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剛蒙蒙亮，青州城還籠罩在深秋的寒霜之中。
一抹慘白劃破天際，籠罩城頭，就像是睡了一夜的老天爺剛剛睜開疲倦的眼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寒意。
枯黃的樹葉經過一夜的霜凍變得更加脆弱，偶爾有一陣秋風吹過便簌簌落下，如同遲暮的老人無力地告彆人世。
這般景色、這般天氣，不知是不是象征著崔家的遲暮
作為青揚道排得上號的糧商大戶，崔家的府邸自然坐落在城中最繁華的街道上，且占地極廣、巍峨堂皇。
本該是在被窩中賴床的季節，但一大早崔家父子就愁眉苦臉地出現在了前廳裡。
崔軍急得在屋內走來走去：“父親大人，你派出去的崔六怎麼至今未歸？兩天了，怎麼著也該回來了吧？”
“我也不清楚啊，他身手高強，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對付一個張勇足夠了。”
滿頭白發的崔道金眉頭緊皺：“望家酒肆那邊我派人去查了，沒聽說有什麼風聲，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也沒人看到張勇露麵。”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崔軍急躁地說道：
“若是崔六得手，一定會回來報信的，就算是失手被秦王的隨從抓了，那也一定會有風聲傳出來。
如今一點風波都沒有，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秦王他們故意封鎖了消息！
怎麼辦怎麼辦，張勇這家夥可知道我們不少秘密啊，若是他真的供出些什麼，咱們可得倒大黴！
還有，我聽說昨天徐群王錦兩個家夥被秦王召見，不知商議了何事，媽的，這兩個家夥也不是好人！弄不好會趁機在我們頭上踩一腳！
不行，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
要不我去找刺史大人，看看有什麼法子能幫我們一把？”
“胡鬨！刺史大人會管我們這種小事？司馬家的人情輕易用不得！”
崔道金有些不滿地瞪了一眼兒子：“跟你說過多少次，遇到事情不要急，先冷靜一下。
說不定崔六已經得手了，隻不過刺殺的時候被官兵所傷、身負重傷死在了外麵，事情還沒個定論你怎麼就亂了陣腳？”
兒子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老人倒還坐得住。
“家主，家主！”
一名貼身管家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急聲開口道：“剛剛城外傳來消息，崔福他們三個不見了。”
“不見了，什麼叫不見了？”
崔道金愕然道：“好端端一個大活人怎麼能不見了。”
“他們三人已經兩天沒有出來管事了，住處也找不見人，似乎，似乎失蹤了。”
“失蹤了？”
崔軍心頭咯噔一下：“完了完了，一定是張勇招供，他們三個被抓了。全完了！”
這下連崔道金都坐不住了，兩撮眉毛擠成一團：“怎麼會這樣？青揚道那麼多達官顯貴不查，為何偏偏盯上了我崔家？
難道，難道要拿我們家殺雞儆猴？”
“父親大人，這都什麼時候了，趕緊想想法子啊！”
崔軍已然慌了神，隻要三位管家招供，自己必死無疑！
“家主，家主！”
“大事不好了！”
“哎呦！”
一名下人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哀嚎道：“官兵，有官兵朝著咱們府邸來了，都帶著兵刃，還有，還有秦王殿下的旗號。”
“什麼！”
崔道金的臉色豁然大變：“秦王殿下親自來了？”
“撲通~”
“完了，全完了。”
崔軍像一灘爛泥往地上一坐，臉色嚇得煞白。
……
“噠噠噠~”
“官府查案，閒雜人等退散！”
清晨的青州城一下子熱鬨起來，上百號衙役手握棍棒刀劍，氣勢洶洶地在街道中穿行，甚至還有數十匹戰馬往來奔馳，殺氣騰騰，直接將崔家府邸給圍了起來。
甲士駐足、刀槍林立，前排赫然可見徐群、王錦兩位郎中大人的身影，昂首挺胸，目光中帶著自豪。
“怎麼了這是，崔家得罪誰了？”
“媽呀，這麼多人，還帶著刀，看架勢要殺人啊。”
滿城的百姓都擠出來看熱鬨了，個個目光驚疑、滿臉疑惑。崔家到底犯了什麼事弄出這麼大陣仗，而且崔家可是有個當知府的兒子，誰敢對崔家動手？
但當百姓們看到身穿蟒袍的塵風時就明白了，區區一個青州知府，在大涼皇子麵前不值一提！
顧書硯輕扯韁繩，從人群中緩緩行出，朗聲高喝：
“崔家崔道金、崔軍官商勾結、兼並土地、魚肉百姓、橫行鄉裡、欺壓良善，證據確鑿。
依大涼律法，抄沒家產！滿門下獄！”
“轟！”
短短的一句話就讓圍觀人群陷入了躁動，乖乖，崔家這是惹了天大的事啊，誰也沒想到在青州立足數十年的龐大家族就還這麼轟然倒台了。
當然了，有更多的人在暗中拍手叫好、興奮不已，崔家都是些什麼貨色，青州本地人最清楚。
崔家大門緊閉，守在門口的家仆與下人早就跑得沒影了，塵風冷笑一聲：
“破門，抓人！”
……
司馬府
時值深秋，柳林中已經看不見盛春時節鬱鬱蔥蔥的景象了，略顯蕭瑟凋零，柳葉紛飛。
司馬庭風還是和往常一樣端坐林中涼亭，悠哉悠哉地給自己斟茶倒水，他妹妹正在林中練武，一根長鞭舞得虎虎生風、氣勢逼人。
柳庭風靜人眠晝、晝眠人靜風庭柳。
短短的一句詩，儘顯恬靜文雅。
一名老者緩步走到司馬庭風身邊，輕聲道：
“公子，剛剛傳來消息，秦王殿下帶人抄了崔家府邸，所有家眷、下人全都抓了，滿城鬨得沸沸揚揚。”
正在倒茶的司馬庭風頓了一下，有些詫異：
“他們還真查出證據來了？”
“定有鐵證，否則怎會如此聲勢浩大地抓人。”
“嘖嘖嘖，沒想到他們先拿崔家開刀了，看來是想殺雞儆猴啊～”
司馬庭風的臉上看不出什麼驚訝，而是問了一句：“這個崔家是不是和咱們有些關係？”
“是，和族內一名旁係交好，每年都會按例分銀子過來。”
老人小心翼翼地問道：“萬一崔家父子攀咬到咱們身上該怎麼辦？還有，崔家那邊剛出事，其他那些商賈就坐不住了，已經派人來府中向公子求助，詢問該怎麼辦。”
“求助？那麼多人我怎麼救得過來？”
司馬庭風目光微凝，漫不經心地一揮手：
“告訴他們，可以適當地給望雲驛館施加點壓力，法不責眾嘛。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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