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張熟悉的麵龐就這麼出現在了顧思年的眼前,還是那道倩影,還是那彎彎月牙兒般的笑容。
“顧思年,真的是你!我莫不是在做夢吧!”
慕清歡狠狠的揉了揉眼睛,隨即就原地蹦了起來,滿臉笑意:
“你怎麼來琅州了,還在咱家的後牆?”
顧思年輕聲一笑:
“我會變戲法啊,你想我我就出現了。”
“切,誰想你了。”
慕清歡翻了個大白眼,但臉頰閃過了一抹紅暈:
“老實交代,為什麼在這?”
“想你了,來找你。”
顧思年的回答如此直接,讓慕清歡的臉頰越發紅了。
如果說被關在府裡這麼久有誰最值得她掛念,無疑便是一起經曆生死的顧思年了。
紅彤彤的臉頰讓顧思年趕緊移開話題:
“聽說慕彆駕不讓你出門啊,瞅你這樣子,自己偷偷溜出來玩的吧?”
哪有出自己家門還翻牆的,而且慕清歡身上穿的青色衣袍很樸素,繡著淡淡的花紋,大小也不合身,明顯是偷得哪個婢女的衣服。
“嘿嘿,整天悶在屋子裡多難受?難得溜出來透透氣,運氣真好遇見你了。”
慕清歡一把拉住顧思年的手往外跑:
“先走吧,待會兒就被發現了。
對了,以前說過你來琅州我會請客。
走,本姑娘請你吃好吃的!”
……
“你說的請客就是在這?”
顧思年東張西望,慕清歡沒帶他去什麼琅州最豪華的酒樓、茶肆,而是來一個偏僻街巷中的小飯館,連門頭都沒有。
有點配不上這慕家大小姐的身份了
“這你就沒見識了吧。”
慕清歡極為得意:
“這家的肚包雞乃是琅州城一絕,本小姐可是打聽了好久才找到這個地方的。
也就現在不是飯點,不然門口得排老長的隊。”
此時才下午,店裡七八張桌子空了一大半,除了顧思年外隻有兩桌客人,其中一桌是四名軍卒,咋咋呼呼的有些鬨騰。
“噢?那我今天要好好嘗嘗了。”
顧思年來了興趣,肚包雞這種美味沒想到這個大涼朝也有,想要做好可是很難啊。
“放開肚皮吃!”
慕清歡拍了拍胸脯:
“今天我請!”
兩人笑語不斷,聊得很開心。
但從聊天中顧思年發現,慕清歡還以為自己是鳳川縣的典史,崇北關那一場敗仗她也毫不知情,估摸著是被她爹關久了,與世隔絕。
顧思年也沒多說自己的經曆,揣著個明白裝糊塗,享受著難得的二人時光。
但他們兩沒注意到,遠處那幾名軍卒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往慕清歡身上瞟
“客官,雞來了!久等啦!”
沒一會兒小兒就端著熱氣騰騰的砂鍋走上前來:
“你慢用,有需要再招呼!”
“唔~香!”
都不需要顧思年深呼吸,濃濃的香味就撲鼻而來,甚至帶著淡淡的藥草味。
“嘿嘿,先來一碗湯!”
慕清歡麻利地替顧思年盛了一小碗:
“這可都是文火熬了許久才熬出來的,裡麵加了藥草、佐料,可好喝了!”
看樣子這小丫頭沒少喝,顧思年在品嘗美味的同時有些感慨。
在鳳川縣,吃不飽飯的老百姓數不勝數,更彆說喝上一碗雞湯了。
隻有真正擊敗燕人,還百姓太平,日子才能一點點好起來。
“吃這個,雞腿好吃!嘗嘗!”
“豬肚也不錯,來來來!”
“再喝一碗湯!”
慕清歡可能覺得顧思年在鳳川縣過得很苦,拚了命地往顧思年的碗裡夾菜,顧思年都吃不過來:
“姑奶奶呦,慢點慢點!”
“總得讓我喘口氣啊~”
很快一大鍋湯就見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桌子骨頭,顧思年極為舒坦的打了個飽嗝:
“咯~”
“你還吃得動嗎?”
“真不吃不動了?”
“唉,還有一點湯浪費了~”
就那麼點底,慕清歡也露出了依依不舍的神情,她飯量其實不大,基本上都在顧思年肚子裡了。
“走吧~溜達溜達,消消食~”
“得咧~”
就在兩人準備起身的時候,愕然發現鄰桌的那幾名軍卒擋在了他們身前。
為首的一人明顯喝了不少酒,臉色泛紅,走路都有些踉蹌,手裡端著兩杯酒,其中一杯遞到了慕清歡的麵前:
“姑娘,陪,陪咱弟兄們喝一杯唄?”
顧思年的臉色瞬間暗了下去,沒想到吃頓飯還會惹麻煩。
撲麵而來的酒氣讓慕清歡眉頭一皺:
“本姑娘認識你嗎?喝什麼喝,讓開!”
“哎呦,這娘兒們脾氣還挺烈。”
“烈好啊,哈哈哈~”
幾人醉醺醺的哄笑起來,這氣氛明顯不對勁了,掌櫃的膽小,哆哆嗦嗦地縮在櫃台裡都不敢露頭。
“喝一杯嘛,就一杯!就當給咱兄弟們一個麵子!”
“你是誰啊還給你麵子?”
慕清歡一把推開了酒杯:
“讓開!”
