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邊疆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金黃,有的是滾滾黃沙、有的是黃草伏地。
天空深邃、寂靜,遠處天邊是重巒疊嶂的高山荒原,一眼望不到頭的蒼涼。
瑟瑟作響的秋風帶著絲絲寒意,要不了多久就得入冬,那時候會更加蕭瑟。
“嗚嗚~”
淒厲的號角聲回蕩在天地之間,為滿目的秋景增添了一份肅穆、殺伐
涼燕大軍悉數抵達濟蘭河穀。
策馬陣中的顧思年沒來由的想起了那首詩: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
孤城既是崇北關、又是靖邊城,更是矗立在北境邊關的一座座古城。
涼軍的軍陣並不那麼龐大,細細看來是清一色的騎軍,約莫兩千人上下,步卒的影子都不見一個。
顧思年身後是一排戰將:
秦熙、蒙厲、花寒、林易槐、安建、謝連山。
鳳字營與望北營的騎軍將校儘數到齊,褚北瞻還有曾淩川他們幾個不知道帶著步卒去了哪兒。
這一次第五南山也來到了戰場,不過並未出現在軍陣之中,而是立足於戰場側翼的一座土坡。
顧思年特地讓小六子帶兵護衛在他左右,保證第五南山的安全。
一句話,誰都能死,他不能!
騎軍步軍分開就是他的意思,既然不放心兩翼的苗字營與董字營,那他們就自己設置防線攔截燕軍
這一戰步卒沒有其他任務,就是在濟蘭河穀兩翼十餘裡處設伏,拖延一下燕軍進入戰場的速度就行。
主戰場隻留騎軍!
兩營精銳兩千出頭,全都在這!
第五南山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衣袍:
“對付這些燕軍,兩千騎足夠了~”
……
涼軍陣前籠絡著幾百頭牛羊、咩咩哞哞的叫個不停。
燕軍這邊卻是一片悲戚之色、死一般的安靜,幾百名俘虜渾身汙穢、失魂落魄地站在陣前。
看他們麵黃肌瘦、傷痕累累的樣子就知道燕軍沒少虐待他們。
這些人的眼中帶著一絲希冀、盼望,因為對麵的“顧”字將旗重新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燕軍兵力略多,三千人上下,領軍而來的自是大將紮西木措,上次讓顧思年跑了乃是他心中一大憾事。
此次隻要提著顧思年的腦袋回去,必定會官升一階!
“唔,就這麼點兵馬嗎?”
紮西木措冷笑一聲:
“這個鳳字營真是狂妄,明知我方想要開戰還不多帶點兵馬。”
“將軍!”
身側的副將沉聲道:
“涼軍應該不止這麼多兵馬才對,咱們可不能鬆懈啊。
據斥候探報,崇北關內的苗字營壽字營也有出動的跡象。
怕是在兩翼等著咱們呢~”
遊峰猜對了,燕軍采取的確實是中路牽扯,兩翼包夾的戰略。
其實濟蘭河穀這個地形玩不出太多的花樣,比的就是雙方戰力誰更強。
而燕軍極為自信,渾然不懼涼軍。
“嗤~”
紮西措姆不屑一笑:
“就那兩營的兵馬還妄圖攔住我數千鐵騎?
本將打賭,最晚日落之前,兩翼大軍就會抵達戰場,屆時就是鳳字營的死期!
咱們就按照定好的策略,準備開戰。”
“諾!”
副將輕輕一揮手,一騎飆射而出,飛奔至戰場中央怒吼道:
“換俘開始!”
“走!快走!”
“往前走!”
伴隨著一聲怒吼,燕軍開始驅趕戰俘出陣。
麵色惶惶的俘虜們顫顫巍巍的往前走,有些俘虜腿腳受了傷,隻能互相攙扶著前進。
他們的臉上既帶著逃出生天的喜悅,又帶著萬分緊張,老是回頭看那烏壓壓的燕軍。
因為他們害怕燕軍耍花樣,在最後時刻宰了他們。
涼軍這邊乍一看還帶著些喜感,牛羊成群,呼啦啦的往外跑。
不知道怎麼得,顧思年竟念起了安春閣詩會上衛家大公子做得那首詩:
牛羊肥又肥、架在火上烤。
不過細細看去你就會發現奇怪的地方,那些牛羊身上都駝著包袱一樣的東西,難不成涼軍還準備了額外的禮物?
隨著俘虜與牛羊的接近,雙方士卒的臉色都逐漸凝重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換俘結束之時,就是雙方開戰之際。
當俘虜越過成群的牛羊時,紮西木措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輕輕一揮手:
“放箭!”
早就等待多時的弓弩手萬箭齊發,一陣密集的箭雨迎風射出:
“嗖嗖嗖~”
“噗嗤噗嗤~”
“啊啊~”
這個距離,箭雨剛剛好落在俘虜群中,頓時就哀嚎聲四起,中箭倒地者數不勝數。
果然燕軍有詐!
“跑啊!”
不知道是誰率先反應了過來,開始撒丫子狂奔,烏泱泱的人群就這麼衝了起來。
這些戰俘也不傻,知道馬上就要開戰了,一個個全都從兩翼繞過軍陣,沒敢走正中間的空地。
開玩笑,待會兒數以千計的戰馬從中間一衝,保準被踩得渣都不剩。
“嗬嗬,這些燕軍,就會玩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第五南山微微一笑,手掌一揮:
“令旗!”
