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申屠空親筆信驚動了琅州衛高層,感覺是要出大事。
幾位指揮僉事儘數到齊,分坐兩側,還有遊康等一眾武將。
其實這封信的內容很簡單:
靖邊城一戰燕軍抓了不少涼軍戰俘,現在他們大發善心想要把人放回來。
當然不是白放,遊峰得拿牛羊去換,一頭牛羊換一名戰俘。
不換也行,申屠空會把人殺了,人頭送回來。
六七百名戰俘,還真不是小數目,該救還是要救的。
還有最詭異的一點,申屠空點名讓顧思年帶著鳳字營去換俘虜!
不知意欲何為。
兩個月來燕軍不知道送了多少封戰書、貼近城牆挑釁了多少次,琅州衛愣是一兵一卒不出,堅守三城,把申屠空氣得夠嗆。
秋天本是水土肥美,最適合開戰的時候,可琅州衛完全沒給燕軍機會。
不過申屠空這次換了花樣,要換俘虜!
董壽冷聲道:
“這哪裡是換俘,這分明又是在下戰書!”
“燕軍狡詐,申屠空詭計多端啊。”
何先儒捧著那封信來回看了好幾遍,目光緊凝:
“想要用牛羊換回戰俘,就需要派不少兵馬出城,燕軍定會趁機圍殺我軍。
為了確保俘虜與護送兵馬安全回城,咱們就得被迫迎戰,戰事規模會不斷擴大!
可不換俘虜的話,燕軍又會大肆散播消息,蠱惑軍心,說咱們見死不救,到時候城中士氣儘喪!
這一計,當真歹毒!”
連何先儒都能看明白的計策,在座的武將們豈會看不出來。
一頭牛羊換一個大活人,這樣的條件遊峰要是拒絕,以後哪位軍卒還願意替你賣命?
但鳳字營出城接應俘虜,燕軍就會派兵圍殺!你琅州衛難不成看著鳳字營全軍覆沒?
不,隻能派出更多的兵馬交戰!
牽一發而動全身!
看似是換俘,實則是大戰將至的信號。
一招無解的陽謀啊~
“果然是北燕九皇子,心思細膩。”
遊康冷聲問道:
“大人,咱們要答應他的條件嗎?”
遊峰似乎還沒下定決心:
“諸位覺得呢?”
大家麵麵相覷,顧思年最先開口道:
“大人,幾百號戰俘不是小數目,咱們得去換!
不管怎麼樣都要讓全軍將士知道,大人絕不會放棄同袍!”
“你說得對!”
遊峰緩緩抬起頭來,臉色鐵青:
“咱們已經被申屠空架在了火上,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隻能換俘!”
眾人心頭咯噔一下,換俘就意味著要開戰!
兩個月來的沉寂、悠閒怕是要一去不複返了。
唯獨苗仁楓有些幸災樂禍,嘴角上揚。
申屠空點名讓鳳字營去,這還能有好下場?
“地圖!”
遊峰大手一揮,眾人便圍在了地圖前:
“申屠空將換俘的地點選在了濟蘭河穀,要想救人,咱們的兵馬就地出城數十裡。
這地方還無險可守,要說他沒動歪心思,鬼都不信!”
濟蘭河穀,又是濟蘭河穀,似乎每一次關鍵大戰都會在此地爆發。
遊康猶豫了一會兒道:
“大人!既然已經決定換俘,那就由我鋒刃營去吧。
鳳字營畢竟剛打了幾場硬仗,還未恢複元氣。”
顧思年沒來由的心中一暖,遊康這是不忍心看中鳳字營接連苦戰。
遊峰看向了顧思年,在等他的表態。
“多謝遊將軍好意。”
顧思年輕輕彎腰抱拳:
“不過鳳字營已經整軍完畢,完全可以與燕軍一戰。
況且燕兵點名讓我去,要是咱們耍花招,燕軍保不齊會狗急跳牆屠殺戰俘,那我顧思年與鳳字營豈不是成了罪人?
大人!末將願率鳳字營出城!不過我鬥膽,請望北營相隨!”
“好!顧將軍好魄力!”
遊峰大喜過望:
“就依你,望北營一同前去!”
遊峰當場拍板,其實從私心而言他還真不希望鋒刃營去,萬一中計怎麼辦?
“兩營兵馬夠嗎?”
何先儒憂心忡忡地問道:
“申屠空憋了這麼久才想出這麼一招,豈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怕是還有詭計!”
“何大人說得對啊~”
董壽背著手看向地圖道:
“濟蘭河穀的地形咱們再熟悉不過了,正麵戰場擺不下太多兵馬。
燕軍若是有埋伏,最大的可能就是分兵布在兩翼,待鳳字營進入戰場後再殺出。
三麵夾擊,換成是神仙也逃不出去!”
董壽的推測得到了許多將領的認同:
琅州衛年前在濟蘭河穀大敗,燕軍用的就是這個招數。
遊峰抱著胸,端詳了好一會兒道:
“既然燕軍想要分兩路兵馬夾擊鳳字營,那咱們何不也派出兩路兵馬分頭迎戰,阻敵增援?”
“大人明鑒,此計甚妙!”
苗仁楓突然一步邁出,朗聲道:
“末將願率領苗字營出城,守衛鳳字營的右翼!”
