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那一隊人馬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右屯城,對外的說法也很簡單,他們半路與張都尉分頭行動,所以回來得早了些。
看似一切都合情合理,但白岩心中的不安隻有他自己知道
就在這樣惴惴不安的氛圍中,白岩煎熬了一整天,一直到深夜時分,他被王延叫來了。
屋內隻有王延一人獨坐著,端著茶杯,慢條斯理地抿著茶,站在一旁的白岩畢竟心中有鬼,站立不安的樣子顯得有些局促。
等了許久,白岩才主動問道:
“大人,不知找小的來所為何事?”
“有事,找你來自然有事。”
王延放下茶碗,隨意地問道:
“前天你與張都尉一起出城巡查,為何你回來了,而張都尉至今未歸。”
“都尉還沒回來嗎?”
白岩皺了下眉頭,表現得很疑惑:
“當時巡察到半路,張都尉提議分兵搜尋關外,然後我們就分開了。
小的巡邏完指定區域就提前回城了,我以為張都尉已經回來了。”
白岩對答如流,一臉茫然的樣子很難讓人懷疑他在撒謊。
“分兵搜尋?是嗎?”
王延眯著眼問道:
“這麼說你不知道張都尉的消息了?”
“是!”
白岩重重點頭,隨即很是憂心地問道:
“大人,張都尉至今未歸,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了?
關外燕軍遊騎四處,萬一……
實在不行屬下帶點人手出城,去找一找都尉大人吧。”
“你倒是很擔心都尉的安全啊~”
王延翹起了二郎腿:
“你說的有道理,張都尉萬一遭遇燕兵,那就危險了。
可你身為隨行百戶,都尉有危險你卻安全回來,可是大罪過啊~”
“大人明鑒啊!”
白岩哆嗦了一下,趕忙抱拳道:
“小人確實是和都尉半路分開了,他那邊的情況我一概不知啊。”
“一概不知?”
王延冷笑道:
“會不會是你知道些什麼,但又不說?”
“大人何出此言?”
白岩臉色一白:
“小人對大人可是沒有半分隱瞞,有什麼說什麼,張都尉到底在哪,出了何事,小人確實不知。
萬一,我是說萬一都尉大人出了點什麼事,總不能怪罪到小人頭上吧?”
白岩的心底泛起了一絲不安,他總覺得今天王延字字句句都在為難他。
“看來你很希望本尉出事啊?”
一道冰冷的聲音陡然間回蕩在屋中,屏風背後,張景元緩步行出,看向白岩的目光極為不善。
“都,都尉大人,您不是……”
在看到張景元的那一刻,白岩的臉色煞白,後腦勺冷汗直冒。
“我不是什麼?”
張景元反問道:
“我不是被上百燕軍包圍了嗎?怎麼還活著回來了?
看到本尉回來,你似乎不是很開心啊~”
白岩麵部肌肉極為僵硬:
“大,大人這是何意?”
“何意?”
張景元冷笑道:
“我被燕軍包圍,不是派了人向你傳信嗎?
你不救就算了,為何回城之後還說自己毫不知情?”
“冤枉,冤枉啊大人!”
白岩渾身顫抖著跪在了地上:
“無人來向小人求援啊,大人明鑒啊!”
“砰!”
張景元突然一拍桌子:
“好啊你,還真是謊話連篇!
本尉派去求援的人被你殺了,你以為這樣就能瞞天過海了?”
白岩嚇了一大跳,惶恐不安,拿不準張景元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麼。
“來人!”
張景元怒喝一聲:
“把人帶上來!”
顧思年、秦熙、曾淩川等人魚貫而入,他們押著的不是彆人,正是那些和白岩一起出城巡察的士卒。
這些士卒的嘴巴都被破布給塞滿了,一句話也說不了,但看向白岩的目光都十分恐懼。
在看到他們的一瞬間,白岩的眼皮狠狠的跳了幾下。
張景元怒斥道:
“白岩,你手底下的人已經招供,是你殺了前來求援的親兵。
你還有何話說!”
“撲通~”
白岩一下子癱坐在地,驚恐的搖著頭:
“都尉,都尉大人,您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
您聽我解釋啊!”
“難道還有隱情?”
張景元冷笑道:
“本尉還真想聽一聽,證據確鑿之下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白岩先是癱坐在地,隨即哆哆嗦嗦的指向了人群中的萬風:
“是他,是他的主意!
是他勸說卑職殺了親兵,裝作不知道。
還有他們,他們都有份,他們不願意營救大人,小的被逼無奈才殺了人。
大人,小人隻是一時聽信了讒言,被蒙蔽了雙眼,大人明鑒啊!
是他,都是他們!”
萬風以及幾名營兵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深深的自嘲,他們在想,為何自己跟了這麼一個大哥。
顧思年一步上前,輕手扯掉了萬風嘴裡的破布:
“有什麼話,現在就說出來吧。”
萬風默默的看著白岩,苦笑道:
“大哥,他們壓根沒有審問,都是詐你的。
可你卻……
我真是瞎了眼,跟了你!”
“詐我的?”
白岩的大腦瞬間空白。
萬風看向張景元道:
“都尉大人,您的親兵確實是白岩所殺,無人教唆。
但我等也有罪,要殺要剮,聽憑大人處置!”
