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
這回輪到顧剛則微微一愣。
他上下打量著江書,“娘娘不是毫發無損地站在這裡嗎?”
“不是為本宮,是為本宮的大宮女。”
江書竟為一個宮女,草芥都不如的卑賤東西,口口聲聲找他來討公道?
顧剛則怒火中燒,一股屈辱感湧上心頭。他顧家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竟被一個宮妃指著鼻子教訓,還要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宮女討要公道?!
可他到底是條老狐狸,氣過之後,心中竟升起幾分釋然。
剛才還覺得江書聰敏得叫人心驚。
現在倒覺得,她為個宮女這般大費周章,不惜與顧家為敵。
竟是個蠢沒邊的。
“老夫倒要聽聽,江妃娘娘要為自己的宮女,問老夫討什麼公道。”
顧剛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他斜睨著江書,眼中滿是不屑和嘲弄。“要銀子?田莊?還是說,她也要和江妃娘娘一般,拜入我們顧家,做個義女?”
“嗬,”江書輕輕一笑,“顧家,我們可不敢高攀。”
一個養出顧太後,顧如煙那般性子的家族,豈能對阿翹好?
江書:“銀子自然是要的。顧相,按大盛律,無故傷人該如何賠償,顧相想必心知肚明。再加上阿翹是本宮的大宮女,忠心護主,她自然要拿得更多。”
顧剛則臉色一沉。
大盛律法規定,無故殺傷人命者,需賠一半家財。
這放在旁人家也就還則罷了。
可顧家,半幅身家……
顧剛則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著心頭的怒火。他明白,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若昨晚真的弄死了江書倒還好說。他們原計劃的,就是江書毒害太後和顧如煙,畏罪自儘。
可現在江書還活著,還要從他們顧家身上,咬下一大塊肉。
不過……
顧剛則低頭略一尋思。
想必是江書自己需要用錢,不過是借那小宮女的由頭罷了。
這世間,財帛最動人心。哪裡會有主子舍得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白白給了下麵奴婢呢?
既是江書這個皇帝的寵妃求財……
那顧家不想給,也得給。
幸好,錢財身外物。隻要他顧剛則還在現在的位置上,不愁掙不回來……
“好好好,江妃娘娘真是能乾!”
顧剛則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他陰鷙的目光掃過江書。
“娘娘果然好算計,老夫佩服。”顧剛則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明日老夫自會派人將銀子送來。隻盼江妃娘娘能真如自己所說,清清白白。不然的話,哼!“
他拂袖而去。
打發了顧剛則,江書與崔皇後交代幾句,便要去阿翹。崔皇後道:“現在人多眼雜,你如今明麵兒上還是在禁足,本宮勸你今日晚些時候再去。”
不好給崔皇後添麻煩,江書應下。
阿翹傷的重,人如今便住在了太醫院。崔皇後明明說她吩咐了人,好生照顧阿翹,可不知為何,江書心中,總是有幾分不安。
隻盼天能快點黑。
她一個人在偏殿中緊閉門戶。
不一會兒,便聽得輕輕的叩門聲,“江妃娘娘,是我。”
沈無妄的聲音。
江書開了門,“今日之事,還未謝過沈大人提點。”
是沈無妄提前告訴她顧剛則來了,她才做好準備迎戰。
這次麵對江書的道謝,沈無妄沒有推辭。他看著江書,眼神深邃,仿佛一口幽深的古井,有幾分莫測。
沈無妄:“娘娘可能容下官問個問題?”
“沈大人請講。”
“娘娘知道昨夜那刺客是顧家人,也算捏住了顧家的把柄,卻為何……”他頓了頓,在腦中組織了幾次語言,依舊找不到貼切的表達,隻能直言:“為何把這麼好的機會,浪費在,要錢給那宮女上。”
江書一愣,“你偷聽我說話?”
沈無妄呼吸一滯,耳尖竟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紅。
他輕咳一聲,彆過臉去,試圖掩飾。
可卻把那通紅得快要燒起來的耳尖,送到江書跟前。
“臣……並非是……並非是有意偷聽。”
江書瞪圓眼睛。
都偷聽了,還有有意無意的區彆?
她一陣無語。
半晌後,才想起沈無妄的問題,“我隻不過是要為阿翹討回個公道。她為了我,以命相博,我不能辜負……”
“可她,不過是個……”
後麵的話,沈無妄直覺並不好聽,居然沒乾說出口。
江書笑了,“沈大人是想說,阿翹不過一個宮女,和我不是一樣的人,我不必為她做到這個份兒上?”
“說到底,不過是奴才。”沈無妄麵上飛快地閃過一絲黯然,“我……也一樣。”
他的記憶中,自己無父無母,出身貧寒。
被爹娘賣進宮中做太監,卻不知為何,身上並不乾淨……這麼多年來,他謹守著這個要命的秘密,那些知道此事的人,全都死了。
可即便做到了內侍總管,也不過是這宮裡,伺候人的下人。
怎麼跟江書這樣的主子娘娘相提並論?
可眼前女孩麵上淡淡地笑容,不知為何……
有些熟悉。
好像他曾見過,曾日日都得見。
一陣眩暈襲來,伴隨著後腦突如其來的劇痛。沈無妄陽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這痛來得太過突然,沈無妄全無準備,不禁踉蹌了一下。
“沈大人,你臉色不好,這是怎麼了?”
沈無妄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腦海中翻湧的混亂。那些畫麵斷斷續續,模糊不清,又像隔著一層紗簾,怎麼也掀不開,看不清。
“我……無事……不勞娘娘擔心。”
可下一刻。
沈無妄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地向後倒去。
“沈大人!”
江書驚呼一聲,連忙伸手去扶,卻被他沉重的身體帶倒在地。
“咚!”
一聲悶響,沈無妄的後腦勺磕在冰冷的青石地麵上。
他悶哼一聲,眉頭緊鎖,臉色蒼白如紙。
江書慌了神,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還好,還有呼吸。
她鬆了一口氣,伸手去推他,“沈大人,你受傷了?”
沈無妄睜著眼睛,牙關卻緊緊咬著。江書在他額頭摸出一手冷汗。
她立時起身:“我去叫太醫。”
“不……不可!”
沈無妄伸手扯住江書裙角,“我……偷著來的,不可被旁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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