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亓一看見竹葉先生一貫儒雅的麵上,笑容微微一僵。
可他馬上緩道:“世子說笑。據我所知,世子和這位、這位江妃娘娘是舊識,若不是她、額……不是她坑騙與你,想來你也不至於會對她痛下殺手。”
幕亓一看著眼前的男人。
一襲青衫,通身的儒雅。
還是自己舊日認識的竹葉先生。
隻是……
竹葉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說辭過於牽強。他眸光在江書了無生意的臉上轉了一圈,“世子,江妃娘娘這事,你預備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
幕亓一輕笑一下,笑意不達眼底。“若可以,我想將她帶走安葬。畢竟……相識一場。”
他聲音中無儘的惆悵。
聞言,竹葉頓了頓,臉上笑意愈深。
他徑直向江書走去,卻被幕亓一擋住去路。
幕亓一一臉凝重,“隻是……她畢竟是後宮妃嬪,就這麼莫名死在了宮外,我怕……”
他的擔心很有道理。
鴻慶帝雖說在外,可畢竟隻是秋獮,又不是永遠回不來了。
若是回來追責,旁人如何他幕亓一不知道,他這個統領大內侍衛的將官,第一個就逃不開責任!
竹葉先生略一沉吟,“無妨。宮中連番出事,據說,顧妃娘娘的死,和這位江妃娘娘脫不開乾係。或許,是這位江妃娘娘畏罪自殺,也未可知呢?”
他笑意幽深。
幕亓一卻再次覺得心驚。
因這個竹葉先生,是他萬分信賴之人推薦他認識的。他從未懷疑過他。
卻不想,這人有如此大的能量!
居然能影響到宮中。
這人的所圖……
不及他多想,竹葉先生又微歎一聲道:“幕世子,你來的時候,說家中猝縫大變,需咱們幫助。現在,江妃娘娘此事一了,是可以好好談一談了。”
幕亓一眸光一閃:“先處置完江妃娘娘的屍首吧。總要讓她……入土為安。”
“幕世子慈悲心腸。”
竹葉先生讚了一句,揮手要叫仆從進來。
幕亓一製止。他向江書俯下身,一臉的深情,“讓我來吧。這一世,畢竟是我虧欠了她。”
說著,他雙手使力,將江書抱起。
緊接著,幕亓一看向竹葉先生:“此處血腥氣重得嗆鼻,我們還是出去再談。”
竹葉對幕亓一,不似對江書那般無禮。聞言,他點點頭,走在了前麵。
可還沒走出幾步,竹葉突然回頭,長臂一舒,居然是奔著江書麵門而來。
幕亓一側身必過,他眸子黑沉,“竹葉先生什麼意思?”
竹葉還是笑著,“沒什麼意思。不過是我聽著,這屋裡……總覺得還有另一個人的呼吸。”他頓了頓,“江妃娘娘不會是還沒死透吧?”
幕亓一:“還沒死透豈不是更好?既然,你說那報酬隻是一個誤會……”
竹葉先生麵上的笑容慢慢收起,“幕世子,你今日所求之事,還想不想辦了?”
“先生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竹葉目光又在江書臉上一轉,“在下要為江妃娘娘診診脈。”
幕亓一薄唇抿成一線,他有些不悅,卻又無可奈何地放下江書身子。
血還在順著她垂下的手腕,一點一滴地往下流淌。
落在身下青磚地上,留下深色痕跡。
竹葉先生邊向江書躬下身去,邊聽身後幕亓一問道:“竹葉先生,此處到底是什麼地方?”
“你不認得?”竹葉先生漫不經心,“就是這位江妃娘娘發跡的所在啊。”
說罷,他指尖搭上江書手腕。
片刻後,麵上浮現出一個陰冷的笑。
果然,女孩細嫩的手腕肌膚下,還有脈搏在隱隱跳動。
竹葉先生:“幕世子,你演得……不像。”
幕亓一和江書那點子過往,他們也算調查得清楚。
江書若真死在幕亓一之手,幕亓一又怎會如此淡定?
看來,是想把他們糊弄過去。
竹葉先生麵上微微冷笑,剛要起身。
突然,他隻覺自己把脈的手,被一隻冰涼的小手,一下子攥住。
攥得緊緊的,絲毫不得放鬆。
下意識地一慌,竹葉先生低頭。
正對上江書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女孩眼中似有旋渦,能把人魂魄都直接吸入。
“嗬,就知道……”
竹葉先生冷笑一聲。
他往外掙紮,可手被江書死死扯著,居然一時間掙紮不開。
同時,背後勁風突至。
竹葉先生身上本有功夫,可以說根本不在幕亓一之下。
可被江書攥著日常裡拿兵刃的右手,一時間居沒能掙開。
為避開幕亓一的襲擊,竹葉先生隻得一手攬住江書,把她身子往前帶。
想用她做個護盾。
誰知,江書軟軟的身子剛一入懷抱。
“噗嗤”
利器刺入皮肉的聲響,清晰傳出。
竹葉先生動作一僵,難以置信地低頭。
江書那把短刀,正插在自己胸口,致命處。
“你……”
他所有動作瞬間都靜止。
一滯之下,惱羞成怒,伸手便向江書頭頂拍下!
這一掌蘊含的力量,即便江書不懂武功,也覺心驚。
所幸幕亓一就在一旁,他一把拉過江書,護著她遠遠地閃避開去。
隻留下竹葉先生一個人,按著胸口傷口,身子不住地搖晃。
他臉上笑容再掛不住,“你、你們……好大的膽子!”
“敢拘禁朝廷命官,二品妃嬪,誘導我們自相殘殺,你們才是好大的膽子。”
江書聲音清亮,一聽就是未傷元氣。
倒是她身邊的幕亓一,扯下衣擺,慢慢包住自己受傷的掌心。
竹葉先生知道江書身上那蓬血是如何來的了。
假的。
全都是假的。
竟是刻意為了騙他!
竹葉先生咬牙按住胸前傷口,“江妃,你冥頑不靈,也就罷了。幕世子,我們何曾有過對不住你的地方,要被你如此謀求算計?”
幕亓一冷笑了一聲,“逼我殺人,還說不是謀求算計?”
“那如何能一樣?不過是、不過是……”
江書接口,“不過是想看我們痛不欲生的樣子取樂,也為了把我們的把柄攥在手心裡。竹葉先生,我說得可對?”
江書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剛才顧如煙的“閨房”也好,現在自己曾經的住所也罷。
她總有一種,明明四周無人,卻被人死死盯著的感覺。
緊接著她便想到,竹葉那夥人,為何要讓她這麼做?
若要她死,幾次她失去意識的時候,都明明可以下手。卻非要如此大費周章。
倒像是在……搭台看戲。
顧如煙的屋子她沒那麼熟悉。
可她自己這間從小住到大的陋室,那個犄角旮旯能藏東西,她江書可是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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