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噠噠噠~”
夜幕漆黑,寒風瑟瑟,這一年的冬季緩緩降臨,冷氣籠罩著聖涼城。
深更半夜,一行十餘騎大馬正在官道上疾馳而過,直奔京城,高大城郭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宛如一頭巨獸匍匐在地,可惜這頭巨獸的獠牙似乎被人給磨平了。
領頭一騎赫然便是從雍州快馬加鞭趕來的顧思年,計劃中是年前回京,可因為北燕吞並三州之地外加宿縣屠殺慘案,被迫提前兩個月就回來了。
邊關接連不斷的變故讓這個冬天又多了幾分森冷。
“籲~”
騎兵一路狂奔到城門口處方才停下,本該緊閉的大門今夜卻四麵大開,幾名身穿司禮監官袍的內侍早早的便候在這裡。
“咦,小全子?”
顧思年一愣,大半夜的,司禮監在這等誰,等自己嗎?
“顧將軍!”
小全子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輕聲道:
“小人久候多時了,陛下有旨,將軍無需回府,直接入宮麵聖!”
“現在?”
“對,立刻!”
“行吧。”
顧思年一拱手:“勞煩公公前麵帶路!”
“將軍請!”
兩撥人合在一起,緩緩往城中央的皇宮趕去。從城門到宮門,從宮門同樣禦書房的殿門,一路上皆有內侍陪同。
城內萬家燈火,看似是一片安寧祥和,但顧思年明白,很快就有一場暴風雨要降臨在大涼朝的頭上。
顧思年打眼看了看不遠處的禦書房,明亮的燈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顯眼。他心情複雜,又有些焦慮。京城現在是什麼情況他一頭霧水,到底是什麼促使陛下急召自己回京,還嚴令一兵一卒不得出動?
邊上的小全子趁著四下無人,壓低著聲音道:
“將軍,宿縣屠殺一案發生之後國內民心激憤,國子監的學子們圍堵宮門,力求陛下出兵收複北荒,新任的國子監祭酒楊大人再次在朝會上提議出兵,有多名朝臣附和。
但提議被司馬太傅再次否決,力諫陛下此時應當休養生息,忍辱負重,絕不可大興兵戈,唯有等國力大增、北燕衰弱之際才可出兵收複失地。
近日來朝臣漸漸分為三派,一方主和、一方主戰,還有一方在靜待事態的發展,保持中立。”
“哼,就知道是他!”
顧思年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寒意:
“那陛下的態度呢?”
“陛下沒有表態,但附和司馬家提議的文臣特彆多,壓住了朝堂上出兵的聲音。這兩天陛下的心情不佳,連朝會都沒有上,整天都悶在禦書房。”
“明白了,多謝公公。”
顧思年眉頭一挑,心中大概有了點數。
正說話間,兩人已經站到了禦書房的殿門外,高渝高公公早早的便候在了這裡,他可是陛下最親近的人,高渝站在殿外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偌大的禦書房內隻有陛下一人。
“嗬嗬,顧將軍可算是來了。”
高渝笑著打招呼:“知道將軍今夜回京,陛下直到現在都沒睡噢。”
“有勞公公久等!”
“陛下,顧將軍到了!”
“進來吧!”
一道淡淡的喝聲從殿內傳出,沒有夾雜半點情感。
顧思年獨自一人緩步入殿,高渝則守在殿門外,將大門緊閉。
與當日離京前的那次見麵一樣,大殿裡鋪著那幅疆域圖,皇帝站在北荒三州的位置注目沉思。
顧思年長出一口氣,跪地行禮,朗聲高喝:
“微臣平北將軍顧思年,參見陛下,叩請吾皇聖躬安!
臣儀容不整、冒犯天威,請陛下恕罪!”
顧思年既沒有穿官袍也沒有披甲胄,隻穿了一件黑色緊身長袍,因為長途跋涉褲腿與靴子上沾滿了灰塵,乍一看還以為是小乞丐入宮了,這若是讓言官看見指定要上書參他一本。
“平身吧。”
塵堯轉過身來:
“是朕讓司禮監在宮門口等著你的,跋涉千裡不讓人休息,還連夜叫你入宮,該是朕向你請罪才是。”
“臣惶恐!陛下言重了。”
剛剛從地上站起來的顧思年趕忙又彎下了腰肢,好家夥,難不成讓陛下給自己磕一個?
“此行讓你巡視兩衛邊軍,情況如何?”
“回陛下!
琅州衛、雍州衛已經按兩年前的方案整合完畢,邊軍兵馬總計十萬之眾,其中騎兵足有六萬,步卒四萬,可供征戰的戰馬十餘萬匹。甲胄鮮明、軍械齊備,軍心正盛!
臣可以說,打造一支精銳邊軍的目的已經達到。”
“聽起來是很不錯啊。”
塵堯緩步而行,微微道來:
“這次急召愛卿回京,以你的腦筋應該能猜出是為什麼?”
“無非是北燕強行吞並三州之地、製造宿縣屠殺慘案,導致國內民意洶湧,朝臣們在出兵之事上多有爭執,陛下拿不準主意,召臣回京商議。”
“你說得對。”
塵堯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書案:
“國子監的學子們每日都在宮門外聚眾靜坐,讓朕出兵,朝堂上更是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主戰的主和的互不相讓,下了朝還有雪花一般的奏折送過來。
朕看都看累了。”
書桌上堆成山的奏折讓塵堯苦笑不已,臉上露出一抹濃濃的疲憊。
顧思年眼珠子咕嚕一轉,輕聲道:
“還請陛下放寬心,保重龍體為要。
朝堂議事,本就是需要聽聽不同的聲音,主戰也好,主和也罷,臣相信眾位大人們都是為了大涼江山永固,絕無半點私心!”
“絕無半點私心嗎?或許吧。”
皇帝的臉上掛著一股莫名的意味,隨即輕聲說道:
“北荒失陷的那一年朕還在蹣跚學步,不懂什麼是國家大事,更不懂什麼是龍興之地。
但隨著朕一點點長大,明白了北荒三州對我涼朝的意義。皇爺爺仙逝之際我就在身旁,一眾皇子皇孫都在,臨死前老人還在念叨著收複北荒。
三州之地在皇爺爺的手中弄丟了,是他一生的悔恨,恥辱,直言無顏麵對塵姓列祖列宗。
後來父皇繼位,重文輕武,邊軍愈發孱弱,彆說收複北荒了,就連穩住北境防線都極為不易。朕還是皇子,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啊。
今日禦書房內隻要你我二人,朕跟你說句實話,從登基之日起收複北荒、帶領大涼子民開創盛世偉業就是朕的心願。
但國事決不能一意孤行,這場仗關乎國運,朕不能任性而為。
朕知道顧將軍也是主戰派,對吧?”
“是!”
“很好。”
這個答案讓皇帝很滿意,塵堯緩緩豎起一根手指:
“想要開戰,你不僅得說服朕,還要說服滿朝文武。
三日後朝會大議,彆讓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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