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空連影。
黑夜中的神鷹平原很是安詳,團團火光在北燕營地中閃耀著,驅散刺骨的嚴寒。
各式各樣的帳篷綿延數十裡,星羅棋布,與滿天繁星正好遙相呼應。
密密麻麻的火光閃爍在草原上,任憑風聲呼嘯,宛如火龍盤旋,蔚為壯觀,彰顯著申屠一族人丁興旺、北燕繁榮富強。
尤其是營地中央那座皇帳更是莊嚴肅穆、華麗無比,插在營門外的九爪金鷹皇旗更是北燕至高無上榮耀的象征。
北燕皇帝的住所自然是防衛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披甲之卒牢牢拱衛著皇帳的安全,就算是一隻蚊子也彆想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飛過去。
一道人影在夜幕中匆匆穿行,徑直走向皇帳,黑夜裡能在皇帳周邊隨意行走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守在門口的親兵往前邁了一步,攔住去路,恭恭敬敬地彎腰抱拳:
“四殿下,您這是?”
黑暗中的人影緩緩抬頭,露出一張頗為儒雅又帶著英姿的麵龐,再加上一身雍容華貴的鷹袍,更顯其身份的尊貴。
大燕四皇子,申屠景靈。
“有急事要麵見父皇。”
這位四皇子的臉色好像很是凝重:
“勞煩統領進去通報。”
“額。”
親軍統領看了一眼漆黑的皇帳,猶猶豫豫地說道:
“四殿下,陛下已經入睡多時了,此時打攪不妥吧?
要不您先回,明天早上再來?”
“現在!”
申屠景靈加重了語氣:
“進去通稟,我要立刻麵見父皇!”
陡然森冷的語氣讓一眾親兵心頭一顫,這位四皇子一向是寬和待人、十分客氣,從不擺什麼架子,今天怎麼了這是?
“請殿下稍待,小的這就進去通稟!”
親軍統領咬了咬牙,趕忙轉身進了皇帳,他明白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則申屠景靈不會這麼急。
沒一會兒皇帳中就亮起了燭光,逐漸變得燈火通明,申屠景靈也疾步走了進去。
大燕的皇帝申屠梟披著一件厚厚的睡袍中後帳行出,眼眸中還帶著惺忪的睡意:
“靈兒這麼晚來皇帳,有什麼急事嗎?”
申屠梟順勢就往長椅上一坐,斜靠椅背,帳中早已點起了幾盆暖爐,讓人覺得有點慵懶。
“父汗!”
申屠景靈低下了頭,沉聲道:
“剛剛,剛剛收到了前線軍報。”
申屠景靈凝重又低沉的語氣讓正在揉著睡眼的皇帝僵了一下,沉默許久之後問了一句:
“敗了?”
申屠景靈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父皇:
“我朔州守軍傾巢而出,與涼軍決戰於孤鷹嶺,大敗。
近十萬精銳主力損失殆儘,數十員大將戰死,朔風城已被涼軍所占,隻剩殘部撤出朔州。
涼州一線,八弟領軍偷襲涼州城,結果遭遇涼軍拚死阻擊,功敗垂成,聽聞朔州失利,大軍也已撤離武關。”
“也就是說,北荒三州已經全被涼軍所占?”
申屠梟的語氣平靜得有些嚇人,但聽得出帶著一種失望。
“是。”
申屠景靈艱難點了點頭,遞過一封信紙:
“這是軍報,請父皇過目。”
這張輕飄飄信紙的背後,是數以萬計的人命流逝。
申屠梟攤開軍報一行一行地看著,皇帳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從臉上的表情看不出皇帝有什麼異常,但仔細看你能注意到申屠梟握著軍報的手在微微顫抖。
死個五千八千的申屠梟不會心疼,可這是十萬主力啊,一戰儘喪。
看完軍報,申屠梟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說話,就這麼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小憩,實則在努力平複胸中的躁動。
申屠景靈很識相,沒有出聲打擾,一直侯在一旁。
過了很久,申屠梟才問了一句:“此戰,你怎麼看?”
“父皇知道,兒臣並不懂帶兵打仗。
但至少從軍報來看,我方每一步部署都沒什麼問題,各軍將士也在拚死一戰,隻是對麵涼軍更為狡詐,這才導致我方兵敗。”
“說白了,就是技不如人啊~”
申屠梟捏著手中的軍報,一時間竟有些唏噓:
“顧思年,當初不過是琅州衛一營參將,短短數年,終成我朝大敵啊。”
哪怕顧思年已經打了許多勝仗,擊敗了不少燕軍悍將,但在此之前,申屠梟一直以一種曇花一現的眼光去看待顧思年,認為他早晚會敗在燕軍手裡。
但這一次,申屠梟不得不真正重視起這位涼軍新秀了。
三位皇子一起上陣,大燕九旗出動了四支精銳,依然敗了,足以說明一切。
現在已經不是燕軍小覷涼軍、疏忽大意才戰敗的事了,而是你用儘全力都不一定能贏。
當初溫順的綿羊已然成長為猛虎。
“父皇切勿動怒。”
申屠景靈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陣落寞與憤恨,趕忙勸慰道:
“我大燕立國數十年,起起伏伏、勝敗無數,這次失利就當是給國內的朝臣與將軍們提個醒,如今的涼朝邊軍絕非能輕易擊敗的。
眼下咱們該考慮下一步怎麼辦呢,二皇兄他們還停留在前線,等候父皇的詔命。
是撤,還是接著打。”
申屠梟沒有給出答案,而是反問道:
“你覺得呢?”
“兒臣可否直言?”
“但說無妨。”
“父皇。”
申屠景靈畢恭畢敬的說道:
“北荒戰事持續兩年之久,國內陸陸續續動員了青壯兵丁近二十萬參戰,如今損失大半,殘部也無戰鬥力。
兒臣說一句心裡,這樣的損失已經有些傷筋動骨。
若是想接著打也可以,但就要動員真正的根基精銳,若是再敗,國力大損,很多年都沒法恢複元氣。
停戰,休養生息、恢複國力,是最好的選擇。”
“停戰?那就意味著徹底放棄北荒三州之地了。”
申屠梟喃喃道:
“那可是大燕先祖浴血拚殺打下來的地方,拱手讓給涼人,朕心不甘啊。
一旦停戰,我大燕顏麵何在?”
“父皇,我申屠一族之所以能一統草原,靠的就是比其他人有恒心,有耐力。”
申屠景靈儘力勸著:
“北荒三州,我們的先祖能攻下來,日後我們也能再次奪回。我大燕的鐵騎,榮光依舊。
隻不過征戰數年,各部落百姓確實需要休養生息了,接著打會耗儘國力,百姓民不聊生,實乃下策。
至於國家顏麵麼~
從皇兄的軍報看,應該有不少將士被涼軍俘獲,可遣使入涼,與涼朝議和,咱們撤軍,他們歸還戰俘,至少能體麵一些。”
申屠梟思索了許久,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認同了自己兒子的話:
“遣使議和可以,但派誰去呢?
現在涼朝手握大捷,遣使議和怕是免不了被羞辱啊,恐有損國威。”
“父皇!”
申屠景靈抬起來頭:
“兒臣願往,替父皇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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