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屯城的戰鬥持續了一天一夜,數千燕軍在城內大開殺戒,定居城內的那些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屍體遍布每一條街巷。
燕軍此次入城幾乎不留降卒,逢人便殺。
血腥之景彌漫全城。
當又一個清晨來臨時,城內隻有局部地段還在爆發戰鬥。
糧庫、軍械庫。
占據兵力優勢的燕軍幾乎占領了全城,獨獨這兩個地方像釘子一樣嵌在城南,燕軍攻了好幾次也拿不下來。
“老林,帶著弓弩手守在西側,那裡有一隊燕軍要上來了!”
“好!這些雜碎,嘗嘗你林大爺的箭!”
“兄弟們,看準了再放箭!”
“諾!”
“嗖嗖嗖~”
“噗嗤噗嗤~”
“啊啊啊~”
秦熙等人的嘶吼聲回蕩在空中,數以百計的燕軍將這一片區域團團圍住,一波又一波的發起衝鋒。
糧庫足足三層,畢竟是軍資重地,這裡建得頗為高大。
外圍院牆的高度隻比城牆矮了一點,四周還有好幾座望樓,平日裡都有士卒把守。
秦熙很聰明,在發現擊退燕軍無望、大軍節節敗退之後就帶兵退到了這裡,據險堅守。
街巷對麵僅僅十幾步遠的地方就是昌字營軍械庫,牆頭上同樣有人在與燕軍交戰,那都是褚北瞻的麾下。
“秦哥!你那兒有燕軍上來了!”
正在朝牆外燕軍放箭的林易槐怒喝一聲,他眼角的餘光瞧見幾名燕軍正鬼鬼祟祟的從角落躍上牆頭。
“媽的!交給我!”
秦熙也注意到了冒頭的燕軍,拎著一把彎刀就衝了過去。
“喝!”
“噗嗤~”
健步邁出、彎刀橫揮,一名燕軍率先斃命。
邊上兩個燕軍雖然嚇了一跳,但戰事緊急哪裡容得他們退縮半分,嘶吼著撲向了秦熙:
“宰了這些涼賊!”
“上!”
“涼賊?老子是你秦大爺!”
秦熙怒目圓睜,一個側踢腿直奔燕兵心窩。
“砰~”
“啊~”
“撲通~”
剛爬上牆頭的燕兵還沒站穩就被秦熙一腳踹了下去,摔得滿臉是血。
“老秦!小心冷箭!”
不等秦熙喘口氣,武翔的吼聲就響了起來。
秦熙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往前撲,手中彎刀順帶著砍向了燕兵的咽喉。
“嗖!”
“噗嗤~”
“撲通~”
刀鋒剛剛好砍在了燕軍身上,兩人同時倒地,但那支冷箭還是擦過了秦熙的肩膀。
看著手臂上不斷滲出的血跡,秦熙罵罵咧咧的扯下一塊碎布給自己包紮了一下。
“沒事吧!”
武翔和林易槐兩人見秦熙中箭倒地嚇得不輕,趕忙撲了過來。
“沒事,擦破點皮,娘的,差點就沒命了。”
秦熙背靠院牆大口的喘著粗氣,心臟怦怦直跳,有些驚魂未定。
“那就好。”
武翔鬆了口氣,低著頭道:
“秦大哥,城內的喊殺聲小了很多,燕軍都在往這裡趕。
除了糧庫和軍械庫,其他地方怕是都丟了。
還有易將軍那兒,隱隱有人傳言……”
武翔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秦熙皺起了眉頭:
“什麼傳言,說啊!”
“將軍,將軍戰死了。”
武翔一屁股坐在地上:
“兄弟們都有點心慌。”
秦熙愣了一下,隨即惡狠狠的說道:
“慌什麼!隻是謠言罷了。
再說都這種時候了,易將軍是死是活對我們而言有什麼區彆?
守住糧庫和軍械庫才是我們唯一的活路!”
小六子已經把顧思年的話帶了回來,雖然他們想不出顧思年有什麼法子救他們,但他們始終信任顧思年!
“對!”
林易槐附和道:
“還是秦大哥腦子轉得快,一開始就帶咱們守住了這裡,要是死守北門早就被燕軍包了餃子。”
“媽的!”
秦熙冷眼掃視了一圈糧庫:
“告訴兄弟們彆怕!
五天,隻要死守五天,一定會有援軍!
大哥絕對不會丟下我們不管!”
“五天,很難啊~”
林易槐憂心忡忡。
糧庫占地不算小,除了秦熙帶著的營兵,陸陸續續又有不少其他士卒、鄉勇、百姓逃了進來,林林總總他們這也有六七百號人。
對麵的軍械庫情況不明,但有小六子帶過去的口信,褚北瞻的手下應該會堅守到底。
雖然這兩個地方互為犄角,但燕兵數以千計,士氣旺盛,還都是能打仗的主力,是一場血戰啊。
“不算難!”
秦熙的眼神無比堅定:
“當初大哥能帶著你們死守堡寨半個月,今天我們守五天又有何難?
兩個字,死守!”
“死守!”
有了秦熙的帶頭,武翔與林易槐也惡狠狠的點了點頭。
“老武,你挑些不怕死的兄弟守在糧庫大門,桌子椅子糧袋啥的全都堆在門口,給我堵死!咱們就縮在這了,哪也不去!
易槐,我們將帶兵守在牆頭,彆讓燕軍從上邊攻進來!”