萬風徹底看開了,橫豎一條命罷了。
“好,好狠毒的手段啊~”
張景元怒火中燒的看著白岩:
“身為百戶,聽令而不救,這可是死罪!
死到臨頭還妄想欺瞞本尉,栽贓他人,更是罪加一等!
你該死!”
其實張景元壓根就沒有遭遇燕軍的包圍,純粹是演了一出戲,是顧思年與王延給他下的套,為的就是測試一下白岩是否忠誠。
可惜啊,這位白岩在麵對危險的時候還是選擇了保命,甚至直接殺了他的親兵。
在張景元的眼裡他已經是一具死屍了。
“大人,饒命啊大人!”
白岩終於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哭喪著臉道:
“是小人錯了,小人有罪!
大人,求求你,繞小的一命吧!”
“顧兄,顧兄你幫我說句話啊~”
見張景元不為所動,白岩又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顧思年:
“顧兄,我們可是朋友啊,幫我說句話啊。”
“朋友?”
顧思年譏諷道:
“你一言不發撤離西堡寨的時候,怎麼不記得我們是朋友?
把責任都推到陳百戶身上,你以為我會信?”
白岩瞬間呆滯,原來顧思年都知道,隻不過一直沒有表現出來。
白岩像一堆爛泥一樣癱坐在地,目光渙散。
張景元和王延二人緩步走出了軍帳,臨走前拍了拍顧思年的肩膀道:
“這些人交給你處理了,做得乾淨些~”
張景元現在不想再多待哪怕一刻,渾身氣得發抖。
“諾!”
顧思年躬身抱拳:
“都尉放心,卑職心中有數!”
當張景元二人離開後,屋子裡還有一大群人,秦熙、曾淩川、鐵匠他們全都怒氣衝衝的瞪著白岩。
而被綁縛在地的萬風好像意識到即將要發生什麼,苦澀道:
“顧大哥,二道沙一戰,是我們對不住你。
對不起。
我萬風,心甘情願給那些死去的兄弟陪葬!
動手吧~”
萬風微閉眼眸,坦然赴死。
顧思年平靜的看著萬風,然後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扶起了他,輕輕解開繩索道:
“風伢子,你有良心,不是他這種狼心狗肺之徒。
你,還有這些兄弟們,若是願意,以後就來我麾下,我們當兄弟。”
萬風還有其他那些人全都滿臉震驚,出了這種事,顧思年竟然還願意接納他們,頓時感動不已。
“升官發財我不敢說,隻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兄弟們。”
顧思年滿懷誠意的問道:
“如何?”
幾人對視了一眼,隨後不約而同的重重點頭:
“以後我等,唯大人馬首是瞻!”
“好!”
顧思年輕聲道:
“你們回營吧,今天的事都爛在肚子裡,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諾!”
幾人魚貫而出,臨走前萬風還深深的看了白岩一眼,因為他知道,白岩不可能活著走出這間屋子。
“刺啦~”
顧思年扯了一把凳子,端坐在白岩的麵前,一言不發,就這麼冷冷的看著他。
“顧,顧兄。饒命啊。”
眼淚鼻涕順著白岩的臉頰往下流:
“饒了我,饒了我吧!”
顧思年麵無表情:
“我隻想問一句,我們沒得罪過你吧?
為何要把我們兄弟扔在二道沙等死?就為了替你殿後?”
“不,不是這樣的。”
白岩慌張的搖著頭:
“誤會,都是誤會啊。”
“放你娘的狗屁!”
曾淩川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揪住白岩的衣領道:
“你怕死就算了,還把我們推進火坑!
六十四條人命啊,都是活生生的漢子,就因為你一個念頭全死了!”
“王八蛋!”
鐵匠性子更急,直接一腳踹翻了白岩:
“枉我們還把你當成朋友!
背後捅刀子的人,該死!”
“我錯了,真的錯了,饒了我吧!”
“求求你們,饒我一命!
顧兄,我營裡還藏著不少銀子,都是你的,隻求你放了我!”
白岩痛哭流涕,滿臉懺悔之色,在死亡麵前,還真沒幾個人能扛得住。
“放了你?”
顧思年咬牙切齒的問道:
“放了你,那六十四個兄弟能活過來嗎?”
白岩目光絕望,他知道顧思年絕不會放過他的。
顧思年瞟了一眼秦熙:
“動手吧~”
“蹭!”
秦熙冷漠的拔出彎刀,一步步走向白岩。
“不,不要,不要!”
“嗤!”
在白岩驚恐的叫聲中,彎刀狠狠的捅進了他的胸口,鮮血狂噴而出。
緊接著曾淩川接過刀,再度捅了進去。
“死吧!”
“雜碎!”
“噗嗤~”
“這是你欠下的債!”
秦熙、曾淩川、武翔、鐵匠、林易槐,一人一刀。
五刀捅完之後,白岩的屍體再也沒有任何動靜,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蕩著。
顧思年沒有出手,隻是平靜的看著白岩的屍體:
“他給了我們一個教訓,在這座軍營裡,沒有誰是能輕易相信的。
任何人都靠不住,我們隻有靠自己!”
五位心腹看著顧思年,屋中寂靜無聲。
顧思年緩緩起身,冷聲道:
“從今天起,我們隻有不斷往上爬,爬到一個任何人都不敢欺負我們的位置!
你們要記住,弱肉強食,拳頭不硬,就得挨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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