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張勇出現在了望雲驛館內，隻不過這一次他沒帶鐐銬，而是纏上了厚厚的繃帶，隱隱有血跡從傷口處滲出。
黑衣人那幾刀讓他驚魂未定，直到現在臉色都是白的。
屋內除了塵風就隻有顧書硯了，顧書硯早就備好了筆墨紙硯，準備將張勇的證詞一一記下。
“張大人，接下來本王與顧長史問的問題你可得好好回答。”
塵風目光微凝：“但凡有些許欺瞞、謊言，本王可就保不住你的命了。”
張勇哆嗦了一下，小計啄米似的點頭道：“殿下儘管問，微臣，不，罪臣知無不言。”
塵風很是滿意，隱晦地朝顧書硯投去了一個讚賞的目光，其實那名殺手靠近酒肆的時候就被察覺了，隻不過他們並未阻止，而是任由其刺殺張勇。這是顧書硯的主意，他認為隻有經曆了生死、體驗過恐懼，張勇才會老實答話。
“那我們就開始吧。”
問話的不是塵風，而是顧書硯：“第一個問題，你在青揚道擔任清吏司郎中已有四年，這四年裡有沒有過收取過他人的賄賂，三位小妾家中的田地又是怎麼回事？”
“收過。”
張勇沮喪的耷拉著腦袋，戰戰兢兢的回話道：
“三位小妾家中總計有耕地四千餘畝，皆是青州各家商賈所贈，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奇珍古玩、黃金白銀，其中大頭便是崔家給的。”
“為何崔家還有各家商號會給你送錢？”
“罪臣主管刑部，可監管青揚道刑案，他們開門做生意總歸會與人起爭端的，光擺平各縣知府、縣令是不夠的，刑部清吏司這邊自然需要打點。”
“這麼說大人乾得還是個美差了？”
塵風冷笑了一聲：“除你之外，戶部王大人還有禮部徐大人有沒有收過各家的賄賂？”
張勇小心翼翼地回道：
“據罪臣所知是沒有的，最多逢年過節會收一些例禮，都是正常往來。聽說崔家送過幾次金銀珠寶，但那兩位膽子小怕沾上麻煩，便沒有收。”
“很好。”
塵風稍微鬆了口氣，然後問道：
“接著說說崔家吧，青州富甲天下，他家又是青揚道上首屈一指的糧商，名下怎麼可能隻有萬餘畝地。張大人應該知道崔家的家底才對，否則你也不會三番五次給崔家通風報信。”
張勇猶豫了一下才答道：
“殿下英明，崔家確實不止這萬餘畝地。
除了磐石莊還有王家溝，整個青揚道起碼還有十幾處耕地屬於崔家，表麵上記著農戶的名字，實則全都是崔家的產業，分布在各縣。”
“果然~”顧書硯哼了一聲：“有多少？”
“至少，至少三萬到四萬畝不，五萬畝都有可能。”
“真是膽大包天！”
塵風的目光冷了下來，這個數字已經超出他們的預料了，畢竟崔家當官的也就一個崔軍，區區知府罷了，便有本事兼並這麼多土地，簡直是巨貪！
“如此多的地，崔家是怎麼得來的？”
“這個……”
張勇小心翼翼的說道：“無非是巧取豪奪罷了，遇到荒年便趁機賤買土地、遇到看中的好地便坑蒙拐騙甚至明搶，尋常百姓哪能鬥得過崔家，隻能認命。”
“怪不得崔家在你身上打點了這麼多銀子。”
塵風冷笑一聲：“我猜一定有不少百姓想過報官，甚至找上了你刑部，但都被你張大人給壓住了，對吧？”
這話張勇哪敢接啊，耷拉著腦袋不敢回話。
顧書硯接著問道：“除了兼並土地、強買強賣，崔家還乾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
“還有，他們有時候還會……”
微弱的燭光在屋內緩緩晃動，映襯著三人的臉頰，這樣的一問一答持續了很久，顧書硯記載口供的宣紙用了一張又一張，幾人也是越聽越震驚、憤怒。
崔家可不止是兼並土地啊，平日裡更是橫行鄉裡、無惡不作，光是張勇知道的就擄掠過好幾回民女，就在去年，滿頭白發的崔道金還納了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小妾，活生生把人家爹給打死了。
顧書硯冷聲問道：
“剛剛你說的這些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其他人？”張勇有些茫然：“大人的意思是？”
“那我換個問法。”
顧書硯麵無表情的說道：“你也是刑部辦差的，應該明白光靠你一個人的口供是無法給崔家定罪的，我們還需要更多的人證。
崔家做的這些肮臟事，還有誰知情？”
“這個~”
張勇略加思索了一番說道：“崔家有三個心腹老管家一直在外麵幫著打理田地生意上的事，許多次兼並土地都是這三個管家親自帶人去辦的，他們一定知情。”
“很好。”
顧書硯微微一笑：“待會兒大人把此三人的姓名、住處告訴我，本官有大用。”
“明白。”
張勇連連點頭，然後可憐巴巴地看著塵風：
“殿下，罪臣能說的都已經說了，懇請殿下從輕發落。”
“放心吧，本王可不是食言而肥之人，至少保住你的命。”
塵風輕輕地一揮手：“來人，將張大人帶下去吧，好生看押！”
“諾！”
雙腿發軟的張勇膽顫心驚的退了出去，塵風的臉上則充斥著怒意：
“可恨，可恨啊！
兼並了五萬多畝私田，先不談國庫因此損失了多少稅銀，單是青揚道上的百姓就得有無數人餓肚子。
富家天下富家天下，富的隻有這些貪官汙吏、權貴鄉紳！”
“殿下消消氣，我們來不就是為了徹底杜絕這種事嗎？”
“說的也對。”
塵風這才往椅背上一躺，伸了個懶腰：
“總算是撬開張勇的嘴巴了，隻不過崔家的惡大大出乎我的預料。
本以為他們隻是官商勾結、偽造地契、藏匿私田，沒想到還涉及命案，這下看他們還能如何抵賴！”
“殿下，到該收網的時候了。”
顧書硯沉聲道：
“為了確保將崔家一網打儘，微臣建議先立刻派人抓獲張勇提到的三位管家，坐實鐵證，而後再擒拿崔家父子。”
鑒於上次的事他們已經明白崔家這些人手段極為狠厲，彆等他們反應過來先一步將三個老管家給殺了，到時候又成了死無對證。畢竟崔軍是青州知府，若是沒有人證物證可不能隨便抓起來。
“就按你說的辦。”
塵風冷聲道：“讓寧錚他們立刻抓人，一定要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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