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雀一張小臉垮著,小嘴張了張,到底還是不敢說出忤逆江書的話。
隻一臉不甘地看向一旁的宜人,隻希望她能識趣點,直接拒絕。
宜人自幼做花娘,性子千伶百俐。若放在平時,早看到芳雀臉色,進而拒絕江書了。奈何她今日正因為江書帶來的好消息,心情激蕩,竟忽略了一旁芳雀的心情。
她激動地看向江書:“隻要姑娘不嫌棄奴身份卑賤,姑娘讓奴做什麼,奴都願意!”
這便是直接答應了。
“好。”江書欣慰地笑笑,“不過,有一點我要先與你說明。我要去的,可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好地方,恰恰是天底下鬥得最凶之處。稍有不慎,便要丟了命去。你不怕?”
這是江書反複思量的結果。她本想隻帶芳雀一個進宮。可芳雀年紀小,沒什麼心機,性子卻又張揚。這樣的個性,在深宮中,怕會被人坑得死無全屍。
江書需要一個更好的幫手。
冷眼選了好幾日,覺得宜人是個好苗子。
她不在乎她的花娘出身。說白了,在江書眼中,宜人果敢堅毅,為了給貓兒娘、阿寧報仇,什麼都肯舍得出去,當得起一句“忠肝義膽”。倒比那身為九五之尊,卻性子卑劣的鴻慶帝高貴許多。
“奴不怕。”宜人堅定道:“若能報恩,奴這條賤命,他們要,拿去了便是!”
說到此,她才抬頭,一眼瞥見一旁的芳雀,滿臉的鄙夷。
可話已經說出去,再想後悔,也不能夠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連宜人自己都不知道,江書這是為她定下了進宮的事宜。
臨了,宜人:“姑娘可還有什麼喲啊交代我們姐妹做的?儘管說便是。”
江書笑笑:“是還要勞煩姐妹們。”
她貼近宜人耳邊,細細密密說了一片子話。
宜人眼睛慢慢瞪大,“這……叫我們姐妹出去想著法子頌聖?這,能行嗎?”
她深知,自鴻慶帝登基以來,光是賦稅就憑空加了三次,民間不說怨聲載道,腹誹的卻是顯而易見地不少。
現在,要讓她們出去稱頌鴻慶帝,連宜人自己心裡都覺過意不去,更不用說彆的姐妹……
“能行。”江書看向宜人,眸光閃閃,“不僅要頌,還要把咱們這位好皇帝捧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千古明君。說他文治武功,舉世無雙。”
“這……”
“放心。”江書拍了拍宜人的手,“他……會按照咱們所想去做的。”
江書說得沒錯。波波夫的府邸,今日便迎來了京兆尹與典獄司探子聯手上門。
“吱嘎——”
那金碧輝煌,卻塗滿發臭蛋液的大門,被由內而外打開。
門縫裡,露出管家一張警覺的臉。
見是盛國宮門中人,管家臉上一貫以來的倨傲神情收了收,反倒是一副聽不懂盛國話的樣子,口中說著大段沙國話,就是攔著不叫來人進門。
“哎……”新任的典獄司統領焦鶴搓了搓自己長滿絡腮胡子的臉,“小成子,你來。”
他身後,小成子歎了一口。
自從焦統領得知自己去後宮扮過小太監後,這“小成子”三個字,便再不了離口。
真是……
討厭死了。
主人也扮過太監,主人現在還在扮太監。怎麼不見這焦統領叫主子一聲“小沈子”?欺負人也不要太明顯……
腹誹歸腹誹,小成子還是乖乖越眾而出。
他越過京兆府眾人,站到了麵前,直對上這位來自沙國的波府管家,張口就是一串流利的沙國話。
那管家直接驚了。
他們沙國話要卷著舌頭發音,是出了名的難學。
真沒想到,大盛境內還真有人會說!
這下,他再不能裝傻充愣,隻好認真敷衍著:“主人……病了,不便見客。”
“我們不是客。”小成子直接道:“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聖上是派我們來此,就花樓著火一事,進行調查。”
他說了半天,見這管家存心攪擾,心中也有些不耐,“我們其實並不需你的許可,便可進入這間宅子。還請你和你家主人……自重。”
見實在阻攔不住,管家隻好歎了口氣,讓開了身子。
他心中感慨,小主人這次的任務,怕是……難了。
不過這幫盛國人便是查到府上來,也沒什麼的。那花樓縱火的案子,是他做的,所有痕跡早就處理乾淨。這幫愚蠢的盛國人錯過了最佳的調查時機,現在必然是什麼都差不到。
此次調查,京兆府是迫於壓力。
典獄司是主動入局。
進了波波夫的大宅子,京兆府來人這裡摸摸,那裡摸摸,看上去是什麼都查了,卻什麼都不曾查出來。
他們臨出門時,陳大人可是叮囑了,“現在,誰知道聖上對沙國是怎麼個看法?咱們啊,多做多錯,不如明哲保身來得穩妥。”
可典獄司這幫人就不一樣了。
一進宅子,便看得出他們訓練有素。一個個腳底下抹了油似的走路無聲,專往這宅子裡要害處查。
尤其剛才那個什麼小成子,邊查竟然還邊聳動鼻子。看上去,像把獵犬的活兒也給乾了。
可這沙國人的宅子,屬實收拾得乾淨。
看那典獄司統領焦鶴的一張黑臉,京兆府的人就知道,他們啊,白忙!
最後,焦鶴讓小成子幫著翻譯,向管家道:“我們還是希望拜會波波夫大人,有些問題,我們想當麵問他。”
“這……恐怕不太方便。”管家拒絕道:“我們大人在沙國身份地位也十分之高,不是什麼人說想見,就能見的。除非,有盛國皇帝陛下的旨意。”
見屬實談不通,一行人隻好退出波波夫的府邸。
無功而返,焦鶴格外焦躁。他越焦躁,眼睛裡就越是隻剩下小成子一人:“你在哪兒聞什麼呢?要轉行去做獵犬?”
小成子對焦鶴的譏諷不以為忤。直到他們這一行人被管家客客氣氣地送出門外,他才皺眉向焦鶴:“你聞沒聞到,整座宅子裡,一股子甜膩香氣。”
焦鶴粗枝大葉,“他們沙國人不是喜用那些個什麼……什麼香水?可能人家就願意噴滿屋子都是,就跟咱們盛國人焚香一樣。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可這沙國香水的味道,我好似在哪裡聞過……”小成子冥思苦想,“是在哪兒呢?”
“還能在哪裡?沒準在哪個沙國姑娘的身上唄!”焦鶴重重拍了一下小成子肩膀,“走了,回去複命!”
京兆府的人早散了,典獄司的人眼看著也要走。
波波夫大宅,一閃不起眼的小門。
“吱嘎——”
地開了一道小縫。
一個滿臉憔悴的盛國男子,佝僂著身子,踉蹌奔出:“青天大老爺!為我女兒做主!”
“這波波夫是要怪,他……他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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