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隆關縣衙
這原本是那個城主馬虎的將軍府,自從涼軍攻占此地之後就被改造成了縣衙官署,你彆說,因為這府邸占地極廣,改造後的縣衙看起來還挺氣派的,差點讓顧思年以為來到了琅州刺史府。
守在門口的衙役雖然不認識顧思年,但他們都認識江玉風,毫無阻礙地就把他們兩放了進來。
顧思年背著手和江玉風兩個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官署,一進來顧思年就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偌大的庭院裡擺下了一張張書桌,有的吏員坐在桌旁奮筆疾書、有的人碰著一摞厚厚的書簡不停地穿梭其中,好像每個人都忙忙碌碌。
兩側的廂房門口都擺下了好多口木箱子,裡麵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顧思年目瞪口呆啊,他上一次來的時候明明記得這裡是一片空曠的庭院,怎麼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江玉風明顯不是第一次來,熟門熟路,領著顧思年走進了官衙,在縣衙正堂,顧思年總算是見到了琅州彆駕蘇晏清。
蘇晏清和那些人差不多,腦袋埋在一堆書簡中揮毫潑墨,頭發油光鋥亮,身上那件官袍都臟兮兮的了,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換,渾然不覺有人靠近了自己。
“哎哎哎,彆寫了。”
江玉風老氣橫秋的敲了敲桌子:
“蘇大彆駕,忙著呢?”
蘇晏清連頭都沒抬,張口就罵了一句:
“江玉風,你有事就說,沒事就給我滾蛋。”
顧思年眼眶子一突,啥時候文采斐然的蘇大才子會罵臟話了?這家夥難道是個冒牌貨?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識抬舉。”
江玉風直接搶過了蘇晏清手中的筆:
“我大哥到了,還敢對我如此說話?小心我大哥揍你!”
“顧將軍!”
蘇晏清總算是看到了站在麵前的顧思年,頭一抬又把顧思年嚇了一跳,蘇晏清頂著一對黑眼圈,眼眶中還帶著血絲,一看就知道很久沒睡好覺了。
“這,你怎麼了這是,忙成這般模樣?”
顧思年親自給蘇晏清端來一杯茶:
“喝茶喝茶,歇會兒。”
“哼,將軍你還有功夫來看望我啊。”
蘇晏清白了顧思年一眼,語氣頗為不善,顧思年總覺得這眼神中怎麼帶著一股幽怨呢?
“咳咳,哎,咱們都是老朋友了,彆計較這麼多了嘛,前線軍務繁忙你也知道,嗬嗬。
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還給你帶了些好酒,以後閒來無事小酌兩杯。”
顧思年訕訕一笑,心中還真湧出了不少愧疚之意。
收複北荒三州絕不僅僅是擊敗燕軍這麼簡單,各地依舊沒有官府很久了,三州上百縣平時都是靠著那些城主來維持秩序,說白了就是誰的拳頭硬聽誰的。
涼軍打下來的盤,總得恢複吏治吧?所以顧思年采取的方法是每攻占一城,先留下些許士兵維持城中秩序,然後再安排官吏建立縣衙官署,而蘇晏清就是他安排統籌全局的人。
你彆看蘇晏清隻是一個琅州彆駕,實際上北荒三州現在所有的政務都是他一個人在管,肩上的擔子不比顧思年輕。
“哼!”
“沒良心!”
蘇晏清瞪了顧思年一眼,委屈的不行。
“哎,蘇大人,我的好大人,消消氣嘛。”
顧思年竟然露出了一抹諂媚的笑容,給蘇晏清敲起了肩膀:
“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你蘇晏清以後可是北境大才啊,我這都是為了磨煉你。
喝茶,來。
我的蘇大人,您喝茶。”
“嫌這茶涼了?沒事,來,那個誰,江什麼的,趕緊去給蘇大人換一壺熱水來!”
“去啊,愣著乾什麼!”
“哈哈哈,得得得!”
“被折騰了,我蘇晏清可當不起兩位這麼伺候。”
顧思年這一頓嘮叨,蘇晏清直接笑出了聲,緊繃的那根神經也輕快了不少。
“咳咳,言歸正傳。”
蘇晏清好奇的抬起頭來:
“我聽說京城來聖旨了,說是今冬停戰,等到了開春在發兵進攻?”
“嗯,陛下覺得前線將士久戰力竭,需要歇息了。”
顧思年無奈的攤了攤手:
“既然陛下有令,咱們也隻好先暫時停戰。”
“奇了怪了,就差最後一哆嗦竟然不打了。”
蘇晏清皺起眉頭道:
“該不會有人在背後搞鬼吧?”
“害,現在都還說不準,不管他們。”
顧思年隨意的回了幾句,然後指著縣堂外的那群人問道:
“這些都是什麼人啊?”
“噢,他們啊。”
蘇晏清笑道:
“都是剛從琅州雍州調過來的官吏,準備發往涼幽朔各縣,建立縣衙恢複吏治。暫時現在嘉隆關了解一下北荒的情況,過幾日就走。”
“好家夥,原來是這麼回事。”
顧思年差點忘了,因為邊軍進展太快,僅僅一年就收複了北荒絕大部分的疆域,導致一開始隨軍北伐的那些官吏都不夠用了,隻好不停地從琅州雍州抽調。
“正好將軍今天在,我也有些話要跟你講。”
蘇晏清的語氣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北荒三州的吏治,問題很大。”
顧思年一愣:
“你好好說說,彆嚇唬我。”
蘇晏清有條不紊地說道:
“說白了,這四十年來北荒不存在王法律法,各城城主就是當地的律法,殺人判刑下獄全憑他們的一句話。
再加上北荒的百姓成分太複雜了,大部分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但還有許多是中原各道犯了事逃過來的馬匪流寇罪犯,這些人眼裡壓根就沒有律法這種東西,完全就靠打打殺殺,邊軍雖然打贏了燕軍,但這些人渣依舊藏在北荒各縣。
每一州、每一縣乃至每一個鄉鎮,都要安排有能力的官員去治理,去恢複吏治,要投入極大的人力物力去改變現在的情況。
我蘇晏清說句實話,前線將士們浴血拚殺,戰事確實是頭等重要的大事,但要想真正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僅靠殺伐可不夠啊。”
顧思年沉默了,他突然意識到之前自己太在意前線的戰事,以至於都忘了這方麵的事情。
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啊。
“你說得對,再多的勝仗也沒法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顧思年抬起頭來道:
“你把手裡的事情給下麵人交代一下,收拾收拾,咱們去各縣各州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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