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英知道朱庸良在拍自己馬屁,她也沒有打斷他,而是拿著那張紙,認真看了起來。胡小英看了幾眼,心裡有了個數,再問朱庸良:“朱部長,你說說看。”
朱庸良朝胡小英看了一眼,想要觀察她的反應,可胡小英臉上什麼都沒寫,非常琢磨不透。
朱庸良隻好不再觀察,開始彙報乾部調整方案的考慮:“胡書記,最近已經將近半年沒有動過乾部,有些崗位也出現了空缺。比如十麵鎮就又有兩個崗位是空著的,十麵鎮黨委書記鐘濤同誌已經接受紀委立案調查了,十麵鎮黨委副書記餘悅同誌到中央去掛職了,回來之後,我們也希望能夠另有重用;其他鄉鎮,比如溪鎮的鎮長秦軍正也進去了。另外再加上,區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要責任追究,撤職處分;其他還有大大小小需要輪崗交流和職務晉升的一批乾部,我想都一起考慮了。所以說,現在調整乾部是正逢其時、形勢所需啊!”
胡小英瞄了眼朱庸良,沒肯定,也沒否定。等於是對朱庸良的那套奉承拍馬不做反應。胡小英向後靠在了椅背上,說:“你繼續說下去!朱部長。”
朱庸良繼續彙報道:“我先彙報如何安排區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朱新毛的事,我們現在的考慮,是朱新毛不再擔任區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保留職級。但這個局的局長也不能空缺,畢竟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是‘大內總管’,一天少了,機關的日常運行就要耽擱,我建議由區委辦副主任史有新提拔擔任,史有新同誌在區委辦工作時間長,也可以說胡書記您“身邊的人”,胡書記也比較了解,他一直以來呢,也都是在分管接待工作,去擔任區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又是得到了提拔,肯定能激發史有新同誌進一步為區委區政府服務的工作積極性和工作熱情。”朱庸良說完頓了一下。
胡小英想,史有新同誌倒還真有幾分了解,優點是工作任勞任怨,而且性格比較謹慎,他不喜歡鑽小圈子,因此也應該不是區長周其同的人,即便他是“隱性”的周其同的人,也不用怕,畢竟區機關事務管理局是個“責任大於權力”的部門,有點錢,但在領導眼皮子底下,好控製。更何況是在她胡小英任上從區委辦提拔出去,對提升她胡小英本人的威信有好處,就爽快地道:“朱部長,這個人選不錯。”
提出的第一個人選就被接受,朱庸良心裡得意,就又彙報下去:“十麵鎮黨委書記,我們考慮建議由區政府辦副主任王奉化同誌擔任。”
胡小英在這個時候,打斷了他:“王奉化?我聽人說,王奉化本人就是鐘濤的表弟。鐘濤因為違紀違法被抓進去了,我們現在又派一個他的表弟過去,那在群眾中會引起什麼反響?群眾會不會想,區委是不是覺得鐘濤抓錯了,所以又派了一個他的表弟過來!”
朱庸良之所以把王奉化推了出來,那是有原因的。一方麵,王奉化曾經送給他五萬塊錢,至今他都沒有拿出實質性的行動,來給王奉化謀得什麼好處,他心裡總有些不安寧,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二是他曾經在區體育局局長黃少華住院的時候,就提出讓王奉化接替黃少華出任區體育局局長,可後來沒想到黃少華醒了過來,這事就沒影兒了!所以,他趁機又想把王奉化推出來,看看能不能給他解決職位上的問題!
因此,他打算在這個事情上要幫王奉化撐一把:“胡書記,在十麵鎮黨委書記的人選上,我們推薦王奉化,是這麼考慮的。雖然王奉化跟鐘濤是表兄弟,但畢竟王奉化是王奉化、鐘濤是鐘濤,我們用乾部,不僅考慮其親屬關係,最重要的還是考慮其本身工作能力和政治素質是否與崗位匹配,從這個意義上看,我們認為王奉化,在區府辦待得時間已經比較長了,經驗也有了,我們希望把他放下去鍛煉鍛煉,看能不能成大器!”
胡小英卻道:“你的話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但王奉化目前隻是一個副科級領導乾部,一下子擔任為十麵鎮黨委書記,步子是不是跨的有些大了?一定意義上說,十麵鎮黨委書記這個崗位,在整個長湖區都算得上是舉足輕重的崗位,甚至可以跟我們有些副區長相媲美,這個崗位上的乾部,我們是作為以後推薦四套班子成員的重點對象的,貿然把一個副科級乾部放到這樣的崗位,不太妥當吧?”
胡小英這麼一說,朱庸良就覺得提拔王奉化就沒戲了,他隻好去守住下一個崗位,他繼續道:“還是胡書記想得周到。那十麵鎮黨委書記人選,我們再回去考慮考慮。至於十麵鎮黨委副書記,我想,是否可以考慮讓區委組織部辦公室主任李菊同誌掛職擔任?李菊同誌,作為區委組織部副部長人選,上次我就向胡書記建議過,後來梁健同誌到我們部裡擔任了副部長,李菊同誌就一直沒有安排。上次,我也向胡書記彙報了,李菊同誌經驗有了,年齡也在大起來了,如果不及時使用以後工作上可能會不利了!”
