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你胡說!”
顧如煙拚命搖頭,像是要把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腦海。
不可能的,嶽堅待她那般溫柔,那般體貼,他看向她的眼神真誠而熱烈,那分明就是……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怎會、怎會是有心算計?
“不,你胡說!嶽堅他愛我,他親口說過愛我的!”顧如煙激動地反駁,聲音嘶啞卻堅定。
“什麼時候說的?”江書冷冷道,“是在床榻之間嗎?”
顧如煙一愣。
似乎……
還真的是。
可是……
“他……他給我送過很多禮物,都是我喜歡的……”顧如煙的聲音越來越弱,像是說服江書,更像是說服自己,“有一次,我隨口說了一句喜歡吃城南李記的桂花糕,第二日,他就親自去給我買回來了……”
“那日下著大雨,他淋濕了半邊身子,卻還是笑著將桂花糕遞給我,說,‘涼了就不好吃了,趁熱吃’……”
顧如煙回憶著那日的情景,眼角滑落一滴淚。
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光,短暫而又美好。
“還有……”顧如煙努力搜尋著記憶中,那些甜蜜的點點滴滴,“前陣子我身子不好,有些眩暈的毛病。太醫開的藥太苦,我不肯喝。他就偷偷讓小廚房給我熬冰糖雪梨,哄著我喝……”
“還有,還有好些事,好些!”
說到最後,顧如煙已是泣不成聲。
“他待我那般好,那般用心,他怎麼可能是故意接近我,故意算計我……”
顧如煙抱著膝蓋,將頭埋進臂彎裡,瘦弱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片刻後,她又猛地抬頭,“你、你定是妒忌我與嶽堅,才會這麼說!定是如此!”顧如煙臉上帶淚,卻笑出聲來,“我有嶽堅,我府中有過他的孩子,他的骨血,你卻什麼都沒有!孤零零一個人,沒人、沒人愛你……”
“嗬嗬。”
江書一聲輕笑,打斷了顧如煙的話。
“你說他待你好,可他待你的那些好,三枚銅錢就買得到。”
顧如煙整個愣住。
城南李記的桂花糕……三文錢一個。
作為禮物,如此廉價。
“不止!不知這些,還有,還有……”
顧如煙在腦中一一回憶過。
卻發現,嶽堅送她的那些禮物,沒有一件,比桂花糕更昂貴。
“你呢?你賞給他了些什麼?”
是啊,她給嶽堅送過什麼……
那些她從顧家帶來的,價值連城的華麗首飾,世所罕見的昂貴衣料,古董,奇珍異寶……哪一樣不是價值千金?
嶽堅回贈給她的,不過是一些隨手可得的小玩意兒罷了。
顧如煙辯解,“我是宮妃,他不過是一個侍衛,月曆銀子有限,才……”
頓了頓,顧如煙挺起單薄的胸膛,“他若是有錢,一定會給我更好的,一定……”
“真的嗎?”江書笑了。
她麵上的笑容仿佛冬日裡盛開的冰淩花,美麗卻冰冷刺骨。顧如煙的心沒來由地一緊,不安,如同藤蔓般在她心底滋生蔓延,緊緊纏繞著她的心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笑什麼……”
“本宮笑你,什麼都不知道。”
江書伸出手,讓顧如煙看清,她手中攥的
正是顧如煙送給嶽堅的一塊通體瑩綠的碧玉牌子。
顧如煙眼睛猛地瞪大,“你、你竟從他屍體上……江書,你簡直不是人!你……”
“他有妻室,你知道嗎?”
“什麼?”
顧如煙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嶽堅那樣年輕……有妻室?怎麼可能?他從未提起過!
“不可能!你在騙我!你……你為了羞辱我,居然造謠……”
顧如煙猛地搖頭,拚命想要否認這個事實。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看不清江書的神情,也看不清手中的碧玉牌子。
“仔細看看這牌子上刻的字。”
“怎會有字?我送給他的玉牌是平安無事牌,表麵光滑,根本就什麼字都沒刻……”
可下一刻。
那塊玉牌給扔到了顧如煙懷中。
她顫抖著手拾起。
指尖摸索著上麵,一個陌生女人的名字。
“他若沒有妻室,為何這玉牌上,刻著另一個女子的閨名?”江書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卻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地刺進了顧如煙的心臟。“這玉牌上的字,是新刻的,應該不出半個月。”
半個月……
顧如煙把玉牌送給嶽堅的當晚。
他就在上麵,刻上了彆的女人的名字……
為什麼,為什麼?
“不……不會的……”顧如煙無力地跌坐在地上,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有“他有妻室”這四個字如同魔咒一般,一遍遍地回響著。
“顧如煙,你就為了這麼一個人,恨毒了我。”
江書的聲音輕輕的,卻險些徹底擊碎顧如煙的心智。
她愣愣抬頭,“他既然有家事,為何要……這般對我?”
江書緩緩蹲下,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憐憫,隻有無儘的嘲諷:“你說你心悅於他,卻從不曾想著查一查他的身世。嶽堅早年父母雙亡,家中一貧如洗,如果不是和妻子是青梅竹馬,根本就不會有人嫁他。他的妻子每日漿洗織布,日以繼夜地忙碌,攢夠了錢,賄賂人,才叫他進宮做了個侍衛。可宮中侍衛的月例就那麼點兒,嶽堅發現,自己的妻子為了給自己捐這個官,竟借了高利貸,他沒法子,隻想快點弄錢。”
江書看向顧如煙,一字一句,幾近殘忍地說道:“他也確實弄到了錢。”
“我?”顧如煙顫抖著手,指向自己鼻尖,“他跟我,為了錢?竟然是為了錢?”
顧如煙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貴女,根本想不到一個人肯為了錢,出賣自己的身體。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顧如煙再也忍不住,俯身乾嘔起來。
可她近日都吃不到什麼油水,今日更是滴水未進,什麼都吐不出來,隻有酸澀的液體從喉嚨深處湧出,灼燒著她的食道,讓她痛苦不堪。
她撐著地麵,纖細的身體如同風中殘葉般瑟瑟發抖。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心心念念的愛情,竟然如此不堪,如此肮臟!
嶽堅,他怎麼能,怎麼能……
顧如煙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滑落,混合著嘴角殘留的苦澀,在下巴彙聚成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最終滴落到地上,留下一道小小的濕痕。
轉瞬即逝。
半晌,顧如煙看向江書:“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就是死,也該做個明白鬼。”江書淡淡道,“顧如煙,根本沒有人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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