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亓一聲音中的激烈恨意,刺得江書身子一僵。玉蟬還擎在纖細的指尖,有些遞不出去。
幕亓一也不接。
他一步步走向江書,一雙濃眉緊緊顰著,看江書的神情,充滿了
厭惡。
幕亓一:“斷沒想到,你竟是個會識文斷字的,有這般天大的能耐!”
這說的,當是江書背刺女官所之事。
江書張了張嘴,辯駁的話終是沒說出口。此事牽扯到甘太後與顧氏,是皇帝著力壓下的大秘辛,江書不願把幕亓一卷挾其中。
她後退了半步,是避讓的姿態。
可幕亓一不依不饒,“便是你有心攀附,要做妃嬪,可為何要拉女官所上下幾十名女官墊腳?你這般,當真令天下人不齒!”
幕亓一一貫眼盲心瞎,江書也不願再同他計較,也沒必要在這兒繼續挨罵,“幕世子若無旁的事,可以走了。”
“本世子說得不對嗎?”幕亓一眼眶還紅著,一雙手手背暴起青筋,顯然都已如此,還在極力壓製著自己的情緒,“你從前就妄圖勾引先帝,現在又要做今上的嬪,江書,你不覺下賤……”更何況,她身子已不知被哪個登徒子奪去了清白!這樣的女人,
皇帝還肯要她。
那便隻能是……
皇帝為江書所勾引!
幕亓一:“本世子若早知道如此,就該叫你死在顧家柴房,省得今日禍國殃民!”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直抽在幕亓一臉上。
江書手臂本有傷,有些用不上勁兒,可這一下還是拚勁了全力。自己手臂牽動傷口,火辣辣地痛,也在幕亓一臉上留下一道紅痕。
“你!”
幕亓一雙目冒火,手在半空中擎了半晌,到底不曾落下。
“刷”
他重重一卷衣袖,寬大的袖邊直接拂落江書手中玉蟬,“這不是我幕家的東西,不勞你拿來討好我!”
幕亓一一步步向前,逼得江書步步後退,纖瘦脊背抵在門緊閉的鏤空雕花門板上。門板閉合處,發出一聲輕響。
幕亓一居高臨下盯視著江書蒼白得幾近透明的小臉,“本世子現在已有了心悅愛重之人,斷不會如從前般上你的當,叫你牽著鼻子走!”
縱是心底早已對幕亓一毫無波瀾,聞言江書還是苦笑了一聲,單薄的肩膀微微一抖。
她牽著幕亓一鼻子走?明明是幕亓一,幾次三番攪亂了她的平靜日子!
“敢問世子,奴婢何時騙世子,何時有能耐牽著世子鼻子走了?”江書揚起小臉,直接對上幕亓一黑沉的目光,“奴婢對世子,從始至終,都是避之唯恐不及!隻盼著世子往後也能如今日一般,避奴婢如蛇蠍!”
“又知道自稱是‘奴婢’了?也是,好好的女官不做,甘心為奴為婢,做龍床上承歡的妃嬪!江書,這便是你品行低劣,這便是你這個人了!”
縱是知道幕亓一這人慣會顛倒黑白,江書還是氣得紅了眼睛,“世子說奴婢品行低劣,勾搭皇上。可奴婢是因何入宮的,世子不會忘了吧?為了給世子的心上人傳遞情書,世子不顧奴婢死活,安排奴婢入宮,奴婢答允成為先帝妃嬪,不過是為了保住一條小命!”
“便是這第二次入宮,也是顧氏太貴妃傳召,幕家和顧家一手安排,奴婢能說不去?奴婢哪兒能自主?”
“現在倒把所有臟水都一股腦兒倒在奴婢身上!好,奴婢就算是要做嬪妃,皇帝不開金口,難道奴婢能自己個兒便促成此事?真是笑話!”
“奴婢隻是掙紮求生,難道就是世子眼中的品行低劣,就是錯嗎?”
幕亓一臉色陰沉不定,“你說,你是被迫的?”
江書真不明白這男人關注的點到底在那裡。
她雙手用力推了幕亓一胸口一下,想從他的禁錮中解脫出來,“幕世子,話不投機半句多,世子的心意皇後娘娘已是知道了,世子請回吧。”
這便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門外候著的兩個太監聽聞,其中一個道:“玉書姑娘,可是出了什麼事兒嗎?”
江書盯著幕亓一,“沒事。”
“你還帶了人來防著我?好,江書,你當真是極好!”幕亓一咬牙,後退幾步,“你要做當今的妃嬪,最好恪守你自己的本分!不然……”
江書挑釁地望過去,“不然,世子又要如何?”
“本世子會盯著你,一直盯著你!”
“咣當”
幕亓一雙掌用力推開緊閉的雕花木門,拂袖而去。
那玉蟬剛被拂落在地,一雙黃金鏤成的蟬翼,在雕花門投射下的光影裡,微微顫抖,浮動著一層金光。
饒是這東西萬分精巧,似乎也被剛才那一下摔壞。遠遠看著,蟬翼似乎被摔得脫離了玉蟬雪白的身子。
到底是個物件兒,又是吳氏遺物。
江書輕歎了口氣,躬身拾起玉蟬,這才發現,玉蟬並未摔壞。而是這個手把件,本就是一隻通體潔白的玉蟬主體,配上金鏤的蟬翼,蟬翼是通過機關套在玉蟬身上的,手指能撥動,把玉蟬完全從蟬翼之中脫出來,單獨把玩。
女孩纖細的手指擺弄著玉蟬,心中尋思著吳氏的意思。
是真的彌留之際已然神誌不清,還是……
“金蟬脫殼!”
江書腦海中一片澄淨。
吳氏是一品誥命,帝後大婚事,定在最女賓最前排觀禮。想是,看到了那周氏貴妃,就是金蟬脫殼死遁了的萬吟兒!
臨終時,吳氏已說不出來話,手指也嚴重燒傷,根本握不住筆。能傳達信息的,就隻有這隻玉蟬,她盼著有人能解出她的意思。
不光因為對萬吟兒的憎恨。
還因為,萬吟兒的死,一直是梗在吳氏和幕亓一中間的一根刺。
吳氏臨到死,都想拔了這根刺,和兒子恢複如初……
江書攥緊玉蟬,她該告訴幕亓一。可她說的話,幕亓一豈會相信?縱是泥人也還有三分火氣,江書收好了玉蟬,還是留待有機會時再說。
或者,等著幕亓一自己發現吧。
幕亓一走後,江書隻覺有些疲累,手臂傷處也痛,索性身子靠在繡墩上,準備歇息片刻。
被盛怒之下離開的男人推開的雕花門,發出“吱嘎”的響聲,正慢慢合上。
隻剩一條縫隙時。
一隻纖細瘦弱的手,顫顫巍巍扶住門扇,“姑娘,皇後娘娘命奴婢為您準備了茶飲。”
江書還閉著眼睛假寐,唇角卻挑起一絲微笑。
皇後恐怕不是來送茶飲,是想找人來看看,她把幕亓一揍成什麼樣兒了吧?
江書:“進來吧。”
“是。”那捧著茶飲的小宮女似乎年紀極小,說起話來齊心不穩,端著茶飲走的這幾步腳步虛浮,顯得有些……慌張。
江書睜開眼,“你……”
真剛看到,盛裝著茶飲的托盤下,閃過一道寒芒。
小宮女摔了茶盞,一隻細瘦的小手高高舉起半臂長的利刃,“我、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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