幾名士卒飛一般的舞動著令旗,這一刻涼軍動了。
“駕!”
“轟隆隆~”
馬蹄聲驟然而起。
但讓人驚奇的是最先出戰的兵馬既不是蒙厲麾下的陷陣悍卒,也不是中軍主力,而是花寒那三百神箭手。
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更詭異的是每名騎卒的馬背上插著一支火把,看這架勢是打算射火箭了。
紮西木措的眉頭深深皺起:
“涼軍這是做什麼?”
隨著成群牛羊的接近,他還看到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包袱,心中隱隱有一股不安在升騰。
“駕!”
“轟隆隆~”
三百騎速度飛快,從出陣開始就將速度提到了極致,眨眼間便已經越過那些戰俘,逼近了燕軍軍陣。
三百精騎幾乎同時彎弓搭箭,箭弦拉滿。
“放!”
“嗖嗖嗖!”
一波火箭騰空而起。
箭雨沒有直奔燕軍軍陣,而是射向了那些牛羊
“不好!”
紮西木措的瞳孔驟然一縮,就像是反應過來什麼,嘶吼道:
“快,攔住那些牛羊!”
可惜晚了,箭雨已落。
帶著火星的利箭恰恰好射在一頭牛的屁股上,那兒就綁著黑色的包裹。
你若是湊近了聞能聞到一股濃鬱的火油味
“騰~”
箭矢落下的一瞬間,牛背上就燃起了大火,騰的一下燒開了。
包袱中是浸過火油的稻草乾柴
“嗖嗖嗖!”
“騰騰~”
三百遊騎弓弩不停,成群的牛羊中大火漫天?
屁股被點著了怎麼辦?
跑啊!
“哞!哞哞!”
“咩咩!”
隻見成群的牛羊發了瘋地往前衝,屁股上還跟著火團。
它們可不是人,不知道要繞開正麵,直吼吼的撞進了燕軍騎陣。
“不,不要過來!”
“砰砰砰!”
“啊啊啊~”
“火,火啊!”
燕軍做夢都沒料到這一幕,幾百斤的壯牛啊,衝起來的威勢不被戰馬差,一頭兩頭就算了,一下子幾百人。
排頭處的一名燕軍倒黴的很,剛被前麵一頭牛撞翻下馬,緊跟著就被後麵的牛活生生踩死了。
那血肉模糊的樣子讓人心裡發顫。
牛羊一入陣,燕軍騎陣徹底大亂。
有的士卒被逼急了眼,已經開始揮刀砍殺瘋牛,可挨了一刀它們也不疼,衝得更凶。
兩軍還沒交手,燕軍就被踩死了不少。
“王八蛋!顧思年這個王八蛋!”
紮西木措氣得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蠢貨,跟牛打什麼!陣型往兩邊散,把牛羊放過去!
蠢貨!”
雖說紮西木措在下令,可一部分士卒已經被牛羊纏住了,陣中騷亂不止。
紮西木措有些慌了,這時候涼軍要是一衝,那後果想都不敢想。
趁著燕軍大亂,三百弓弩手已經毫發無傷的掠回本陣,山坡上的第五南山嗬嗬笑道:
“牛羊肥又肥,架在火上烤,真是好詩啊~”
站在身後的小六子目瞪口呆,這位文弱書生就這麼輕飄飄的就攪亂了燕軍的陣型?
可以說整個鳳字營都很開心,獨獨蒙厲滿臉的惋惜:
“奶奶的,這麼多牛羊都沒了,好歹讓我老蒙解解饞啊!”
“啪!”
話音剛落,顧思年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頭上:
“彆想著吃了,該你了!
等打贏了想吃啥都有!”
鐵匠滿臉尷尬,忙不迭的點頭:
“哦哦哦,對,該我了!”
“擊鼓!”
“騎軍出戰!”
“咚!咚!咚!”
漫天的戰鼓聲下,有六百騎緩緩前行,勒馬停住。
沒錯,隻有六百騎。
“駕!”
蒙厲壯碩的身影就像一座小山駐馬陣前,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兄弟們,這肉味香不香!”
“香!”
“想不想吃?”
“想!”
“那就宰了燕軍這些雜碎,吃個痛快!”
“哈哈哈!”
鐵匠的開場白是一句玩笑,也不能算是玩笑吧,他確實想吃
蒙厲朗聲怒喝道:
“開戰之前顧將軍跟我說,今天要靠咱六百人衝鋒陷陣,鑿開幾千燕軍的騎陣。
我就一句話,沒問題!
因為你們這六百人是老子一個一個從兩營精銳中選出來的、是我親眼看著你們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在琅州衛,你們就是最頂天立地的漢子!
我知道你們行!”
蒙厲聲如洪鐘,滾滾如雷。
“轟!”
回應他的是六百精銳右手砸胸,齊行軍禮!
“大道理我也不懂!”
蒙厲的目光逐漸凶悍:
“老子隻知道自古以來,陷陣之卒皆悍勇,入陣之後隻求死!
我六百鐵騎錚錚鐵骨,要什麼富貴榮華?酒色留香?
我陷陣之卒,隻求一死!
陷陣之士,有死無生!”
“轟!”
“死戰!”
一聲怒吼響徹雲霄。
蒙厲策馬向前,挺槍怒吼:
“起矛!”
涼矛儘起~
六百鐵騎今入陣,
萬裡河山如雲煙。
蠻夷胡寇麵生怯,
陷陣之卒死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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