“苗大人要親自出城作戰?”
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苗家不是與鳳字營不和嘛,怎麼好端端的要相助顧思年了?
“對!”
苗仁楓惡狠狠地說道:
“父親戰死沙場,苗家子弟折損過半,這筆血債燕人該還了!”
“好!苗大人真乃邊軍楷模!”
遊峰被苗仁楓感動到了,沉聲道:
“苗字營的兵力略有欠缺,本官讓華字營與你們一起,守住濟蘭河穀的東翼!”
兩營將軍齊聲應喝:
“諾!”
“東翼有人守了,那西側呢?”
遊峰緩緩掃過一張張堅毅的麵龐,很期待有人能站出來。
“末將去吧!”
董壽邁步前行:
“壽字營願出城與燕軍作戰,守住鳳字營的側翼。
上一次我們琅州衛丟了臉,這次一定得贏!
“好!”
“我涼軍將士都是好樣的!”
遊峰大笑道:
“那此戰就這麼定了!
由顧將軍率領鳳字營、望北營從中路前出,攜帶牛羊換回戰俘。
壽字營在西、苗字營華字營在東,伺機而動,阻擊敵軍,策應中路。
若是有燕騎想要出兩翼過,務必將他們全部攔截在戰場之外,確保顧將軍他們安全返回!”
“諾!”
眾將領紛紛應喝,不少人還有些恍然失神。
一場大戰說來就來。
遊峰冷著臉喝道:
“諸位將軍,此戰的目的還是以接回戰俘為主,大戰是其次。
隻要能帶著戰俘回來,就算是一場勝利!
當然了,假如有機會,也要給予燕軍迎頭痛擊!”
“諾!”
眾人漸漸散去,苗仁楓卻來到了顧思年身邊笑道:
“顧將軍!
咳咳,營中工匠一事還望你彆放在心上,本官隻是想儘快提升邊軍戰力。
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將軍見諒!”
苗仁楓竟然客客氣氣的行了個禮,這態度好的不得了。
顧思年一下子有些錯愕:
“額,苗總兵請起,卑職當不起這麼大禮。”
“那個。”
苗仁楓尷尬的搓了搓手:
“你們抓住的兩個人……”
“噢,噢噢噢!”
顧思年心領神會:“人嘛,肯定是要交給苗大人處置的。
不過這兩個人滑溜得很啊,為了抓住他們,鳳字營的斥候足足累死了十匹馬!
十匹啊!”
苗仁楓腦門一黑,強行擠出一抹笑容:
“怎麼能讓顧將軍吃虧呢,回頭我就讓人送十匹戰馬去鳳字營!”
“哈哈,大人痛快!”
顧思年大手一揮:
“那到時候順便把人領走!
告辭!”
顧思年一走苗仁楓就變了臉:
“王八蛋,連我敲竹杠都敢敲!”
……
靖邊城城頭,申屠空駐足而立,秋風不停地拍打著他的衣角。
遠處的草原隱隱約約成了深黃色,好像給天地間披了件嶄新的大衣。
頭頂上幾片白雲漂浮,悠閒自得。
就是這麼一幅優美的秋景,卻暗含殺機!
在申屠空兩步開外恭恭敬敬的站著一名武將,四十來歲的樣子,眼眸低垂。
武將皮膚黝黑,身穿胡服,臉上帶著淡淡的殺意。
阿史羽,草原頗有威名的悍將,地位比紮西木錯這種先鋒將領要高不少。
幾個月前靖邊城一戰,就是他率軍趕來,疾馳數百裡,大敗涼軍!
申屠空麵向城外,平靜的問道:
“阿史將軍,您覺得涼軍會同意我的建議嗎?”
“殿下聰慧過人,神機妙算。此計無解,涼軍必會上鉤!”
“嗬嗬,我也覺得~”
申屠空冷笑出聲:
“其他人我倒是不在乎,但顧思年與他那個鳳字營必須消失!
本殿看他們是越發的不順眼了~”
那一日顧思年被望北營救走,成了申屠空心中最大的遺憾。
“區區一個九營參將、近日才升任指揮僉事的人何值得殿下如此重視?”
阿史羽麵無表情的說道:
“殿下若想要他的人頭,卑職去取來就是。”
畢竟是剛從草原來得,阿史羽隻知道有顧思年這麼個人,其他的知之甚少。
“哈哈哈,你啊你,說話還是這幅德行。”
申屠空白了他一眼:
“指揮僉事這個官是正五品,不算大官。
但你在邊關這麼多年,見過幾個十九歲的指揮僉事?”
“十九歲?”
阿史那的目光逐漸凝重起來:
“那還真是個將才啊~”
申屠空伸出手掌,在秋風中輕輕一握:
“將才又如何?
隻要扼殺在萌芽之中就不足為懼~”
“殿下!”
紮西木錯急匆匆的走上城頭,麵帶欣喜:
“殿下!崇北關同意換俘。
五天後,在濟蘭河穀交換!”
“那就好。”
申屠空挑眉一笑:
“各路兵馬都準備好了吧?”
“早已準備就緒,隻等殿下下令!”
紮西木錯高喝道:
“末將請戰!”
“好!有氣勢。”
申屠空重重拍了拍紮西木錯的肩膀:
“此戰就由你全權指揮了。
記住,把顧思年的人頭給我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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