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人神色一黯,跪下,“求娘娘、求娘娘寬恕……”
江書靜靜地看了宜人一會,語氣淡淡道:“不是你。”
“娘娘……”
“你一直伺候在本宮身側,本宮沒瞧見你離開。”
宜人猛地抬頭,“娘娘,你是……”她猛地頓住口,後麵的話沒有接著說下去。見江書神色不甚嚴厲,宜人靜下心,尋思了片刻,“娘娘知道皇上會來?”
“不知道,”江書頓了頓,“或者說,本宮並不確定。本宮隻是想……試一試。”
宜人麵上羞紅,十分愧疚,“娘娘,是奴婢怕太後為難於您,本使了身邊的小宮女,去請皇後娘娘……沒想到,來的是皇上。”
“是哪個小宮女,叫進來。”
被傳進來的宮女名為小喜,她是今年剛入宮的,年紀很輕。得了江書傳喚,內心還有一抹惶惑。
小喜一進殿,在江書示意下,宜人輕咳一聲,擺好大宮女的架勢:“我本差你去長春宮,你為何便去了萬辰闕?”
小喜瑟瑟發抖,好半晌才磕磕絆絆擠出幾句:“奴婢是奔著長春宮跑去的,可半道上遇到了、遇到了芳雀姐姐,芳雀姐姐扯住奴婢,非要奴婢把話說個清楚?”
“什麼話?”
小喜心一橫,乾脆模仿芳雀,竹筒倒豆子一般,什麼都說了出來:“‘大晚上的不睡覺,你跟娘娘一起乾什麼去了?怎地不叫醒我同去?太後?還當是什麼好事,原來是……罷了,宜人伺候不好主子,是個沒用的,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停下,讓我去長春宮請皇後娘娘吧。’”
一番話學完,殿內死一般寂靜。
宜人早猜到怕是芳雀搞的鬼。
可芳雀畢竟是江書最親近的妹妹,就有什麼,她也不敢直說。
可現在……
宜人:“芳雀姑娘可回來了?”
“剛回來……”
回來得竟比江書還晚這麼多。
見江書沉思,宜人:“娘娘,今日晚了,不然明日再?”
“傳芳雀上來。”
芳雀卸妝卸了一半,被江書叫到殿殿前,“姐……娘娘,你沒事吧?”
江書叫小喜退下,隻留了宜人和芳雀兩個。三人掩起門來說話。
江書:“本宮不過是在福壽宮跪得暈了幾個時辰,有被太後、皇上申斥,本宮沒事。”
一絲尷尬,在芳雀臉上一閃而過。她眼睛閃了閃,麵上很快現出一抹委屈,“妹妹隻是擔心姐姐被太後刁難。太後她老人家素來不喜姐姐,進宮這半日,我……奴婢就聽說,往日,太後還對姐姐用過烙刑,奴婢是怕、是怕……”
說著,她蒼白的小臉上,大滴大滴的眼淚一顆接著一顆滑落下來。
江書極少看見芳雀哭。
心中也是微微一軟。
可……
“你既是擔憂本宮,為何卻不去長春宮,而是轉道去了萬辰闕?”
這兩座宮殿,可完完全全在兩個方向。不可能是走錯,也絕不可能是路過。
江書:“說。”
淡淡一個字,身上的威壓卻似一柄重劍,涼涼地壓向芳雀脊背。
她身子抑製不住地一顫,“我、我……”
一旁,宜人:“芳雀,娘娘是擔憂你,才……”
這是在打圓場,芳雀卻全然不聽,甚至狠狠地瞪了宜人一眼,才向江書道:“奴婢是想著,今日是、是姐姐的大婚夜,如論如何,皇上都該陪伴姐姐……”
“哦?”江書笑了,“我竟不知,還有這個道理?”
芳雀心一橫,“奴婢往日流浪的時候,也曾做過世家大族的婢女,恰好侍奉一位、一位姨娘。這位姨娘,每每想見老爺,便總是生病,差奴婢去請,一請一個準呢!再說、再說……”
她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終究是沒敢說出口。
江書卻明白她的意思。
不外乎是覺得,自己請來了皇上,救了江書,是大功一件。
芳雀:“必是那彤妃狐媚,不然皇上怎麼就帶她走了……”
意思是,她芳雀明明請來了皇上,沒能留住,是江書沒本事。
一旁,宜人都聽得愣愣的。這芳雀,你說她傻吧?她敏銳機靈,聰明得很。可若說她聰慧,又……不像。
宜人忍不住:“芳雀姑娘,娘娘和聖上的事,不是你我能置喙的……”
江書目光沉沉地看向自己這個小妹妹。
半晌,江書向宜人:“你先下去吧。”
宜人不敢多說,行禮退下。
芳雀“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姐姐,小雀兒是做錯了嗎?小雀兒要是真的做錯了,請姐姐懲罰,姐姐、姐姐你打死我吧!”
“夜深更重,彆哭了。”江書淡淡道。
靜靜等著芳雀哭完。
才道:“今日,你見到皇上了?”
“隻遠遠見到皇上身影,並未近前說話。”芳雀蔫蔫地,“皇上、皇上對彤妃真得,沒眼看……”
“小雀兒,你年紀也不小了。在宮中走過一趟,是一宮主位身邊的大宮女,過上一年半載,放出宮去嫁人,定能選個如意郎君。”
配那個什麼何家庶子,綽綽有餘。
“你可想過,要尋個什麼樣的人家?”
芳雀大驚,“姐姐,你要趕小雀兒走?”
“女子年歲到了,總該嫁人。”
“姐姐,小雀兒不走,不走!小雀兒要在宮中,一輩子陪著姐姐!”芳雀膝行上前,雙手攀在江書膝蓋上,邊哭邊哀求。
眼淚沁濕了江書上好的雲紗寢衣。
口中說著和剛才宜人大差不差的話,都是些不願出宮嫁人,要伺候姐姐一輩子。
這次,江書靜靜地等待芳雀哭完,才勾起她下頜,淡淡道:“你是想在這宮中,還是隻是想一輩子陪著我?”
“自然是……”不由自主地,芳雀頓了一下,“自然是陪著姐姐。”
江書心中微歎,“小雀兒,你長大了。”
“姐姐……”
“本宮隻是個不受寵的妃嬪,沒能耐留住皇上的聖心,不然……”
芳雀滿是希冀的目光,刺得江書心中一痛。
江書:“本宮去跟內務府說,掛上你芳雀的綠頭牌。你看,可好不好?”
芳雀縱然真是這麼想的,聽江書這樣說,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姐姐,我、我不是……我隻想陪著姐姐,沒有、沒有彆的心思!”
江書輕歎:“你最好沒有。不然,怕是……”
“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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