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鎮北王絕後(1 / 1)

試婚丫鬟 畢貴圓兒 1145 字 7天前

“什麼?”朝堂之上,有人不顧儀態地驚叫出聲。

崔拙沒說話,卻是轉過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顧剛則,連咳嗽聲都停了。

“怎會如此?”倒是鴻慶帝倒還震驚,他也一臉關心地看著顧剛則,“鎮北王世子怎麼會……遭此不測?”他雙眉緊蹙,極不忍一般看向崔拙,“崔世叔,你可要……節哀。”

顧剛則:“兩日前,臣接到鎮海關總兵八百裡加急到京,說是那夥子匪人,與三日前在關外截殺了一隊行商打扮之人。一共七人,各個斃命。”

他冷靜的聲音,一字一句傳來。

崔拙隻站著,脊背挺得筆直。

顧剛則:“那一行人輕裝踐行,馬車上沒有任何的徽記。總兵和臣,一開始都以為是普通行商。不幸遭了那貨賊人毒手。因是在鎮海關發生的慘劇,總兵自知有責,便想著聯係他們的家人,給與撫恤,立時便張榜查這幾人身份。”

顧剛則頓了頓,接下來的話很難啟齒似的,“因這……人死後,與生前,容貌雖一般無二,可畢竟也往日不同。這睜著眼睛的人,和閉著眼睛的人,相差很多。榜單貼在南城牆上有一段日子,其中一個,才叫人給認了出來。”

說著,他從自己寬大華貴的暗紅色衣袖裡,掏出一卷邊角都破損了薄紙。

正是日常裡州縣官府用於張貼文書告示的那一種。

顧剛則把最外麵的一張抖開,直直遞到崔拙麵前,“鎮北王,您看看,這是不是王府裡的副將,叫做陳士安的?”

那張紙上,畫著一個壯年男子,頭發蓬亂,五官凶狠,脖頸上打著褐色領結。

這畫,竟畫得十分逼真細致,連他脖頸上猙獰的傷口,和滿臉的血跡,都纖毫不差地複原了出來。

仿佛真能叫人通過這一張薄薄的宣紙,看到那個叫做陳士安的中年人猙獰、不甘的死狀。

鎮北王鐵塔似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他自然認出了追隨了自己半輩子的老部下。

陳士安脖頸上的褐巾,還是昔日在戰場上為了裹傷,他這個將軍,親自為他打的呢!那時,陳士安還是個年輕小夥子,為了炫耀,這褐巾他戴了一輩子……

指尖在覆蓋到手背的輕甲下抽搐著攥緊,崔拙雪白的胡子抖了抖,沒有說話。

顧剛則眼底一絲憐憫轉瞬即逝,他又抖開了手中第二張紙,“您給認一認,這是不是府上管家崔讚?”

跟了他三十年的老管家,在畫上,死不瞑目。

崔讚這輩子,最引以為豪的,便是出身最底層,被崔將軍收到麾下,學習讀書寫字,管調錢糧。用他自己的話說,“老夫這雙手,養得跟貴人一樣!哪裡看得出過過食不果腹的苦日子?”

現在,這雙手,也赫然出現在畫上。

顧剛則有些為難似的,“這位先生,不知為何,被人砍了頭,砍了手,十根手指被那匪徒一一卸下。怕是這群匪徒,妒忌讀書人吧?”他飛快地瞥了崔拙一眼,生怕他受不住似的輕輕地道,“這崔先生死前,很是遭了一番非人的折磨。”

崔拙還是不說話。

所有人卻都看出來,他輕甲下的身體,已然在劇烈顫抖。

一張老臉,也在紅潤下,泛出青白來。一側唇角控製不住似的,往下歪斜下去。

陪伴成火回北疆的,都是他最忠誠乾練的部下,也是相處了大半輩子的老朋友。

他叫他們回去,原本是為他們覓得一條活路的。誰想到……

龍椅上,鴻慶帝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扶手上的龍頭,饒有興味地看著顧剛則的表演,適時插上一句,“崔世叔,還看嗎?”

他目光落在顧剛則手裡。

所有人都知道,顧剛則手中的最後一張紙上,畫的必是那鎮北王世子崔成火。

他真的死了?

顧剛則緩緩地,把前六張紙都給崔拙看完。還剩下最後一張,被他牢牢地扣在指間。他臉上的表情,是滿是不忍:“鎮北王,還……還認嗎?”他也是有獨子的人,對崔拙的感覺,多多少少能感同身受。說來說去,還不都是怪著崔家貪戀王爵的風光富貴?

若能……早點上繳那玉劍和皇上始終懸心惦記的兵符,何至於有今日?白發人送黑發人,承受著世間最猛烈的傷子之痛?

這事從頭到尾都是顧剛則辦的,他歎了口氣,輕聲提點,“要不,還是不看了吧?世子的……畫像,著實慘烈。”

崔拙一雙老眼,緩緩轉向顧剛則,仿佛剛剛認出眼前的這位,也是同自己並肩作戰了半輩子的老夥伴。

他胡子抖了抖,聲音嘶啞得厲害:“看!”

“鎮北王……”

“我說,看。”崔拙眼中,迸發出精光,逼視著顧剛則。

顧剛則身形一僵。

“嗬,”龍椅上,似乎傳來一聲極輕極快的冷笑,“顧相,鎮北王老世叔執意如此,那便給他,給大夥看看吧。”

顧剛則手中,最後一張宣紙,在崔拙麵前,緩緩展開。

紙上畫的崔成火,滿臉鮮血,狼狽不堪,臉似乎都因為被毆打而變了形,一道猙獰的刀口,從唇角直接割到太陽穴。這張畫畫得比前麵幾張,更為精致,連那傷口處翻開的皮肉,都畫得纖毫畢現,仿佛這人的屍體,就在眼前。

崔拙終於受不住,鐵塔似的身子往後踉蹌了半步。

他的兒子,他唯一的兒子,原本的王位繼承人……就這樣死了?

崔家,絕後了?

他這副模樣,連顧剛則都有些不忍。到底是並肩打過天下的同僚,民間畫本子裡,都傳說鎮北王驍勇,還說沒有鎮北王,就沒有景家的天下。

就是這傳聞,和捏在手裡的百萬玄甲軍,害了崔家!

早把兵符交出來,不就沒事了?

雖然不忍,顧剛則倒還記著,鴻慶帝就高高地坐在上頭。他深吸了口氣,“鎮北王,認出來了沒有?這是不是世子的……屍首?”

此言一出,大殿上針落可聞。

隻有崔拙沉重的喘息聲,一聲接著一聲。

好像他胸口,有一台陳年老風箱,每一次轉動,都要耗儘全力。好像下一刻,這風箱就要停擺。

崔拙身後的武將,有些麵露不忍的,默默轉過臉去。

好半晌,崔拙:“這畫像……確是我兒成火。”

他頓了頓,依舊是繃直了脊背,站直身子,“可,也畢竟隻是畫像。一張紙而已,證明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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