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輔臣心口一滯。
明明是他,從始至終,明明是他舍棄了一切,冒險陪伴在萬吟兒身邊。
結果萬吟兒脫困,第一個想到要感謝的人,居然是那個幕亓一!
那人什麼都沒為娘娘做過!
心口像被千萬根針刺過,鬱輔臣終究是不甘心:“娘娘,幕大人……是外臣。”他目光溜向萬吟兒雙手護住的小腹,苦澀道:“您現在已經如願以償,還還以養好龍胎為要。幕大人見一麵就多一分的風險,要不,還是不見了?”
“住口!”萬吟兒嗓音瞬間拔高,幾乎嚇了鬱輔臣一跳,“你是個什麼東西?清涼殿的首領太監尚沒混上,竟然妄想教導本宮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萬吟兒冷冷看向他,“你找死?”
“娘娘,我……”
“你既然不願為本宮所用,本宮不強人所難!”萬吟兒多一眼都沒看鬱輔臣,“下去吧,隻是管好你的嘴!”
胸口最後一絲僥幸被擊得粉碎。鬱輔臣張了張嘴,最終沉重地歎息一口,“娘娘,此事需得嚴守秘密,還是奴才替您去吧。”
他算是看明白了。
阿笙說的沒錯,萬吟兒這個人自私自利到了極處,隻有對她有用人,才能留在她的身邊。且端得是翻臉無情。
他們這些下人,在萬吟兒心中,真草芥都不如。
阿笙說得這些都對。
可他偏生就這般放她不下。
鬱輔臣苦笑一聲。誰叫他是奴才,是下人呢?大概是奴才本賤,他這輩子,就隻想心甘情願地給萬吟兒付出一生。
深吸一口氣,鬱輔臣拖著被打得跛了的一條腿,慢慢踱出清涼殿,向著幕亓一所在內衛所走去。
他在大太陽地下立了一個多時辰,方見到了通身冷肅的幕亓一。
聽他砌詞說完萬吟兒想出的蹩腳借口,幕亓一頓了頓,點頭答應了。隻說忙完手頭的事,便會尋摸著時間去。
鬱輔臣心中又欣慰又難過,緩慢地轉身離開。
幕亓一心事重重。
上次,他便是這樣,還以為萬吟兒出了事,結果卻被江書纏上了床榻。
他心中不知為何,總覺得對不住萬吟兒。
更兼這段時間萬吟兒在宮中出了事,險些被徹底掀翻下去。他一個侍衛統領大臣,卻連求情都做不到,心中隻覺自己沒用。
幸好,現在萬吟兒靠著懷孕複寵,幕亓一也覺自己該去賀一賀。
差人從侯府中取來早備下的賀禮,幕亓一揣上,去了清涼殿。
未曾想,在半路上遇上從長春宮出來的江書。
夏末,暮色來得比往日更早一些。
幕亓一遠遠看著,江書在花樹下,微微仰起臉,看著滿樹的紫薇花。風一吹,花瓣撲簌簌落下,合在江書身上緋色的長裙上,更襯得她一張小臉瑩白如玉。
幕亓一忍不住想起,他第一次見她的情景。
黑暗的柴房中,他身後侍從舉起的燈籠,在黑暗中照亮的這一張小臉。蒼白,脆弱,卻……
寧靜。
那時候,他不去救她,她怕是就要死了吧?
可她麵上表情卻那般冷漠,是認命了?
誰能想到,當時蜷縮在柴房裡的小婢女,居然一步步走到了宮妃的位置上。
不過……
幕亓一臉色一沉,壓下心中一陣莫名的悸動。
江書心性……卑劣,怕也隻能止步於此,再無往上爬的餘地了。更何況,她……她還覬覦自己身子!
當真……卑賤!
他輕咳出聲,驚到了江書。
江書抬頭,見是幕亓一,從他往來方向便知道這人是要去見萬吟兒。
這兩人之間發生什麼事兒,是否還藕斷絲連,她江書管不著。可要是萬吟兒在清涼殿裡出了事,可就枉費了她和皇後娘娘的一番籌謀!
江書皺眉,看向幕亓一:“幕世子,人在宮中,有時候還是不要如此肆意妄為,省得給旁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或是,”她頓了頓,加重語氣,“殺身之禍。”
聞言,幕亓一幾乎要被氣笑了,“你也知道是不必要的麻煩,你也知道會有殺身之禍?”
她昔日那次百般誘惑於他,就不怕被鴻慶帝捉奸在床?那可是要連累他武安侯府上下百口人性命的大事啊!江書就全為顧惜過!
越想越氣,幕亓一:“本世子的事,往後再不勞江妃娘娘操心。”
江書一愣,被幕亓一語氣中莫名的憤怒和惡意驚呆了。
這人……是有點毛病在身上吧?
江書懶得再跟他多什麼牽扯。她微微側開身子,避讓開幕亓一的道路,“世子既想得明白,想做便去做吧。”
“本世子自然想得明白!”幕亓一走過,居然還毫不避諱地重重撞了一下江書肩膀,“隻願江妃娘娘在這後宮中自求多福,步步高升!”
他走出幾步,猶嫌不夠,重重又加了一句,“隻願你往後勿要後悔!千萬不要有來求我的那一天!”
江書:……
江書:有病。
幕亓一走後,江書隻覺這男人的情緒來得莫名其妙。
且他剛才手中拿著禮物。就算他素來偏寵萬吟兒,一遇到和萬吟兒有關之事就沒了理智,可這般不知避諱,就不怕被人拿住痛腳?
再說萬吟兒,萬吟兒經過一番磋磨,剛剛起複。她真的敢在這個當口上,見幕亓一?
江書抿唇,朝向身邊宜人:“找可靠下人,去清涼殿門外候著,見幕大人何時出來。”
“是!”
宜人領命去了。
另一邊。
幕亓一借著夜色,進清涼殿求見。他本以為尚要等上一會兒,沒想到殿內很快亮起一盞接著一盞的燈火,“幕大人,請進吧。”
一個時辰後。
永壽宮內。
宜人派出的做事穩妥的小宮女自清涼殿回來,宜人見她言語利落可喜,便直接領她來帶江書麵前,“娘娘,讓她跟您細細地說。”
江書看向那小宮女,“不過是叫你候在清涼殿門口,你隻看那幕大人是何時從殿內出來的即可,可還有什麼多的要說?”
“有的。”小宮女在地上磕頭,恭順道:“奴婢有個小姐妹,在清涼殿當差,見了奴婢就拉奴婢進去,給奴婢糖吃,和奴婢閒話。正說著,便聽得殿內傳來大聲爭吵。聽著,似乎是幕大人的聲音……”
江書目光銳利地看向那個小宮女,“這般主子的陰私事,縱是偶然聽到,為了保命,也會避出去。你那小姐妹如何不帶著你避開,倒叫你從頭聽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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