秦熙沉聲道:
“除了老弱婦孺,所有男丁都要拿起兵器戰鬥!輪換防守!
敢有畏縮不前的,殺!”
到底是顧思年看中的副尉人選,此刻的秦熙展現出了其他人所不具備的冷靜,各項部署安排的井井有條。
“城內的涼軍兄弟們,彆打了,都彆打了!”
糧庫外突然傳來了一道尖銳的高喊。
這聲音,竟然有些熟悉。
當看清縮在盾牌背後的那張人臉時,秦熙臉色鐵青,忍不住怒吼道:
“原來是你!”
“你這個叛徒!王八蛋!”
戰場為之一靜,交手的雙方都默契的停了下來,街道上遍布死屍與散落的兵器。
燕兵人群中喊話的那個家夥不是彆人,正是破城的罪魁禍首王延。
就是他與李忠合謀,收買了守門士卒放燕軍入城,才造成了如今城內的慘狀。
“秦兄弟就彆罵了,你先看看眼前的形勢再說!”
躲在盾牌背後的王延朗聲喝道:
“燕軍十倍於你,一座小小的糧庫、軍械庫,守不住的!
降了吧!”
“降你媽!”
秦熙怒不可遏:
“你這個叛徒,彆落在老子手裡!”
眼睜睜的看著無數兄弟死在戰場上,這筆賬都得算在燕軍和王延的頭上。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好好看看,這都是誰!”
幾跟木樁被推到了眾人的視野中,兩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掛在上麵晃蕩,旁邊還跪著一道人影。
“是,是易將軍!”
“真的是易將軍,將軍,將軍真的戰死了!”
“還有宋都尉!”
兩具屍體赫然是昌字營主將易昌平、都尉宋峰,而那個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滿臉血跡的男子正是另一位都尉馬陽。
右屯城失陷、主將易昌平戰死沙場,這消息很快就會讓整個琅州前線為之震動。
褚北瞻與顧思年不在城中,馬陽實際上已經成了整個右屯城軍銜最高的人。
“樓上的涼軍兄弟們,都睜大眼好好看看這是誰!”
王延獰笑著喝道:
“負隅頑抗隻有死路一條!
放下武器走出來,花兒布托將軍說了,保證一人不殺!
出來吧,活著不好嗎!”
王延心裡無比痛快,他是親眼看著易昌平死在亂軍叢中,現在他滿心怨恨的就隻剩下顧思年一人,可惜,這家夥不在城內。
陽光輕灑在屍體上,讓猩紅的血液格外刺眼,也讓軍械庫與糧庫中堅守的士卒陷入了沉默。
將軍都尉都死了,他們能守得住嗎?
喊完話王延就踢了馬陽一腳,滿臉驚恐的馬陽顫抖著喊道:
“兄弟,兄弟們,我是馬都尉。
降了吧,我命令你們,放下武器,出來投降!”
馬陽的一條腿已經斷了,燕軍給他的條件很簡單,把糧庫和軍械庫裡麵的士卒喊出來他就能活命。
“王八蛋!”
武翔握著拳頭破口大罵:
“這個孬種!”
好歹是個都尉,馬陽的喊話讓不少人的臉色都變了,有些膽子小的甚至在想,都尉都降了,他們有什麼不能降的。
王延順勢喊道:
“都聽見了嗎!
裡麵的兄弟們都出來吧,降者可活!
負隅頑抗隻有死!”
“降了吧,求求你們降了吧!”
“兄弟們彆打了!”
馬陽哭喪著臉,哀嚎連連,癱成一團爛泥:
“我,我還不想死啊~”
“嗖!”
“噗嗤~”
馬陽的哭喊聲還未落下,一支羽箭陡然劃破天際,嗖的一聲正中他的額頭。
雙眸中的生機迅速消散,屍體一頭栽倒在地。
死神來得就是這麼突然。
糧庫牆頭,士卒們儘皆駭然,射殺馬陽的不是彆人,而是秦熙。
秦熙厲聲喝道:
“依我涼軍軍律,畏戰而降者殺!
馬陽已經不是我們的都尉了,而是昌字營的叛徒,理應正法!
兄弟們,彆忘了,我們降了,家人可就遭殃了!永遠要背上叛徒的罵名!”
眾人悚然一驚,對啊,戰場投敵乃是大罪,家人都得跟著受牽連。
“混蛋,這個王八蛋!”
被嚇了一大跳的王延氣得跳腳,大罵道:
“秦熙,你給老子等著,早晚要將你們大卸八塊!”
“準備開戰!”
眼見勸降無望,燕軍再度拉開架勢準備進攻,殺機四起。
糧庫中的守軍們也打起了精神,堅守各自的陣地。
秦熙握著一把大刀喝道:
“兄弟們,顧都尉平日裡待我們不薄,這麼久以來,都尉大人可有過言而無信?”
“沒有!”
不管是營兵還是鄉勇,隻要認識顧思年的都應聲高喝。
顧思年在城中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名聲極佳,不管是他的麾下還是彆人麾下,都知道在這位顧都尉底下能吃飽飯、拿足餉。
“好!”
秦熙大喝一聲:
“那就請你們相信我,都尉一定會回來救我們!
就算無人來救,都是八尺男兒,頂天立地,死有何懼!
死守!”
“死守!”
大喝聲響徹雲霄,右屯城這一場戰鬥注定會吞沒無數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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