。
梁健剛收起手機,霓裳就過來敲門,告訴梁健:“爸爸,媽媽讓我來喊你起來吃早飯。”
梁健忙洗漱好,跟著霓裳去吃早飯。樓下,還是不見項部長。梁健便問項瑾:“爸呢?”
項瑾回答:“有點事,出去了。”
梁健沒再問細節。飯桌上,霓裳很活躍。時不時地就要看梁健一眼,然後笑一笑。那模樣,讓人又幸福又心疼。
吃過早飯,難得項瑾主動跟他說話:“待會我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梁健立即說道。
項瑾看了他一眼,拒絕了:“不用,你幫我陪著霓裳和唐力就行了,我不方便帶她們一起去。”
梁健隻好作罷。
項瑾說完,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梁健本想送她出去,卻被她以外麵風大唐力不好出去為由給拒絕了。
梁健站在門口看著她走遠。不知為何,忽然有種感覺,仿佛她這一去就不再回來了。這種感覺一湧上心頭,就讓梁健心慌。慌得六神無主。他想追上去,剛拔腿,就聽到手機響,一看,是廣豫元的電話。因為是昨天的那個電話,梁健擔心有事,隻好接了起來,問:“有什麼事?”
廣豫元說:“基本上是要訊問小沈了,你要不抓緊先回來吧。我擔心,到時候我攔不住。”梁健聽完,猶豫了好一會,道:“今天還不行。我家裡有點事。這樣吧,明天看情況,如果他們真的要訊問小沈,我就回來!”
“好!”
掛了電話後,項瑾早已沒有蹤影。
梁健在門口站了一會,抱著唐力牽著霓裳回了屋裡。項瑾中午也沒能回來,草草吃過午飯後,梁健剛將兩個孩子分彆哄睡後,廣豫元電話又響了。
電話裡廣豫元的聲音很急:“梁書記,你趕緊回來,小沈已經被帶走了。”
梁健一聽,心一下就沉了下來,問:“哪裡的人?”
“區公安局的。”廣豫元回答。
“不是讓你攔著嗎?”梁健口氣不太好。
“中午都在食堂吃飯,他們直接去的食堂。他們有批文,說請小沈去做個筆錄,我有什麼理由攔著?”廣豫元聲音裡也有了些火氣。
大家都是急的。
梁健沉默,半響後,道:“我爭取晚上回來。”
“你最好儘快!我擔心他們不按規矩來!”廣豫元說道。
“我知道了。”梁健掛了電話。心裡不由得掙紮起來,是回還是不回。回了,項瑾這邊昨晚才說了會陪著她,這昨天才剛來,今天就走……要是不回,那小沈怎麼辦?那些人目前是擺明了不安好心。小沈被他們帶走,如果不能及時把他弄出來,估計要吃一番苦頭。
梁健進退兩難。
正在他不知道怎麼辦好的時候,婁江源打電話來了。顯然,小沈被帶走,驚動了他。婁江源問了一些,也說了一些,然後提醒梁健:“你最好是儘快回來,這次那個小姑娘的死,恐怕不是那麼簡單,有些人是想找替身!”
婁江源這一句話,讓梁健心裡驚了一下。他立即追問婁江源:“你的意思是說,小姑娘的死可能是我們圈子裡的人做的?”
婁江源回答:“太和賓館裡住的基本都不會是平頭百姓。裡麵的服務員被姓趙的送去給人暖床,然後搞大肚子的,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雖然我也不能肯定,但這次的事情,估計也就是這麼點事。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人死了。這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清楚,但現在的事實就是有人想找個背鍋的結案。”
梁健聽完後,道:“我知道了,我會儘快回來的。”
婁江源道:“小沈那邊,我會留意的。有什麼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好的。那麻煩你了!”梁健謝過後,掛了電話。
正好,從昨晚消失到現在的項部長,回來了。
梁健看到他,猶豫了一會,道:“爸,太和那邊有點急事,我要回去處理一下。你幫我跟項瑾說一聲,我儘量一處理完就趕回來。”
項部長朝他招了招手,道:“你先彆忙著走,先坐下,我跟你說幾句。”
梁健走過去坐下,等著項部長說話。
項部長靠在沙發裡,雙手搭在身前,許久,才開口:“梁健啊,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換個工作,會不會生活會更好?”
梁健震驚地看著項部長。這個想法,他不是沒有過,但這個話從項部長嘴裡說出來,梁健覺得不可思議。他也是在政府部門待了一輩子的人。
項部長忽然苦笑了一下,道:“我呢,這一輩子唯一對不起的就兩個人,一個是項瑾的母親,一個就是項瑾。年輕的時候,在部隊,沒時間陪項瑾的母親。後來終於轉業到了地方上,又因為工作太忙,時常變動工作地點,也始終都沒好好陪過項瑾和她母親。項瑾的母親也是乳腺癌過世的,在生了項瑾後沒多久。是我對她照顧得太少,一直到她病發我才得知這個消息。這一輩子,我這心裡的內疚就一直沒有減輕過。以前我總覺得,國比家更重要。可這次項瑾病了,和她母親一樣的病,這個念頭在我腦海裡,開始動搖了!我不希望項瑾跟她母親一樣,也不希望霓裳和唐力跟項瑾一樣,你可以認為這是我一個作為父親的自私,也可以看作是一個過來人的忠告。有些事,等到後悔,就來不及了!”
梁健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他從未問過項瑾母親是怎麼死的,今天聽到這個消息,除了震驚之外,還有心疼。心疼項瑾,也心疼眼前這個最近忽然蒼老了很多的老人。
“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項瑾的病還沒到晚期,還來得及。我希望你能比我幸運。”項部長說完這話,站起來走了。梁健坐在沙發裡,坐了良久。
家與國,親人與工作……
項部長說,我希望你能比我幸運……
項瑾的病還沒到晚期,還來得及……
這些話反反複複地梁健腦海裡回響。然後是項瑾消瘦的身子,最後是那輛黑色的轎車。其實,做出這個決定,並不難。
梁健站起身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決定。等太和走上正軌,他就辭職。從此任憑天高海闊,他就守著他的嬌妻和孩子,陪著他們悲歡喜樂,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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