慕清歡可不是那種膽小的姑娘,大咧咧的樣子渾然沒把幾人放在眼裡。
“咣當~”
酒杯摔在了地上,對麵幾名男子也變得怒氣衝衝:
“死丫頭,你這是活膩歪了,敢惹咱們?”
幾人故意露出了掛在腰間的佩刀,想要靠這個嚇住慕清歡。
哪知慕清歡渾然不懼:
“呸!就是你們這些家夥,汙了邊軍的名聲,丟人!”
“媽的,找打!”
“不給你點顏色看看,真當咱們是吃素的!”
幾人麵色猙獰,其中一人更是直接將鹹豬手伸向了慕清歡的腰身。
“砰!”
“哎呦~”
沒等他的手近前,顧思年抬腿一腳就將這膽大包天的家夥給踹飛了。
“小子你大膽!”
“砰砰砰!”
“撲通撲通!”
“哎呦~”
幾名同伴剛對著顧思年破口大罵,他就接連出手,三下五除二的功夫把他們都撂倒了。
突然爆發的衝突嚇跑了店裡為數不多的客人,也讓氣氛變得越發緊張。
“嘶~”
領頭的家夥齜牙咧嘴:
“連咱們都敢打,小子你攤上麻煩了!”
“有種就彆走,等咱們的人來!”
店掌櫃嚇得不輕,光天化日的毆打邊軍士卒,這嚴重點可得掉腦袋啊。
慕清歡知道顧思年身手好,對付幾個人不在話下,但還是很憂心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要不咱們還是走吧,彆惹事~”
她自己倒是不怕這些大頭兵,但顧思年隻是個典史,沒有官身,與軍方起衝突肯定得惹一身騷。
“沒事。”
顧思年微笑著安撫一句,隨即冷聲看向幾人:
“剛從前線回來?華字營的?”
剛才這幾人聊天的時候他聽見過,說什麼崇北關打的慘,保條命不容易之類的。
從前線撤下來的要麼是鳳字營,要麼是華字營,要是自己的人肯定認識,這幾個一看就是華字營的。
“哎呦~”
那家夥掙紮著站了起來:
“沒想到你還有些見識,咱華字營的名號都聽過,那咱就不為難你了。
讓這個娘們兒陪哥幾個喝一杯,你再磕三個頭,此事就算過去了!”
這幾個頂天了是個伍長,卻搬著華字營的名號狐假虎威。
顧思年輕輕的撩起衣袍,對這幾人露出腰間掛著的一塊銅牌:
“這東西,認識嗎?”
慕清歡順帶著瞅了一眼,一臉茫然。
簡簡單單的一塊牌子,上麵刻著一個“顧”字,四周隱隱有些刀槍形狀的圖案。
這是個啥?
慕清歡不認識,但對麵這四個認識。
“參,參,參將腰牌。”
那人的麵龐變得無比驚恐:
“你,不不,大人,大人是顧將軍?”
短短的一句話讓慕清歡的臉色陡然一變,什麼個情況,顧典史怎麼變成顧將軍了?
“眼睛還不瞎。”
顧思年麵無表情的合上衣袍:
“你們王將軍就是這麼帶兵的?”
他默認的態度讓幾人渾身像打擺子一樣的哆嗦了起來,扭頭便跪。
“撲通!”
“將軍,將軍饒命啊,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
“對不起將軍,咱幾個錯了,饒過我們吧!”
“求您,求求您,就當我們瞎了眼,高抬貴手放咱們一馬。”
“砰砰砰!”
幾人死命的磕頭,哀嚎連連。
顧思年在戰場上救了王子華一條命,此事人儘皆知,若是被王子華知道他們衝撞了顧思年,他們這條命算是沒了。
“你,你。”
慕清歡完全愣住了:“你怎麼……”
“待會兒再跟你解釋。”
顧思年惡狠狠的說道:
“你們幾個,回營領三十軍棍,就說我讓打的!
給我記住,邊軍的名聲不是你們這些貨色能糟蹋的,下次被我撞見,我砍你們的頭!
滾蛋!”
“謝將軍,謝顧將軍!”
幾人如蒙大赦,撒腿就跑。
挨幾十軍棍總比丟了一條命要好。
等幾人跑遠之後,慕清歡用一種疑惑中夾雜著崇拜的目光看向顧思年,簡單的一個小插曲讓顧思年在他眼裡變得極為神秘。
關鍵還厲害!
“走吧,送你回府。”
顧思年微微一笑:
“咱們邊走邊說~”
……
兩人轉悠了大半天,一直到黑夜完全降臨時才重新回到了慕府的後牆。
喝雞湯的時候都是慕清歡在講,這一路上是顧思年在講述大半年的經曆。
從一個顧典史變成鳳字營的顧將軍,這樣的變化讓慕清歡震驚、欽佩、更有崇拜。
但還有數不清的擔心。
她是女子,更是大涼邊民,知道關外沙場是何等凶險的所在,顧思年嘴裡輕飄飄的戰鬥在她看來是一次次遊走在鬼門關的邊緣。
“行了,彆瞎擔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顧思年打趣道:
“你忘了,我會變戲法,那些刀槍劍戟撞見我都得繞路。”
“噗嗤,就你貧嘴。”
慕清歡笑了出來:
“罷了,這是你自己選的路,我也不好說什麼。
總之你現在常駐琅州了,咱們還能再見!”
“對,隨時都能見!”
顧思年指了指牆頭:
“再翻回去?”
“好嘞!”
就在兩人琢磨著再次翻牆的時候,夜色中有一道蒼老且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連老夫的女兒都敢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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