胡小英知道朱庸良的小九九,在她耳邊,已經有不少人在傳他朱庸良和李菊的不正當關係了,朱庸良想快點把李菊推出去,無非是想快點兌現對李菊的承諾,把李菊這棵“窩邊草”變成外麵的野草,讓李菊有個安排,他也算對得起她。
但胡小英就是不想讓朱庸良這麼舒服,她采取了不答應、不否定的態度道:“朱部長,你繼續說。”
朱庸良聽到胡小英不予表態,心裡就沒底了,就心神不安地繼續彙報下去:“至於溪鎮鎮長人選,我們認為是不是可以把渺遠鎮黨委副書記陳佩芳提拔過去?”胡小英聽到“陳佩芳”這個名字,還真是陌生,腦袋裡搜索了好一會,才模模糊糊有了這個人的影子。因為不熟悉,胡小英就不好評價。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來十麵鎮不久,對乾部的熟悉程度遠遠不夠,是一個極大的缺陷,她本想靠朱庸良這個組織部長來掌握全區的領導乾部情況,可朱庸良顯然是胳膊肘往外拐,跟區長周其同走得很近。因此他所提的人選,在政治素質和實際工作能力方麵都是值得商榷的,她無法相信,又不能完全不信,畢竟就如這個溪鎮鎮長,如果她要否定“陳佩芳”,她要麼說出另一個更合適的人選,要麼就掌握“陳佩芳”某些不合適的狀況,不然否決的理由就會不充分,讓人覺得她情況不清、毫無見地、盲目做主。這時候,她真是太希望有一個人分管乾部工作,能夠在乾部情況上給她“通風報信”。
剛這麼渴望著,腦袋裡就閃過一個靈感。她突然想起梁健,曾經跟他提起過區文體局副局長朱懷遇。對朱庸良說:“朱部長,你說區體育局副局長朱懷遇這個人怎麼樣?他跟你一樣姓朱嘛!”
朱庸良不知胡小英為什麼會突然提起朱懷遇這個人,他又不好不回答,就道:“朱懷遇這位同誌,曾經在渺遠鎮、區執法局和區體育局待過,工作經驗也比較豐富了,就是一直擔任的是副職,年紀也將近四十了,培養的前景已經不太大了。”
胡小英哈哈笑了道:“他在渺遠鎮也待過啊?那不是正好!另外,對於乾部提拔,年齡是一個因素,但也要防止唯年齡論,中央也有規定,在領導班子成員中,要確保各個年齡段的乾部都有一定比例。我看還是這樣吧,溪鎮鎮長的人選,你再去斟酌一下,在陳佩芳同誌和朱懷遇同誌之間,再做一番考量,看看誰更合適?”
胡小英沒有徹底否認組織部關於溪鎮鎮長的人選,已經算是給了朱庸良麵子了。朱庸良如果還不見好就收,說不定後果更慘,於是朱庸良就說:“好的,胡書記,我們再去考量考量。其他的有關乾部,我再簡要彙報一下。”
涉及交流的乾部和職級晉升的乾部,不是胡小英關注的重點,也就聽過算過。聽完了朱庸良的彙報,她想該是自己表態的時候了,她說:“朱部長,今天你辛苦了。你們的考慮也還算周全。關於這幾個重點的乾部,我想這樣,分兩個方麵:一是區機關事務管理局長的職務任免,基本上可以確定下來了,朱新毛免職,保留職級,由史有新接任;二是溪鎮鎮長人選,在朱懷遇和陳佩芳之間,考量一下,朱部長,這方麵,你也不用客氣,朱懷遇是你本家,你也不用避諱的,該提拔還提拔……”
朱庸良聽著胡小英這話,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我哪裡想要提拔朱懷遇啊,這個朱懷遇又不是我親戚,跟我隻是同姓朱而已啊,是你胡書記要提拔他嘛,怎麼搞得像是我要提拔他還得感謝你一樣!這些話是腹語,他當然不好說出來。
隻聽胡小英繼續道:“至於十麵鎮黨委書記人選的事情,我們要慎重考慮,絕對不可輕易,我認為你說的王奉化不太合適,你再去考慮考慮,我也再去考慮考慮。最後,就是十麵鎮黨委副書記的崗位,以前是餘悅,她是我的秘書,如果她一去掛職,就把這個職位拿出來,搞得就像她一回來準要提拔一樣,影響也不太好,畢竟她曾經替我工作,我不想讓彆人覺得為自己的秘書考慮太多。你看怎麼樣?”
朱庸良再次體會到胡小英的厲害,他的本意是要提拔李菊,結果被胡小英說成,他要提拔餘悅,而她區委書記呢不想任人唯親,所以把餘悅放一放,這結果就是連鎖反應,把李菊也放了一放。他實在有些不甘心,就道:“可是李菊……”
胡小英笑道:“李菊同誌,也是好同誌,她這辦公室主任的工作,應該乾得還不錯吧!我看你朱部長,一時半會也少不了她。我們可以考慮先把她的職級解決掉啊,我想,這次給她解決副科級吧。你們組織部不是有副科級組織員這一說嘛,就這麼定了,把副科級組織員解決了!”
這是胡小英給朱庸良的一顆“糖果”。聽起來胡小英是在替他考慮,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說什麼,隻好悻悻地回到區委組織部。
等朱庸良走了之後,胡小英才舒了一口氣,放鬆地靠在了椅子裡,對於今天在乾部任用上的表現,她還是滿意的,現在唯一的問題:十麵鎮黨委書記讓誰來擔當?這時候,她突然又想起了梁健,為何不問問他呢?
這麼一想,她忽然又自問,為什麼我現在遇到問題,第一個竟然就會想到梁健?難道是因為梁健在電梯中救了自己,使自己對他產生了某些方麵的依賴?
電梯之中,頭頂是“哐啷哐啷”地撕耳響聲……
電梯狹窄的地板上,梁健壓在她的身上,肆意地親吻著她……
胡小英雖然明白,這一切隻是梁健為了救自己、分散自己注意力所使的“小詭計”,可想起這一切,那危急時刻的浪漫,也許是她今生都不可能忘記的事情了……
下班之後,她想急著去看望一下梁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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